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太子
“阿瑩, 身子可好些了?”
齊晗坐在床邊, 崔瑩卻背對他躺着, 不肯看他, 只低聲答:“勞殿下費心,臣妾好多了。”
“阿瑩……是孤對不住你。”
“殿下言重了,您喜歡誰, 無需同臣妾交待。”
齊晗語塞, 又聽崔瑩道:“臣妾知道殿下身不由己, 分明喜歡世子爺,卻不得不娶妻……”
“喜歡殿下是臣妾自找的,不求殿下全心相待……”崔瑩的聲音逐漸哽咽。
“可是殿下為何偏偏要選眉山呢?她自幼孤苦,臣妾真心希望能有一人真心待她, 為何殿下要讓她嫁給世子爺?”
崔瑩轉過頭, 紅着眼質問他:“旁的姑娘家臣妾不管,為何偏偏是眉山?”
齊晗無話可說, 因為柳眉山的出身配得上定北候府, 又因為柳眉山喪父失母, 沒有家族倚仗, 即便知道宋骁是斷袖, 也不會有人替她抗旨力争……
還因為,他從阿瑩口中知道,柳眉山知書達禮,娴靜豁達,不喜争鋒。
所以父皇下旨的時候, 他提了柳眉山。
崔瑩看着面前這個男人,昔日溫情猶如鏡花水月剎那光華,早已消逝不見,恍然大悟,這人,從來只愛他自己。
她轉過頭,任由淚水決堤,“殿下回吧……臣妾不想見您。”
——
“太子殿下,既然來了,不進去看看崔良娣麽?”
“…………不了。不過,阿瑩用的藥怎麽不見起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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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奴這就去查!”
——
“殿下!崔良娣……去了……”
——
“稱心如意,便是臣妾給殿下的新年祝願,殿下呢?”元日的煙火也不及她的笑顏:“可否祝臣妾心想事成?”
齊晗也笑看她:“哦?你想要什麽?”
“臣妾想要殿下多笑一些。”她笑着說:“所以臣妾替殿下求山河太平,國運昌盛,萬歲——無憂。”
齊晗笑了,握住她的手,阿瑩,孤也祝願你心想事成。
——
“不願?”宏光帝冷笑一聲,“事到如今,你同朕說你不想要?”
齊瑄将那道封他為太子的聖旨舉過頭頂:“父皇恕罪,兒臣……天資愚鈍,難當大任。”
宏光帝聲音沉得發冷:“朕再問你一遍,是難當大任,還是不想要?”
齊瑄跪俯在地,“……父皇恕罪。”
“咣當”一聲,宏光帝起身将案前的茶盞掃落,指着齊瑄呵斥道:“為了那個小子,你竟要棄了江山社稷?”
齊瑄:“有父皇在,定能佑我大寧山河太平,國運昌盛,萬歲無憂。”
熟悉的話讓宏光帝一愣,僵在原地。
齊瑄接着道:“三皇弟聰穎好學,是可造之材……”
“放肆!”宏光帝喝道:“儲君之位你不要,卻替朕挑起了太子人選,不若你直接來做朕的位子。”
“兒臣不敢。”
宏光帝身子大不如前,不過呵斥了齊瑄兩句,就胸悶氣短,有些暈眩,他跌坐回椅上,喘了兩口氣,問:“當真要選他?”
齊瑄垂着頭:“是。”
宏光帝想起了二十一年前,承順帝對他說:“你想清楚,你是嫡長子,沒有娶男妻的道理,如果你執意要娶,那便不能再做我大寧的儲君。”
于是他領了賜婚的旨意,娶了妻妾,有了阿瑩,有了第一個孩子。
可心裏還是放不下宋骁,即便那人根本不願與他糾纏。
怎料岳氏發現了他的心思,設計捉弄宋骁。
當他再次站在承順帝面前,他不敢認。
承順帝問他,是不是真的想廢太子妃娶男妻?是不是真的糊塗到不知輕重?若是如此,不如貶為庶民,滾得越遠越好。
所以他低頭認錯,答應再也不見宋骁。
如今,他的兒子跪在他面前,說不做儲君,不當皇帝,要娶男妻……
朕當年的取舍,錯了嗎?
宏光帝沉默良久,問:“你當真這般執迷不悟?”
齊瑄擡頭直視宏光帝,認真道:“兒臣所求不多,唯有他,至尊之位亦不換。”
至尊之位亦不換……
宏光帝慘然一笑,不一樣啊,他這個兒子,與他不一樣。
他從未覺得自己當年的取舍有錯,情愛微不足道,至尊之位才是他所求。
他沒錯,也不後悔。
只是心有不甘,始終放不下那個人,以致後來又虧欠了阿瑩。
阿瑩,到底如何才算稱心如意?若縱容他選與我截然相反的路,來日他當真不會後悔嗎?
宏光帝沉思片刻,終是妥協道:“若當真喜歡他,也不是不能娶,前朝也有立男後的先例——”
“父皇,”齊瑄打斷宏光帝:“兒臣想随他去北疆。”
宏光帝臉色一變:“胡鬧!”
即便是成親,也只有皇家娶進門的道理。
齊瑄卻不緊不慢道:“兒臣想去北疆,一是他在那,兒臣離不得他;二是——”
“北疆的軍權,不能一直握在宋家手中。”
宏光帝瞳孔一縮,重新打量起自己這個兒子。
齊瑄:“定北侯忠義,兒臣也信得過阿淮,可父皇別忘了,老定北侯的兩個兄弟長年定居北疆,宋家除了定北侯嫡出留在京城,幾乎全部都在北疆。”
“一代忠,能保代代忠麽?”齊瑄看向宏光帝,“天高皇帝遠,誰能保證,兵權在握的宋家永無反心?”
