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計策

北狄原本就是由異族二十五個部落聯合而成, 在統一之前, 二十五個部落分地自治, 猶如前朝分封的各個藩王——大寧的開國皇帝齊鑒行便是前朝的異姓王。

這些自治部落擁有地位崇高的首領, 擁有軍隊,逐草場而居,時常互相搶奪地盤, 爆發沖突。

只有少數幾個大部落占據了水草豐茂的宜居地, 建城定居, 他們通常都擁有馬場和強健的軍隊,甚至獨占一處鐵礦場。

六十多年前,當時最大的呼查爾部落以武力降伏了其他部落,建國北狄。

但由于北狄境內的環境不适宜衆多人口聚居, 所以仍是以各部落散居自治的形式, 服從呼查爾王族的領導。

接着,呼查爾王族率領各個部落組成的聯合軍隊進犯中原, 前朝因此覆滅。

齊鑒行收攏勢力, 奮起反擊, 将北狄軍隊逐出中原, 建國大寧。

而後幾十年至今, 北狄多次進犯大寧,甚至曾經成功占領北州,最後又被北衛軍趕回北狄。

六年前,手握兵權的北狄大将狄封,夥同第二大的烏洛蘭部落謀反, 推翻了呼查爾王族的統治,登上王位。

齊瑄說的沒錯,無論是呼查爾統一部落的方式,還是狄封這個異族眼中的“雜種”奪權登基的手段,都給了各大部落首領一種暗示——

只要兵力足夠強盛,北狄的王位誰都可以坐。

這也是歷朝皇帝都忌憚藩王勢力的原因。

得知狄封命不久矣,烏洛蘭氏族部落便迫不及待想推舉他們的小王子上位。

這已經算是十分溫和的政變手段了。

如今小王子被困大寧,烏洛蘭氏首領奧淳毫不在乎,他的部落兵強馬壯最為強盛,他完全可以自立為王。

宋骁和宋淮聽着齊瑄的分析,心中的主意漸漸明朗起來。楊晔和孫富幾人也慢慢領會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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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瑄:“而且,小部落都習慣逐水草游牧而居,所以領地意識不強,被打了就跑,保命為上。”

這次北衛軍攻下的幾個小部落原本就不具備強大的兵力,如今失去了王族的統一指揮,又沒有大部落的支援,根本不堪一擊。

又因狄封失勢,各大部落回歸自主狀态,未必會為了其他部落出兵。

宋骁:“沒錯,況且一直以來,我們即便攻占了這些小部落的領地也不會久留。”

是以,這些小部落都清楚,北衛軍的駐地在北疆,他們就算贏了,戰争結束後還是會回到北疆去,那麽他們便又可以回遷。

只有這次不一樣,這次大寧準備吞下春溪馬場和狼牙部落的鐵礦場,以小狼山為界,将小狼山以南的閻圖山脈南段及整個小月草原,全數納入大寧的版圖。

占據了鐵礦場的狼牙部落與這些小部落不同,它是擁有八萬人的中型部落,在狼牙山建城而居,昨夜他們就派出一萬人馳援春溪部落,但也沒有為春溪部落拼命的打算,遭遇北州軍的伏擊,見傷亡慘重,立刻就撤退了。

但北衛軍如果想攻占他們的領地,狼牙部落就不會輕易棄城而逃了。

齊瑄道:“我們和狼牙部落仍有一場硬仗要打,但針對其他勢力,或許可以有更輕便的做法。”

孫富:“王爺的意思是……勸降?”

