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宮變

乞巧節将至, 京城最大的成衣鋪子吉繡坊如往年一樣, 提早半個月搭起了擂臺。

最開始由她們家的繡娘守擂, 所有未婚姑娘、已婚婦人都能上臺比試, 獲勝者為擂主,直至七月七那晚還站在擂臺上的贏家,将獲得“七巧手”的名號, 且吉繡坊每年将免費為她量身定制四季成衣。

每年十二套成衣算不上什麽, 但贏下這個“七巧手”的名號, 卻足以讓姑娘家名動京城。

是以,每年六月底,吉繡坊所在這條街都是京城最熱鬧的地方。

怎料六月二十六這日晚上,一衆姑娘家擠在擂臺前躍躍欲試的時候, 擂臺後頭的吉繡坊成衣鋪突然一聲巨響, 火光乍起。

圍觀的百姓四散奔逃,叫嚷着, 推搡着, 甚至從跌倒的人身上踩過, 唯恐逃命不及。

皇城內出動了一千禁衛軍前去救人和滅火, 卻被逃命和湊熱鬧的百姓堵在了街口, 眼睜睜看着火勢蔓延向左右商鋪,摧枯拉朽一般,整條街火光沖天。

越是增派人手支援,越是寸步難行。

而此時,宣王府被仗劍持刀的黑衣人包圍, 禁宮之內也不斷傳來刀劍碰撞的厮殺聲。

太監和宮女們收拾好財物,躲在宮室角落避禍,只待一切平定,再奉舊主或新皇。

京衛軍南軍統領楊穹站在齊琛和承恩公身邊,看着眼前禁衛軍不堪一擊的防守,露出了勝利在望的笑容。

三萬京衛軍闖入禁宮,原本就抽調了人手去滅火的禁衛軍防不勝防。

楊穹:“二皇子放心,從北軍大營進宮的路已經被堵死了,他們到不了。”

齊琛勾唇一笑:“辛苦楊統領了。”

“嘭”!

承明殿的大門被砸開,廳中,宏光帝端坐于主位,衣冠整潔,神情毫不慌張,不辨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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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朗領着幾十個禦前侍衛,和餘有全一塊護在宏光帝身前,看着齊琛持劍一步步走進來,身旁跟着承恩公和楊穹,以及一幹刀劍帶血的京衛軍。

白朗:“二皇子,深夜執劍闖宮,欲意弑君?”

齊琛斥道:“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同本宮說話!”

“那他們配嗎?”宏光帝突然出聲,兩個侍衛立刻押着一個中年男子和婦人上前。

齊琛皺眉不解,他身旁的承恩公卻臉色大變,再看向上首面無波瀾的宏光帝,忽然生出了一絲慌亂。

但他很快冷靜下來,無妨,就算陛下知道了,也活不過今夜。

宏光帝:“琛兒你來瞧瞧,可認得這兩人?”

齊琛覺得有一絲不對勁,對上眼前這個讓他又敬又怕的天子,下意識慌張,他咽了咽口水,鎮定下來:“父皇何必拖延時間,不若趕緊寫下诏書,兒臣願給您一個痛快。”

“哦?”宏光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大的口氣。”

宏光帝看向承恩公:“不如愛卿來給琛兒介紹一下——他的生身父母。”

齊琛瞳孔一縮,驚駭地看向自己外祖父,外祖父并未看他,而是盯着父皇,遲遲沒有開口。

齊琛再次看向那男子與婦人,恰好那婦人擡起頭看向他,齊琛頓時心髒一縮,幾乎停止了心跳。

那個婦人,竟然像極了母後!

承恩公突然一笑,問:“不知陛下是何時知道的?”

