第14章 江山美人(二)

趙長淵心中萬分驚駭。他天生神力,又師從名家,習得一身好武藝,十九歲開始征戰沙場,長.槍指向,所向披靡,這麽多年來未嘗一敗,沒想到今日卻在一個女人手裏吃了這麽大的虧,且還是個十五六歲的丫頭片子!

他暗中聚力,試圖收回手來。然而憋得臉色鐵青,也無法動彈分毫。那兩根青蔥玉指,與他古銅色的大手形成鮮明對比,指骨纖細皮肉細膩,看起來仿佛輕輕用力就能折斷,卻藏着難以想象的力量。

“你是誰?”趙長淵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子,聲音冷冽猶如寒冬肆掠的風雪,“迷惑先帝,潛入大雍皇宮,究竟是何居心?”

他話音方才落下,便見那兩根青蔥玉指忽然松開,然而不等他反應過來脫身,對方的手掌便抓住他的手腕,一個用力,将他往美人榻上拉去。

事情發生得太快,對方的速度與力道都超出認知範圍,趙長淵來不及反應也反抗不了,整個人就被拉了過去。一陣天翻地覆,素白衣袂從眼前滑過,一縷幽香鑽入鼻腔,讓人不自覺沉溺其中,手腕上肌膚相觸的地方,傳來細滑柔嫩的觸感,只覺酥.麻難耐。

待他反應過來,人已是被壓到了榻上,背部接觸到柔軟的被褥,周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一手被壓制在腦側,一手被禁锢于身側,一張精致妩媚的臉出現上方,眼角微微上挑,紅唇微啓,盡顯魅惑之态。

“王爺不是說哀家是妖精嗎……”她輕笑一聲,低下頭來又湊近幾分,一縷青絲滑落下來,撩撥着他耳側敏感的肌膚,趙長淵只覺得一股子邪火自心裏滋生,沿着血管脈絡,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既然是妖精,當然是做妖精該做的事……”

趙長淵活了三十幾年,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做吐氣如蘭。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只覺得小腹處一沉,有什麽壓了上去,不輕不重,不緊不慢,在那處磨蹭着。這一瞬間,他只覺得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沖向了一個地方,腹下三寸之地,某物一瞬間立了起來,漲得發痛。

一陣銀鈴般的笑容響起。

趙長淵心中生起滔天怒火,卻又夾雜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快.感。他額上浮現青筋,眸色沉沉看着壓在他身上作祟的妖女,咬牙切齒道,“不知廉恥!”

“啪!”他才罵完,下一刻,臉上便挨了一巴掌。

顏昭冷笑一聲,“你若知廉恥,又怎會不經通傳,只身闖入我這長青宮中?不請安不行禮,張口便是辱人之詞,這些年的禮義廉恥,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嗎?”

趙長淵氣得雙眼冒火,他長這麽大,便是他老子都沒打過他的臉,今日卻被這女人扇了一巴掌,不由得罵道,“賤人,你敢打本王!”

“啪!”又是一巴掌,這一次是反手,打在另一邊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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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覺脾氣還是很好的,但不代表能讓人随便侮辱謾罵。”顏昭說着話的同時,不知從何處變出一方絲帕,慢條斯理的,一根根擦拭手指,仿佛沾上了什麽髒東西。

人在盛怒之下,容易失去理智。趙長淵便是如此,直至此刻才反應過來,壓制着讓他無法動彈的手已經松開,甚至這個妖女也已經坐到了旁邊,他卻仍舊傻愣愣的躺在榻上幹瞪眼。他在憤怒的同時又心生一絲後怕,若是換個情景,身處戰場上或是面對敵人時,怕是有性命之危!

韓先生猜得沒錯,這女人果然有古怪!

趙長淵一個翻身爬起來,迅速退到幾步開外,擺出防備的姿态,死死盯着顏昭。

“你究竟是誰?!”

顏昭随手扔掉手中的絲帕,“趙長淵,你有什麽資格質問我這個問題?無論我是誰,有什麽目的,只要還在這深宮一日,就注定不可能掀起多大的水花。倒是你,還有你身後的靖王府,西鳳陳兵西北邊境,虎視眈眈,你身為軍中統帥,不僅沒在邊境駐守穩定軍心,反而未經宣召私自入京,甚至還強闖後宮……相比我,你才更像是居心不良的那一個,不是嗎?”

先帝歸天,新帝年幼,作為手握兵權的王爺,若說趙長淵沒有野心,那是不可能的。而他這份野心的滋生,宣帝本人卻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宣帝子嗣艱難,從十六歲大婚,直至不惑之年,二十多年的時間裏,別說兒子,就連女兒都沒有一個,不是生下來沒能養大或者懷上了沒能生下來,而是根本無法讓妃嫔懷孕!