齊瑄點點頭:“沒錯,派人游說各個部落首領,大寧在春溪和狼牙駐紮之後,允許他們用金銀和馬匹來交換糧食和織物。保留各個部落的自治權和領土權,但是必須以大寧為尊,向大寧進貢。但他們可因此獲得大寧駐軍的庇護,避免其他部落的騷擾。”

宋骁看向齊瑄,頭一次覺得自己兒子眼光尚可。嗯,尚可。

齊瑄接着道:“大寧不需要占領北狄的荒漠和沙地來擴充領土,草場和礦山雖是多多益善,但分布得過于松散也不利于管轄,倒不如允許原住民自治。”

上輩子開戰的時候,小王子莫伊已經在烏洛蘭部落的支持下坐穩了王位,所以才敢率領各部落聯合軍進犯。

宋骁率北衛軍反擊,打到北狄王庭,狄氏王族與烏洛蘭部落近乎全滅,北狄政權瓦解,各部落被迫回歸自治狀态,對大寧投誠進貢。

作為皇帝得齊瑄沒有占領整個北狄擴充領土的意思,只派兵将幾處馬場和鐵礦場據為己有。

這輩子與北狄開戰,他之所以請旨來到北疆,一是不放心宋淮,二便是想看看,能否兵不刃血地瓦解北狄政權。

如今的情況,恰恰符合他的計策。

宋骁也點了點頭:“對百姓來說,只要溫飽,富足,就不會過于貪心。” 又看向齊瑄,道:“自古以來,想要開疆擴土的都是帝王,想要建功立業的,都是将士。”

宋骁這話可謂誅心,将皇族和在場将領都罵了進去,卻沒有人出聲反駁。

齊瑄平靜地與他對視,并沒有因為宋骁的嘲諷而氣憤,因為他早就知道,宋家人都厭惡暴力與戰争。是以,宋骁駐守北疆多年,雖用兵激進,卻向來有的放矢,從不指揮北衛軍冒險,做無謂犧牲,更從未有過謀反的念頭。

他不想建功立業,也不想造反稱王,只是因為身為宋家人,不得不得擔着保家衛國的職責。

宋淮亦是如此——

鐵骨铮铮,又心柔似水。

“大将軍說的對。” 齊瑄對宋骁道,“先輩取國號‘大寧’,便是‘願天下大寧’之意。”

既然皇族出身的宣王都認可了宋骁的話,其餘将領就更無異議了。

但齊瑄卻轉向他們,笑道:“只是,将士們沖鋒陷陣,為大寧抛頭顱灑熱血,若說不想建功立業那定是假話,許多人沒有祖輩福澤,只能赤手空拳去搏前程。”

“所以,功績,封賞,加官進爵,封妻蔭子,是諸位将士應得的褒獎,是理所應當的。”

齊瑄這話說到諸位将領心坎裏去了,衆人的神色頓時好看了許多。

宋骁哼了一聲:“那是自然!我北衛軍是為保家衛國而戰,與那窮兵黩武的渾将絕非一路!”

最心直口快的孫富接道:“沒錯!王爺剛剛的法子若是能保北疆安穩,末将願即刻解甲歸田!”

“孫副将言重了。”齊瑄笑道,“此法可行,但仍有幾個難處。”

“一是本王須得拟一個詳盡的章程,請父皇定奪;二是派何人前去如何游說仍須仔細打算;這第三點則需要諸位将士出力——”

齊瑄對衆人道:“勸降小部落容易,大部落卻未必願意歸順,眼前我們就需要武力攻占狼牙部落,往後,我們還可能對上烏洛蘭氏。”

“狄封部下還有一支忠心耿耿的軍隊,肯定會支持另外兩個王子繼位,恰好牽制住烏洛蘭氏。”宋淮突然出聲道:“我們要争取在王位定下之前,拿下狼牙山!”

等烏洛蘭部落奪得北狄政權,說不定就會反撲。

齊瑄對上他明亮的眼眸,露出一個笑:“小将軍說得對。”

這一幕落在宋骁眼中,便是宣王竟敢不顧場合與他兒子眉目傳情!

宋骁立刻瞪了兩人一眼,搶過話頭,與衆人商量起了春溪馬場的管轄治理問題以及攻打狼牙部落的戰術。

衆人清晨收兵之後便集結在此議事,直至正午時分才商讨出了管理馬場的章程和戰術雛形,幾個副将領着差事匆匆離開,興許午飯都來不及用。

宋骁瞥了一眼宋淮和齊瑄,念及他們昨夜變裝潛入馬場,又戰至天明,不耐地将兩人趕了出去:“回去歇着。”

宋淮已經能準确分辨出父親話語中的關心,面帶微笑與齊瑄一道退了出去,還吩咐帳外值守的士兵給父親送飯。

接着,宋淮拉住齊瑄的手腕,不顧周圍将士驚訝的目光,拽着齊瑄一頭紮進他的監軍營帳。

齊瑄一時沒回過神,待被拉進營帳才反應過來,向來害羞的阿淮,竟然在大庭廣衆之下主動拉了他的手!