宏光帝笑了笑:“前不久罷了。朕身子不好,想起當年給太子妃調養身子的名醫,便派人去尋。”

“愛卿猜猜,那名醫怎麽說?”宏光帝問。

承恩公當然清楚,當年他暗訪了多少名醫大夫,都說大女兒不能有孕,即便有,也難以順産。

後來還是太醫院那個太醫用了猛藥,讓大女兒懷上了太子的孩子,只可惜還是成了死胎。

那個太醫後來告老還鄉,被他派人處理了。只是當年給大女兒看過診的大夫不計其數,怕是有漏網之魚。

承恩公看向被侍衛壓上來的那個婦人。

那婦人盯着齊琛,神色冷靜。而齊琛不敢與她對視,只驚慌不定地看着承恩公。那婦人便收回視線,也看向承恩公,低聲道:“父親。”

承恩公從她冷淡的态度中預料到了什麽,嘆道:“六丫頭……”

那婦人眼神一閃,似有觸動,下意識向身旁的中年男子伸手,男子扶住她,不過一瞬,婦人便恢複了冷淡。

承恩公對她的出現談不上意外,昨夜就有暗衛來報,南邊五日前傳來的消息,六丫頭夫婦失蹤了。

六丫頭是庶出,長得和嫡出的大女兒頗為相似,當年鬧着嫁給了眼前這個寒門書生。

十六年前,六丫頭和大女兒幾乎同時懷了身孕,可大女兒腹中的孩子是死胎,大女兒要他想辦法,送一個孩子進宮。

他派人暗尋差不多同一時間懷孕的女子,未免孩子大了越長越不像,叫人瞧出端倪,他找的都是和大女兒相像的或者其夫君與太子相似的女子。

找來找去,六丫頭最合适。他派人守着六丫頭生産,那個孩子生下來沒讓他失望,是個男孩,模樣和大女兒小時候極為相似,那雙眼睛又長得像太子殿下。

他抱走了那個孩子,偷偷送進了宮。

按大女兒的意思,是要把六丫頭夫婦滅口的。六女婿跪着求他,說會帶六丫頭遠走高飛,永不回京。

他心有不忍,放了他們一馬,一頭派人監視着他們,另一頭告訴大女兒已經絕了後患。

他們在南邊的一個小鎮子落腳,六丫頭剛生産完就奔波逃命,落下了病根,再沒有懷過身孕。六女婿倒是癡心,不休妻不納妾,就守着六丫頭過日子。

這些年他一直心懷愧疚,卻沒想到,一時心軟,鑄成大錯。

六丫頭夫婦絕對不可能平白無故失蹤,定是有人發現了琛兒的身世……是齊瑄,還是陛下?

不管如何,如琛兒所說,不能再等了。

所以他決定今夜就動手。

齊琛已經從宏光帝和承恩公的對話中猜到了真相,而楊穹和在場的京衛軍也不蠢,看向齊琛的眼神已經變得微妙。

齊琛慌了手腳,舉劍指向宏光帝:“父皇明知活不過今晚,不如少耍些手段,将诏書寫了。”

宏光帝搖了搖頭:“果真不是我齊家的種,不及瑄兒十分之一。”

“閉嘴!”齊琛怒道:“不許提那個賤種!”

吼完自覺不妥,就聽見宏光帝身邊的白朗嗤笑一聲,嘲諷地看着他。

齊琛腦中轟然一炸,惱羞成怒,氣急敗壞地吼道:“動手!給我殺了他們!”

楊穹沒動,看向承恩公,承恩公冷笑一聲道:“陛下放心,您意屬的宣王殿下已經在黃泉路上等着您了。”

“不愧同為岳家人,口氣确實不小!”

正要蜂擁而上的京衛軍突然頓住,承恩公幾人驚駭地轉過身,就見齊瑄出現在身後。

齊瑄笑着看向承恩公:“這黃泉路,還是本王來送您一程吧。”

“齊瑄!”齊琛拿劍指着他,雙目赤紅,驚駭倉惶,狀若癫狂。

齊瑄不是重傷卧床嗎?

