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作樣作出放浪不羁樣子才會去應付應付。
如今成莫昭心下不悅,恰好五皇子邀他喝酒,他便欣然赴約。不承想成莫其竟然将喝酒的地點選在了新開的小倌館。
“我看你是想氣死我。”成莫昭冷冷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薄唇輕抿了一口酒。
成莫其倒是哈哈哈的笑了起來,“我瞧三哥近日煩悶,這不給你找些樂子麽。”
“你的樂子就是來小倌館喝花酒?”成莫昭一臉冷冽的瞥着一個正往他腿上坐的小倌,一張小臉也不知塗了多少的粉,濃妝豔抹的看不清原本模樣。
“爺~可是奴家伺候的不好嗎~”
這綠衣小倌嗲着嗓子說着,手上也不規矩了起來,身子還想往成莫昭身上蹭,成莫昭終是沒忍住,一把将人慣到了地上。
“真讓人惡心。”成莫昭冷哼一聲,憤而離席,成莫其自知今日惹毛了三哥只得陪着笑追了出去,誰也沒注意那綠衣小倌臉上一閃而過的惡意笑容。
“三哥,三哥。”成莫其還是追上了成莫昭的腳步,他只是嘆了口氣:“三哥我是真的念着你能好,你往後不用再裝作——”
“太子之位本就是你的,我本就無心皇位。”成莫昭皺着眉打斷了他。
“我知道,皇嫂懷孕了脾氣古怪些難道不正常嗎,你這偶爾出來散散心的,又如何呢。”成莫其裝作無奈的嘆了口氣:“說實話我只是覺着這小倌館有些古怪,想找三哥一道來探探,如今可好都被你壞了事。”
“你怕是就是來喝花酒的吧。”成莫昭白了一眼一本正經的成莫其,沒好氣的說。
林予淺的肚子九個月的時候,江南王府的禮物也到了府上。那些個物件先過了府裏的檢查,所有的錦盒都被打開試探是否有毒。
海棠告知了林予淺王府送上來的禮物裏有桃花酥,她這才略微展顏。
這幾個月她身心備受折磨,氣色也十分不好,只得日日化着妝遮着不讓成莫昭看出來。
她日日嚷着想吃二哥做的桃花酥,如今真送來了,是否說明二哥心裏還有自己這個妹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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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中秋佳節,林予淺大着肚子又成莫昭攙着,衆人都其樂融融的賞月吃着月餅。
誰也不知月光之下掩蓋着的,一層一層的陰謀。
作者有話要說: 前奏差不多啦
_(:з」∠)_妹妹收到的信肯定不是小硯寫的啦(所以才狗虐呀
☆、香消玉殒
夜幕降臨,滿月如鏡。
寧王府裏上上下下都在忙着過中秋佳節,任誰也沒注意到隐沒在夜色裏的人影。
一高一矮兩個黑衣人步履輕疾,不揚微塵。二人武功皆是不低,竟逃過了王府暗衛的眼睛躲進了後院。二人兵分兩路,身量高的直奔王府書房,而身量矮些的倒是去了庫房。
“聖使可切莫誤了正事。”高個兒臨走前将聲音壓得極低。
只見被喚為聖使的男子雙眼微眯了起來,藏在面紗下的半張小臉似乎也在笑着。
“不過便是出口惡氣。半炷香後後門回合便是。”
矮個子動作矯捷,在黑夜中更是如魚得水,不過片刻就來到了王府庫房。他俯趴在屋頂片刻,毫無聲響的揭開了一片瓦礫鑽了進去。
只見房裏點着燈火卻毫無一人,黑衣人随意翻了翻屋裏擺着的物件,地上放了好些個檀木箱子,都是送來的禮物。