更令他震驚的是,宋淮轉身用璀璨的眸子看着他,道:“我想親親你。”

齊瑄:“!!!”

宋淮看到他怔愣驚呆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擡手揪住他的耳朵,讓他貼近自己,吻了上去。

他想親親他,他喜歡的這個人,如此能謀善斷,太引人注目了。

齊瑄眨了眨眼睛,他怎會不知道,方才議事的時候宋淮一直盯着他看,目光熱烈而直白,仿佛被他吸引,眼神越來越亮。

被他盯着的齊瑄實在招架不住,視線落在宋骁身上、楊晔身上,甚至落在孫富身上,就是不敢和宋淮對視。

齊瑄怕自己會忍不住想親他。

沒想到竟然被對方搶了先!他說,我想親親你,就真的親了上來!

齊瑄立刻緊緊圈住宋淮的腰,閉上眼狠狠地吻回去。

宋淮原本只是貼着他的唇親了親,都還沒來得及更進一步,就被對方反客為主,還吻得又兇又急,讓他喘不上氣來。

宋淮捏住齊瑄的耳朵往後扯。使點勁還真有點疼,齊瑄被他扯開。宋淮還沒喘兩口氣,又被人堵住了唇。

“混賬!成何體統!”有人闖入營帳,壓低嗓音喝到。

吻得難分難解的兩人一驚,扭頭就見宋骁臉色陰沉地站在那兒。

齊瑄和宋淮立刻松開抱着對方的手,乖乖站好。宋淮還低下頭用手背擦了一把嘴,臉紅得滴血。

宋骁氣得胡子一抖一抖,若非理智尚存又顧忌兒子的臉面,他壓根無法控制住呵斥的嗓音,更別提替他們掩上簾子,阻擋帳外的視線。

被岳父大人撞見他與阿淮親熱,齊瑄也有一絲羞赧與不知所措,但想到阿淮可能更加羞臊不安,他立刻牽住了宋淮的手。

宋淮掙了掙,沒掙脫,擡頭瞪他,示意他松開,又羞臊地瞥了一眼自己父親。

宋骁見他們還在自己面前做這等小動作,頓時臉更黑了,從懷裏掏出一個東西,恨恨地丢向宋淮,甩袖走了出去。

他有東西忘了給自己兒子,順着士兵的指引找到齊瑄的營帳,哪能想到,一進去就見到齊瑄那個小兔崽子抱着他兒子啃!

混賬!不成體統!不知羞恥!

……豈有此理!!!

若非今日是……他定要把齊瑄那個小兔崽子往死裏揍!

宋淮下意識伸手接住了宋骁丢過來的東西——一個楠木盒子。

宋淮将它打開,裏頭墊着絹絲,包着一塊羊脂玉佩,上頭刻着“世卿”二字。

齊瑄一眼認出了這塊玉佩以及上頭的刻字,對宋淮道:“賀喜生辰!”

宋淮擡頭看向他,撞上齊瑄含笑的眼神,就聽他低聲道:“你及冠了,世卿。”

今日是中秋,宋淮的生辰。上輩子,宋淮及冠的時候尚在京城,冠禮也頗為隆重,就連宏光帝也賜下不少珍玩。

宋骁給他取字“世卿”。這塊玉上的字就是匠人照宋骁手書的字跡所刻。

宋淮握着那塊玉,表情還有些呆愣,又見齊瑄沖他眨眨眼:“我也有生辰禮給你。”

作者有話要說:  瑄瑄:淮淮,生日快樂,我也有禮物給你[奸笑]

淮淮:

…………(聽起來不是什麽好東西,我能要嗎在線等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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