宏光帝眯起眼睛:“你待如何?”
齊瑄:“化整為零,相互制衡。”
————
快馬行軍的宋淮等人終于趕在中元節之前抵達了北疆。
北方邊境有三州與北狄接壤,與臨近的兩州統稱北疆。
北衛軍分梁州軍、季州軍、北州軍,分別在三州邊境駐紮。但梁州和季州皆有山勢依托,易守難攻,只有北州接壤北狄草原,是往年北狄來犯的首選之路,北衛大将軍府便設在北州。
宋家在北疆,說是土皇帝也不為過。
不僅北衛軍只聽宋家號令,五州知府也敬宋家三分,他們雖由中央任命,但在北疆,都要依仗北衛軍的庇護。
若是沒有宋家,沒有北衛軍,北疆五州早就亡在北狄的鐵蹄之下。
而北衛軍軍紀嚴明,從不擾民滋事,戰時骁勇堅韌,誓死護衛百姓和疆土,休戰時便在北疆開荒耕種,修建利民工程,有不少将士已經在北疆成家立室,紮根于此。
與繼承爵位的老定北侯不同,他的兩個兄弟都是在北疆成的家,長年駐守北疆。
因此,宋淮雖然沒有親叔伯,也沒有親兄弟,但在北疆卻有不少隔代的堂兄弟。
宋淮獨來獨往,只不過是因為京城的同齡子弟待他不和善,但十三歲來到北疆之後,就有了不少兄弟和玩伴。
如今他和父親回到大将軍府,還沒下馬就被幾個堂兄弟團團圍住。
“阿淮!”宋淇一把把他從馬背上拉下來,站定了一看,摸着他的腦袋與自己比了比,“你又長高了?才三個月不見,都快趕上我了。”
宋浩捏宋淮的臉:“又白了,京城的水土那般養人?”
宋治拍開宋浩的手:“再養人也養不白你這黑炭。”
宋淮無奈笑:“堂兄,別來無恙。”
三人一愣,見鬼了一樣看着宋淮。
宋治:“他、他、他笑了對吧?”
宋浩呆愣愣點頭:“嗯,笑了。”
宋淮:“……”
宋淇三人都比宋淮年長一兩歲,宋淮當年來北疆的時候,跟幾個人高馬大的堂兄弟相比就跟個小雞崽似的,還是一只長得白白嫩嫩的小雞崽。
幾兄弟在北疆可沒見過這樣瓷白的男娃娃,帶他出去玩都怕他磕了碰了。
誰知道小雞崽半點不柔弱,騎馬、射箭、槍法,沒有哪一樣輸給他們。
反倒是他們,回家了被自個父親揪着耳朵罵:瞧瞧你堂弟,再看看你。
但是堂弟性子有點獨,不愛說話,不愛笑,要不是他們幾兄弟臉皮厚,又實在喜歡他,見不得他落單,硬是拉着他一塊玩,說不定堂弟還真不會和他們親近。
宋淇最先回過神,摸了一把宋淮的腦袋,“是該多笑笑,別跟堂叔似的——”
宋淇看見宋浩和宋治使勁沖他眨眼,立刻收住了話頭,果然轉頭就看見宋骁板着臉站在他們身後。
三人立刻站得筆直:“堂叔!”
宋骁掃了他們一眼,道:“玩去吧。”
幾人一時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宋骁走進大将軍府。
宋治拍了拍宋浩:“我沒聽錯吧,哥你掐我一下,咱堂叔剛剛說啥?”
宋浩呆愣愣答:“堂叔說讓我們帶堂弟去玩。”
宋淇:“…………”
宋治:“三個月不見,堂叔竟變得這麽……慈祥?”
往日堂叔見到他們,都是先拎校場上操練一頓,才準他們帶走堂弟。
宋淇則萬分委屈不解:“不是……我都成家了,堂叔怎麽還覺得我整日和你們上山打鳥下河捉魚啊。”
宋浩和宋治齊點頭:“你是啊!”
宋淮抿唇笑了,露出淺淺的梨窩。
宋淇眼前一亮,伸手勾住宋淮脖子帶他往前走:“得!就沖你這個笑,哥哥今天帶你抓兔子!”
宋治和宋浩緊随其後,宋治還不忘擠兌他:“當心嫂子罵你。”
“閉嘴!”
…………
第二天,京裏傳來的邸報說,十五年前岳家混淆皇室血脈,欺君罔上,如今又謀逆犯上,企圖弑君。判決結果是齊琛和皇後被賜死,岳家九族除了五歲以下的幼兒,全數打入大牢,男子斬首,女子流放。
宋淮也收到了齊瑄的來信,洋洋灑灑的好幾頁,全在訴相思:想念他的聲音,想念他的梨窩,想念他的體溫……
看得宋淮面紅耳赤。
最後才說起齊琛縱火逼宮之事,說安置完在火災中受害的百姓,就來北疆尋他。
宋淮紅着臉把信又看了一遍,才提筆給他回信,卻沒有寄出,而是放在書桌上那個小匣子裏,裏頭放着一沓信紙,已經快要放不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之信鴿:
我是一名優秀的派信員,風雨無阻,準時送達,累計派信1314封,飛行裏程十萬八千裏,是一名零差評的優秀派信員。
最近,我的主人和他的媳婦被迫異地,我對于他們的感情維系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但是,我最近壓力很大,開始頭痛、脫發、體重銳減,差點抑郁了。
我的同事們很不解,因為我待遇(吃的)最好,有專人給我洗澡,還能享受主人的馬殺雞,它們都很羨慕,不明白我有什麽好抑郁的。
我只能告訴它們,只怪思念太重,我帶不動。
今天表白鴿子先生~
以及,淮淮是好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