少年的動作越發不耐煩,似是因為找不到想要的東西十分急躁似的。那些個金銀珠寶翡翠玉器都被他一一掠過,似是那些昂貴物件都是垃圾一般。
他的動作忽然一停,手指停留在一個錦盒上。
錦盒已被打開,露着裏邊的物件,幾件小衣服一個兔子模樣的玩偶,還有一個被封存的甚好的桃花酥。
傳聞寧王妃偏愛食桃花酥,還偏不滿意寧王府廚子做的,只愛江南王府那兒的。
少年唇角微翹,心想,賭一把倒也得不償失。
他用銀針勾開了裏邊盒子的邊緣,捏出懷裏的小瓷瓶,将裏邊的藥粉均勻的灑了上去。
這藥無色無味,不過一會兒便融進了糕點裏。
少年勾起一抹惡意的笑,将錦盒又好生蓋了回去。
門外卻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女子交談的聲音。
少年神色一冷,翻飛之間上了房梁。
進來的是兩個婢女,似是在尋找什麽物件似的。
“找到了,夫人說的桃花酥在這呢。這才送到府裏多久啊,夫人就等不及要吃了呢。”粉衣婢女一臉笑意的從錦盒裏端出那小盒桃花酥。
“先拿去膳房裝點一下再拿去院裏吧。”青衣婢女提醒道:“這可是夫人的二哥親自做的呢,夫人自然是愛吃啦。你可要當心着點。”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細心。”
二人邊走邊說調笑了一番,腳步已往膳房那去了。
少年已出了庫房,足尖略點,如行雲流水。他掐準了時間趕到了後門等着,不一會兒便見着同夥的身影。只是身後竟閃着點點銀光。
少年似是不耐的啧了一聲,心道真是廢物,這也會被發現。
同夥似是負了傷,腿腳也不利索,手裏似乎捏着什麽東西。看來要拿的東西倒是倒手了。那人将手中的物件向少年抛來,不過伸手間,他便穩穩的拿住了。
“你做的好極了呀。”少年眉眼含笑,“這呢,是賞你的。”
少年衣袖翻飛間,灑出一道兒藥粉,只見那同夥倏然慘叫起來,不過片刻,屍骨都化作了一攤血水。
成莫昭提劍追着黑衣人出來便看見了這副情景,他皺着好看的眉冷眼瞪着眼前心狠手辣的矮小少年。他拔劍刺向那人,劍光霹靂,直刺少年面門。
只見那人反手拔劍,堪堪躲了那些要命的劍招,只是覆面的面紗早已随着劍氣四分五裂。
沒了面紗遮擋的小臉一覽無餘,眼角上揚,眼型媚人,眼波流轉間勾人至極。
成莫昭皺着眉,只覺得眼前的人似是有些眼熟。
少年卻是仰天大笑起來,小巧的紅唇微張,妩媚的眼裏滿是怨毒:“寧王殿下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呢。可我沒忘記,要送你一個大禮呢。”
成莫昭這才發現少年甜膩的嗓音竟和那日的綠衣小倌如出一轍。只見少年足尖點地,憑空一揮衣袖,漫天粉塵。
成莫昭只來得及拉着身後的侍衛一道躲避,幾人卻不慎衣衫上沾染了一些,好好的衣服便成了破布爛衫。
“殿下,那賊人竟是帶走了您的作戰圖紙,這可如何是好。”成莫昭的貼身侍衛黑羽此時也顧不得身上狼狽了,沒有什麽比圖紙被盜更重要了。
成莫昭只是冷着臉将破損的衣物随手扔了,“他帶走的是假的。”
真的還好好的存在密室裏,因而他沒有特別緊張。
“那小倌館不對勁,叫人馬上去封了,最好能把其他人給攔住。”
“是。”
成莫昭不過是回屋換了件衣裳的時間,這才堪堪束好了頭發,竟見着海棠滿臉驚慌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
他忽的沉下心,急忙問道:“出什麽事了?”
“殿下,夫人、夫人,中毒了!”