齊瑄并不看他,對宏光帝揖首,道:“啓禀父皇,京衛軍北軍已将宮內外的反賊盡數擒獲,聽候父皇發落。”

齊瑄身後,孟源領着京衛軍北軍闖入,将刀架在了楊穹脖子上。

承恩公看着完好無損、氣色紅潤的齊瑄,意識到自己大勢已去,緩緩閉上了眼睛。

忽然間銀光一閃,竟是齊琛提劍刺向齊瑄。

齊瑄側身,劍刃錯身而過,他握住齊琛持劍的手腕一折,長劍落地,再擡腳一踹,将齊琛踹了出去。

齊琛怔愣一瞬,掙紮着爬起來,再次撲向齊瑄,卻被孟源的人死死按在地上。他掙紮着,口中叫嚷着:“殺了你!我要殺了你!你這個賤種!我才是嫡出的皇子,是——唔唔——”

孟源示意屬下堵上了他的嘴。

楊穹見狀,丢了手中的劍,跪倒在地。

宏光帝:“帶下去!”

閑雜人等都退了出去,餘有全上前給宏光帝換茶。

宏光帝揉了揉額頭,問齊瑄:“吉繡坊那邊如何?”

“火勢已經控制住了,但傷亡人數未明,恐怕……”齊瑄頓了頓,補充道:“太醫院和城中的醫師都趕了過去,正在全力救助。”

宏光帝怒極反笑:“他倒是會選地方!”

千防萬防,沒想到承恩公竟然敢鬧市縱火!

宏光帝:“抄了岳家,救災安民。”

“兒臣明白。”

齊瑄其實沒想到事情會如此順利。

他派潤玉調查當年之事,發現當年那個太醫早就被滅了口,線索就斷了。

沒想到這時,白朗傳信說,陛下懷疑齊琛并非龍種。

原來是宏光帝得知自己中毒後,一直派蔡廣宇暗地求訪名醫。誰知前段時間,竟然找到了一個當年給岳氏看過診的大夫,透露了岳氏當年的身體狀況,讓宏光帝起了疑心。

宏光帝派蔡廣宇追查,很快就查到十六年前與岳氏同時懷孕的岳家六小姐,命人将他們帶進京。

而那時候,齊瑄方從良妃口中得知齊琛身世有異的消息。

齊瑄猜想,上輩子父皇入秋後病重,恐怕也曾派蔡廣宇去求訪名醫,說不定也因此發現了齊琛的身世。

與這輩子一樣,承恩公得知岳六小姐失蹤,意識到大事不妙,铤而走險逼宮,欲助早日齊琛登基。

卻不曾想到,正中父皇下懷。

僅靠混淆皇室血脈這欺君之罪,并不足以将岳家連根拔起。

所以父皇逼得他們狗急跳牆,以謀逆叛亂之罪,誅岳家九族,而岳氏和齊琛死後連皇陵都不得入。

再之後,父皇立下傳位于他的诏書,病重離世。

“殿下。”

齊瑄被拉回思緒,只見餘有全将一道聖旨遞到他面前。

齊瑄打開一看,當即一愣,跪了下去。

餘有全笑道:“快謝恩吧,太子殿下!”

齊瑄卻并未開口,而是将聖旨舉過頭頂。

宏光帝挑眉:“有何異議?”

齊瑄垂首答:“兒臣不願。”

宏光帝看着跪在下方的大兒子,突然想起了阿瑩。

阿瑩曾問:“殿下,您不累嗎?”

“稱心如意,便是臣妾給殿下的新年祝願,殿下呢?”

阿瑩啊,如何才算“稱心如意”啊……

作者有話要說:  瑄瑄:(和淮淮分開的第三天)終于解決了假弟弟,給娘親報了仇,可以去找我的淮淮啦!

淮淮:(和瑄瑄分開的第三天)今天打了一只兔子,烤兔子真好吃!Emmmm……我好像忘了什麽事?

瑄瑄:(>︿<)。。。

我來了~

又不準時,我恨我自己!

但是,看在我倔強更新的份上,請繼續愛我嘤嘤嘤~

(前面有幾章修了小bug,可以不回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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