不說宮中禦醫,便是號稱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的神醫徐如海也束手無策。

宣帝自知這一生怕是都無法擁有自己的孩子,便動了過繼的念頭。然趙氏皇族一向子嗣不豐,他這一代,也不過兄弟二人,宣帝繼承皇位,其弟封禮親王。當時禮親王膝下也只有兩個孩子,長子不可能過繼,于是就只有次子這一個選項,而趙長淵就是次子。

然而将趙長淵接到身邊後,宣帝卻像是忘了過繼一事一樣,儲君該學的所有東西,他都會耐心的教導他,卻始終不給他一個身份。就這樣一直拖到許多年後,在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情況下,宣帝後宮之中,忽然有妃嫔懷上了身孕。

趙長淵的身份一下子變得更尴尬了。

蓉妃十月懷胎産下一子,更是徹底絕了趙長淵的希望。趙世恒出生沒多久,他便請旨奔赴邊境,宣帝沉浸在當爹的喜悅中,哪有閑功夫關心他,大手一揮就同意了。

不得不說,趙長淵其實挺倒黴的。

然而顏昭并沒有多餘的同情心可以給他,因為她的任務是保便宜兒子五年平安,而趙長淵是很大可能妨礙她任務的人。她還沒主動去找他麻煩呢,他自己反而送上門來了。

“牙尖嘴利!”趙長淵冷聲道,卻是對她的問題避而不答,“你最好別讓本王抓到什麽把柄,否則……哼!”一聲冷哼後,他直接轉身離去。

這番話聽起來氣勢倒是挺足的,然而配上臉上那對稱的巴掌印,就有些滑稽了。

一串笑聲從屋裏傳來。

趙長淵還未走遠,聞聲,本就難看的臉色又黑了幾分,腳下步伐邁得更大,竟是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感覺。

顏昭被“囚.禁”在長青宮已經三個多月的時間了,這期間除了伺候的宮人以外,再沒見過一個外人。今天卻是一反常态,先是靖王趙長淵于午後強闖,傍晚的時候,又迎來了新皇趙世恒。

他只帶了一個內侍過來,一臉怒容,進門之後沒有一句多餘的話,開口便是警告,“顏昭,別怪朕沒警告過你,哪怕父皇不在了,你若是敢做出什麽有損他英明之事,朕定饒不了你!”

對于這個便宜兒子的突然造訪,顏昭一點也不覺得意外,他這番話裏的意思,她也一清二楚。

趙長淵強闖後宮,趙世恒或許攔不住,但一定是知道消息的。後來趙長淵離開時,臉上明晃晃兩個巴掌印,只要不是眼瞎,就都能看到。趙長淵貴為王爺,手中握着兵權,連皇帝都要忌憚他三分,現在卻被一個女人打了,其中因果,很難讓人不多想。

若不是趙長淵并未待太久就離開了,搞不好趙世恒會認為顏昭給宣帝戴了綠帽子,直接賜她三尺白绫一杯毒酒也說不定。

趙家的男人似乎都不知道什麽叫禮貌,也可能是身居高位,打心裏就不覺得女人需要尊重,無論趙長淵還是趙世恒,都是直接闖進顏昭的寝宮,不由分說,開口便是興師問罪。

趙世恒進來的時候,顏昭正坐在床上,帳幔并未挂起,輕紗隔離了視線,只見一道隐隐約約的影子。等他說完話之後,只見一只玉手從裏面探出來,撩起了帳幔,一張精致妩媚的美人臉出現在視線裏。柳眉彎彎,眼角微微上挑,一襲如火紅衣,更襯得肌膚白皙細膩,欺霜賽雪,讓人見之難忘。

她擡起眼看向趙世恒,眼神平靜,卻無端讓人覺得心驚。

“陛下這話說得可真有意思。先皇歸天後,你便将哀家囚.禁于此,三月以來,哀家不曾踏出宮門半步。今日靖王一事,莫說什麽都沒發生,就算真的有什麽,那也是陛下你的錯,是你無能,沒能攔住靖王,才讓他強闖長青宮。”

顏昭不是天真無知的少女,當時趙長淵眼中的欲.望她看得清清楚楚,若非她有足以自保的本事,換成是從小接受三從四德洗腦的女子遇上這種事,結局可想而知,事後估計便直接一條白绫梁上挂,以死謝罪了,哪裏還等得到他來興師問罪。

這個看似高高在上,手握生殺大權的帝王,實則不過是個只敢朝弱者龇牙的懦夫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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