一霎間,他的心沉墜了下去。
林予淺見着盛在碗裏的桃花酥,滿心滿眼的歡喜。
二哥做這糕點的時候,偏愛在花心用紅露點上一點。這些酥餅,果真是二哥親手做的。
她捏了一塊塞進嘴裏,熟悉的味道,甜而不膩。林予淺又吃下了好幾塊。
海棠原本在旁伺候着,正想說待會還有月餅要吃呢,主子桃花酥還是吃的多了些,卻見林予淺捂着肚子,全身都痙攣了起來。
“主子,主子,你怎麽了?”海棠怔了一下,一陣心悸,頓時變得目瞪口呆。
林予淺狠狠嘔出一口黑血,昏厥了過去。
林予淺出氣多進氣少的躺在紫檀木大床上,身下是錦被軟枕層層疊疊。她原本絕美出塵的面容如今滿是病氣,失了妝容的遮掩,那疲憊之色一覽無遺。
太醫和産婆都神色緊張的候着,只見林予淺卻是一把抓住了太醫的衣袖。
“保……保孩子……”她聲音嘶啞,似是吐字艱難。
太醫汗流浃背,安撫道:“寧王殿下已說了大小都保,臣定會盡全力。”
成莫昭滿臉冷冽,命人徹查了林予淺所食的所有食物。
驗出這毒,确實是下在江南王府送上來的那盤桃花酥上。
只是這毒,卻是南疆最折磨人的蠱毒,蝴蝶蠱。
“殿下,定是今日那一死一逃的賊人所為。”黑羽半跪着垂着眸說道。
成莫昭拔劍劈爛了院裏的石桌,那些個精致碗碟皆碎了一地。
江南王府送上來的東西都是驗過毒的,他自然知道毒不會是他們下的。想來必定是淺淺愛吃桃花酥的事被南疆奸細利用了,他攥緊了拳頭,似是在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嬰兒的啼哭聲打破了王府靜谧至極的氛圍。
成莫昭眸色微亮,擡眼見着喜婆出門。懷裏抱着擦幹抹淨好生躺在襁褓裏的奶娃娃。
“恭喜寧王殿下,是個男娃兒。”
成莫昭略微松了口氣,還沒問林予淺如何了,便聽見屋內海棠的驚哭聲。
“夫人,夫人大出血了,止、止不住——”
成莫昭目眦欲裂,一時之間也顧不上別的,直沖進了屋子裏。
太醫也是垂頭喪氣的站在一旁,見成莫昭進來只能對他嘆氣搖頭。
成莫昭跪在床前,小心的握着林予淺的手貼在了自己的臉頰。
“淺淺,我不會讓你有事的,太醫定能保你周全。”
林予淺睜着有些渙散的眼,只是擡眸看向他,慘白的唇微張,輕輕搖了搖頭,似是在說些什麽。成莫昭俯耳過去,只聽見她在輕聲的呢喃着。
“毒是誰下的…?…不是二哥……對不對……”
成莫昭阖了阖眼,吻了吻她的手背,“不是林裴硯,是南疆奸細下的蠱毒,是我疏忽大意了,應該當即徹查下去的,淺淺,是我害了你。”
林予淺聞言卻虛弱的笑了起來,“不是二哥……那就好、就好……”
她的唇角開始溢出黑血,呼吸也開始變得越來越弱。
“莫昭……桃花……二哥……不是我……”
她努力睜着眼想看着成莫昭,想把話說完,想告訴他那玉珏定親是她的二哥。
但是她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卻沒能将話說完整,黑暗将她永永遠遠的吞沒了。
林予淺纖細的腕子無聲無息的滑落,漂亮的眸子永永遠遠的閉上了,整個人好似一朵又輕又淡的冰晶花,點點消融。
“淺淺——”
成莫昭痛徹心扉的喊聲和王府裏此起彼伏的啜泣聲交織在了一起。
林裴硯早已不用去學堂,每日裏都在學些新的糕點和刺繡。
他在繡着一只小老虎玩偶的時候,心裏想着,想着若能和上次的小兔子玩偶做個對兒也不錯。只是要托人帶進寧王府好像有些難。
“嘶——”
突如其來的心慌卻讓他分了神,不小心刺破了指尖,一時之間血流不止。
林裴硯吮吸着指尖流出的鮮血,整個人都有些不安。
兩日後,林予淺平安産子但是身中南疆蠱毒而死的消息傳回了江南。
林裴硯得知消息的時候幾乎被驚呆了,他只能張着唇,好半天說不出話來,身形一晃,搖搖欲墜。
他捂着心口搖頭,怔怔的看着滿臉淚水的鐘小栀:“我不信,這不可能……”
鐘小栀已經哭得不成樣,抽抽噎噎的搖着頭。
他也不想相信,可是事實如此。
宅子外邊卻忽然傳來一些喧鬧的聲音,青竹剛開了門便被人推到了門上撞了腦袋昏了過去。
林裴硯驚詫擡眸,只見林毅南怒不可遏的向他走來,高高的揚起手,一記耳光打得林裴硯昏頭轉向,眼冒金星。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竟是被林毅南掐住了脖子按在了門上。
“爹……”喉嚨處傳來的鈍痛麻木了林裴硯的神經,他連說話都十分艱難。
林毅南目眦欲裂的厲聲罵道:“小畜生,都被你給毀了,都被你毀了!”
鐘小栀趕忙沖上去跪着拉住了林毅南的腿,邊哭邊喊:“世子爺送過去的桃花酥是沒有毒的啊,毒是在王府被人下的,還、還是蠱毒啊,王爺你不能、不能這麽對世子爺——”
林毅南提起一腳踹在鐘小栀心口,将他踹飛出去好幾米。
鐘姨心疼的将倒在地上的小栀抱在懷裏,嘴裏也在為林裴硯求饒。
林毅南的手緊了緊,直到顧長歌上來扯住了他的衣袖,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林毅南這才微眯了眯眼,松了手,只是又給了林裴硯一耳光,直将人扇在地上。
☆、痛徹心扉
林裴硯随王府的人到達寧王府的時候,漆黑深沉的夜,王府門口挂着白燈籠,結着白綢花球,那白色亮的刺眼。
他一身慘白的喪服,一臉空白的神情,唯有脖子上青紫的掐痕昭示着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寧王府的回廊上也都挂着白色的燈籠,朦朦胧胧的月色灑滿了行人一身,整個王府都彌漫着凄涼蕭索的味道。
林予淺十七歲嫁入王府,如今還不到兩年,正是芳華正茂的時候,卻香消玉殒。
靈堂裏邊兩側跪着王府的下人,林予淺的棺木早已葬下,如今靈堂之中,只有她的靈位。
林裴硯跪了下來,他一身白衣,面色凄然的坐在林予淺的靈位前焚燒紙錢。
成莫昭親眼見着林予淺死在了自己的懷裏,痛徹心扉,他多想一醉方休。
但他知道他不能。
淺淺的身後事還要他操持,還有他們的孩子……淺淺甚至都沒來得及給他取名。
林予淺的喪事很快辦了起來,前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他自然知會了林家人,只是江南距離長安頗遠,他自是不可能等到江南王府的人到了才将林予淺下葬。
因而林裴硯也只能見着林予淺的靈位。
成莫昭給他的孩子起名為成珏,意思是希望他如美玉般明亮成長。
他原本守在林予淺靈位前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整個人簡直都沒了人氣兒。
成莫其來吊唁的時候見他這般模樣也是無可奈何,只得安慰自己的兄長過于傷情切莫傷身。
成莫昭也是沒有理他。
若不是海棠捧着林予淺寫的幾封還未寄出的信過來,他也不會發覺林予淺竟會有自盡的念頭……
林予淺那幾封信,都是不打算寄出去的,好似都是寫給自己看。
一字一句,字字誅心,句句斷腸。
她說自奪了別人的情搶了別人的寵愛,那些本不屬于她的美好每日每夜壓的她喘不過氣來。若不是為了孩子,她早已撐不下去……
“這是在淺淺房裏找到的麽。”
成莫昭将信看完,面上冷然,言語之間都是冰冷。
海棠怯懦着跪了下來,似是在抹淚。
“是的……這些信,夫人都是寫着不寄出去的,好像、好像是絕筆一般……”
成莫昭攥緊了信紙,一雙冷眸微微暗了暗,渾身散發着冷氣,大步流星的出了靈堂。
若不是他親眼見着了林予淺和林裴硯之間的那些信,他也不敢相信那名他曾經多看兩眼的溫潤少年竟是這般下作。
字裏行間的怨怼,如泣如訴的愛慕,都快把成莫昭看笑了。
他怎麽不知道自己和林予淺二哥還有這種關系,什麽情啊愛的,倒是寫的纏綿悱恻。
他還在一個隐蔽的小錦盒裏,發現了一瓶藥。
見血封喉,鶴頂紅。
他氣得渾身發抖,怒極反笑,竟是冷笑一聲,提了劍捏着信便走出了門。
成莫昭将滿心滿眼的情意都給了林予淺,自打他認定林予淺就是當日與他定親之人,再有林裴洛證言,早已下意識的将林裴硯認作是勾引妹夫挑撥離間害淺淺患上心疾的下賤之人。
江南王府一行人不要命的趕路,也沒趕在林予淺下葬之前到達長安。
寧王府準備了些許吃食,林毅南等人回了許久才起身準備去填肚子。
鐘小栀跪在林裴硯身邊與他一道燒紙錢,見其他人都站起來了,便詢問林裴硯要不要吃些東西,有力氣才能守靈。
林裴硯卻只是搖了搖頭,讓他去吃便好。
鐘小栀皺着小臉,他知道世子爺只是早上吃了些烙餅,中午胡亂喝了些米粥,如今哪裏會不餓啊。
“你的确該跪,畢竟是你的糕點害死予淺的啊。”林裴洛滿是惡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鐘小栀咬着唇,故作兇樣的瞪着他,卻又有些害怕他的模樣,身子忍不住的瑟縮了一下。
“小栀,你去吃飯吧,他說的對,我該為淺淺跪着。”林裴硯見着那些紙錢一點點被吞沒,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好……”
鐘小栀這才三步一回頭的跟着人群去吃飯了。
林裴洛也走了,只是出門前回了眸,唇角勾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
好像在等着好戲發生一般。
成莫昭站在層層疊疊的枝葉之後,眼神淡淡的掃過面前的幾桌人,沒在吃飯的人裏找着林裴硯,心下了然這人怕是還在靈堂。
真夠惺惺作态的。
鐘小栀鼓着嘴狼吞虎咽的時候擡眸竟然看見了成莫昭。
他提着劍一身肅殺的模樣倒是吧鐘小栀吓了一大跳。
鐘小栀沒想太多,只是想早早吃完,再給世子爺帶一點吃食回去,一低頭咀嚼的瞬間,寧王殿下的身影就已不見。
難不成是自己的錯覺麽?
鐘小栀狠狠的吞了一個蟹黃小籠包,被燙了一嘴兒。
此時靈堂裏只有林裴硯一人,他一身素服,滿臉淚痕。
終是痛痛快快的哭了出來。
林予淺雖只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可是自小便與他親近,而且性子溫柔善良,他是打心底裏疼愛這個妹妹的。
可如今她卻早早的去了。
死在了花骨朵一般的年紀。
他靜下心來仔細想過之後,便察覺出林毅南當時的态度不對。林毅南嗔怪的似乎不是他的糕點害淺淺殒命,反而像是這盤被下了蠱毒的糕點破壞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一般。
破壞了什麽呢……
林裴硯皺着眉,一點點拭去了臉上的淚水。
忽然之間他卻好像聽見了身後有利刃劃過空氣的聲響,只來得及倉皇回頭,瞥見了寒光一閃。林裴硯歪了歪瘦削的身子側向一旁,才堪堪躲過了那長劍的致命傷害。
但是手臂上卻多了一條血紅的口子,林裴硯咬着牙按着手臂,任由鮮血流淌着。
林裴硯坐在地上,自下往上看清了傷他的人。
竟是持劍而來滿臉肅殺的成莫昭,眼眸裏卻是震驚和不可置信。
他的心也好似被揪了一下,如同被針尖刺着。
“你——你要殺了我嗎?”
林裴硯看着劍尖一點點靠近自己,不住地後退。
他自知,淺淺終是因為自己做的桃花酥才死了的,他來時也想過了,若是成莫昭真的要他以命抵命,他也認了。
只是長劍劃破他手臂的疼痛,好似劃破了他所有的防備一般。
林裴硯按着手臂,緊緊閉着眼,似是默然的接受自己的命運一般。
只是下一刻,劈頭蓋臉砸向他的竟是一張張的信紙。
成莫昭蹲下身,捏住了他的下巴,那張好看至極的臉因為盛怒,表情陰郁至極。
“林裴硯,我竟從未想過,你是這般下賤惡心的人。”
他捏着林裴硯的下巴将他的腦袋往下一按。
林裴硯一下子就愣住了,只是胡亂的接着那些信,林予淺的筆跡寫下的那些令人心碎的話語不禁讓他潸然淚下。
可是當他看見自己的筆跡寫下的那些信卻愣住了。
字跡是那般熟悉,可是信的內容卻是那般陌生。
他從未寫過這些回信,他給淺淺的回信和發出是信件都只是詢問淺淺的身子如何。
而不是這般,這般字裏行間一字一句如同怨婦一般控訴林予淺奪走了他的情愛與寵溺……還有那些絕不原諒淺淺的絕情話語……
林裴硯顫着唇,不敢置信般的看着這些信紙。
“我沒有寫過這些——”
成莫昭聞言卻沒有給他說完的機會,提劍便向他刺去第二劍。
林裴硯本能的瑟縮了一下,側着身子閃躲着擋了一下,那劍卻偏偏又砍在他的左手。因為劇烈的疼痛,林裴硯幾乎昏厥,他慘白着臉,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向門外跑。
只是才走了沒幾步路,那飛來的劍劃過林裴硯的側臉,削掉了他的一縷長發,牢牢的釘在門上。
林裴硯背倚着門,好似失了所有力氣,怔怔的看着成莫昭緩緩向他走來,拔出了長劍,直指他的喉嚨。
林裴硯閉上眼,似是放棄了所有的掙紮,等着死亡的來臨。
噗嗤。
是利刃刺入體內的聲音,可是林裴硯卻沒有感覺到疼痛。他惶然的睜開眼,竟然對上了寧挽榆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
“寧……小魚。”
他怎麽會在這。
林裴硯這才在疼痛折磨間回過神,這才發現寧挽榆竟是擋在了他身前,生生受了成莫昭的一劍。
成莫昭那一劍刺在了寧挽榆的肩處,他抽回長劍,面色冷冽,似是震怒邊緣。
“寧侍郎,不過是看在你與淺淺昔日情分上才允你來祭拜,如今你這算什麽!”
寧挽榆怒極反笑,轉過身直視着成莫昭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你又在做什麽!在淺淺靈堂前殺她最敬愛的二哥嗎!”
“一個下賤卑鄙,試圖勾引妹夫的二哥?”
成莫昭似是聽見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一般,仰天大笑了起來。
寧挽榆也掃見了那些信,只是他相信林裴硯絕不是這種人。
“為何你就一口篤定這些信是阿硯寫的,為何不會是陷害呢。阿硯絕不是這種人,我信他。”
寧挽榆的肩上還在流血,可他卻好像完全不在意這些疼痛一般只是擋在林裴硯身前。
他前些日子不在長安,如今才回來,得知了林予淺的事便趕來吊唁,未曾想會在淺淺的靈堂前見到這一幕。
林裴硯面容慘白,左手的傷口還在瘋狂的往下滴血,一地血色。
滿是凄然。
☆、深可見骨
門口突然穿來碗碟碎裂的聲音,來人竟是鐘小栀。
他原是想帶些吃食給林裴硯,卻沒想到火急火燎的趕過來卻見着此番情景。
世子爺一身白衣沾了血,左臂兩道劍痕血花觸目驚心。
“世子爺…你的手怎、怎麽了…”
鐘小栀當即落下淚來,一邊喊着一邊哭着跑到林裴硯身邊,淚眼朦胧中見着了持劍而立的成莫昭。
還有那劍尖上點點滴落的血跡。
靈堂裏的響動早已驚動了他人,不消一會兒,林家人和王府仆人也聞風而至,見着此情此景皆是一愣。
成莫昭一臉冷然的抽回長劍,微仰着臉眼角向下瞥着,一如初見時那般盛氣淩人。
“怎麽了?”他冷冷的笑了起來,唇角勾着嘲諷的弧度:“你怎麽不問問你的下賤主子都幹了什麽。”
“你、你胡說什麽啊!”鐘小栀聽他如此折辱林裴硯,怒從心頭起,全然沒有再畏畏縮縮的模樣,反倒大聲的斥道:“你才是不分青紅皂白胡亂傷人!”
“放肆,何時輪到你這個下人說三道四了。”
林毅南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他擡腳便進了靈堂,視線落在了滿地紙張上,待看清了信的內容,表情瞬間有些僵硬随即便道:“是我教子無方。”
他說罷,竟是抓着林裴硯受傷的手臂将人拉扯過來,擡腳踹在林裴硯的腿彎裏踹了一腳,直把人踹得跪在地上。
林裴硯面上已全無血色,他顫抖着蒼白的唇,跪倒在地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寧挽榆見林毅南竟如此對待自己的兒子,怒不可遏,顧不得自己肩窩的肩上還在流血的劍傷直接伸手推開了那人,小心翼翼的将跪在地上的林裴硯扶起。
“寧挽榆,你!”林毅南握緊了拳頭,怒目圓睜。
“你也配當阿硯父親。”寧挽榆冷笑一聲,目光挑釁地看着林毅南。
“夠了,在我面前演什麽父慈子孝的好戲碼呢,真令人惡心。”
成莫昭冷冷的望着林裴硯,神色複雜,語氣卻是冷淡到平靜。
林裴硯輕咬着唇,擡眸看清了站在前方這人的模樣。
那滿是厭惡的表情深深印進了他的眼眸,也刺痛了他的心。
“賢婿,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們就會回江南,不會再叨擾。”林毅南陪着笑臉說道:“是我教子無方,我定會回府好好管教。”
成莫昭只是微微颔首,不置一詞。
“阿硯,走。”
寧挽榆冷冷的看着靈堂中的人,只是挽着林裴硯的胳膊将這人拉起,按在懷中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耳邊忽然傳來利刃劃過空氣的風嘯,伴随着顧長歌那矯揉造作的驚呼。
薄如蟬翼的劍尖直點着林裴硯頸項。
林裴硯身子一頓,只是微側過臉,那劍刃便割破了他頸間細嫩的皮膚。
“世子爺!”鐘小栀看着林裴硯被劃出血痕的白皙脖頸又抽噎起來,轉過小臉,又恨又怨的盯着成莫昭。
“林裴硯,明日就滾回你的江南。你若再敢踏足長安,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成莫昭滿臉冷意,抽回長劍,毫不在意那鋒利的長劍在林裴硯的脖子上劃過的血痕。
他冷漠的收了劍,轉身便道:“都給我滾出去。”
寧挽榆心疼的看着傷痕累累的林裴硯,咬牙切齒的瞪了一眼成莫昭的背影,也不顧自己的傷,直接将人打橫抱着大步流星的出了門。
林毅南雖陪着笑退出了門,青筋畢露的手背卻暴露了他的心思并不平靜。
這一晚畢竟還要住在寧王府的廂房。
林裴硯只是仰躺在紫檀木大床上,面無血色氣息奄奄。
天色晚了,大夫也是姍姍來遲。
林裴硯沾染了一身血跡的衣衫被剪了開來,左便手臂那兩處深可見骨的傷痕看得人心驚肉跳。
寧挽榆的傷口只是自己用藥簡單的上藥包紮了下,只讓大夫全力救治林裴硯。
大夫也只能按部就班的給林裴硯止血,一邊搖頭嘆氣,說是傷的太深下手過狠,如今條件也不夠,若不能每日及時換藥包紮,這胳膊必定廢了。
鐘小栀雖哭哭啼啼但是還是拍着胸脯保證每日都會給世子爺好好換藥包紮。
“即便如此,也不一定能全好。手腕上那劍砍得過深,他的左手即便是好了,怕也是再也使不上力氣咯。”
大夫一臉語重心長,手上卻不停歇。
林裴硯咬着牙忍着這些痛,一言不發。
漫長的治療終于結束了。
林裴硯的汗水早已沾濕了臉頰,大夫也是身心俱疲,還是将每日要用的藥劑和紗布都好生交待給了鐘小栀。
“謝謝大夫了,診金去我府上支就行了。”
“那便謝過寧侍郎了。”
林裴硯輕喘着氣,似是想起身。寧挽榆大馬金刀的坐在床邊,只是伸手略微按住了他的動作。
“你好好休息。”
林裴硯只是側開了他的手,輕聲道:“很晚了,寧小魚你回去吧。”
寧挽榆卻是輕笑了一聲,收回了手:“我去給淺淺上柱香再走。”
鐘小栀剛沏了一壺茶,聞言圓睜着眼,不可思議的道:“寧少爺,剛剛都鬧成這樣了,你還過去呀……”
“我今天來就是為了淺淺的。”
“阿硯,你回去後要注意林家。”寧挽榆忽的俯身下來,在林裴硯的耳邊輕聲道:“尤其是你爹。”
林裴硯微微張唇眼神微怔,卻還是阖了阖眼,點了點頭。
“他對你如此,你竟還是不恨他嗎?”寧挽榆的聲音平靜如波瀾不驚的湖水,林裴硯對上了他的星眸才發覺,他的情緒并不平靜,似是藏着洶湧的情緒。
林裴硯側開了他的眼神,只是搖了搖頭。
“你別說了。”
寧挽榆推開靈堂的門,便對上了一雙盛滿怒氣的涼薄鳳目。
“你還敢來?”
寧挽榆唇角微微勾起一絲弧度,冷冷的回擊:“我給淺淺上柱香便走。”
成莫昭冷哼了一聲,似是勉為其難的默許了。
寧挽榆沒有再說話,只是走到案前上了三炷香,又彎下身子燒了一簇紙錢。他做完這些事,看也沒看成莫昭,轉身擡腳便走。
寧挽榆到門口的時候頓住了腳步,只是側着臉冷冷的看着成莫昭:“希望寧王殿下日後不會後悔。”
成莫昭氣極反笑,薄唇吐出一個字:“滾。”
寧挽榆回頭便走,随手帶上門,發出了哐當一聲巨響。
第二日,天還蒙蒙亮。
林毅南趕着大清早兒便帶着人辭別王府。
林裴硯似是發燒了,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手臂和脖頸的疼痛都已麻木了,他只能被鐘小栀攙着慢慢上了馬車。
大夫囑咐是一日換一次藥,如今還是清晨,鐘小栀便沒有給林裴硯換紗布。原先的紗布早已滲出血來,鐘小栀解開林裴硯的衣衫,心疼的看着那些傷口,他又想哭了。
林裴硯露出一個虛弱至極的笑容,伸着右手捏了捏鐘小栀的臉頰。
“小栀,別哭了。你的爺,好着呢。”
“世子爺……”鐘小栀扁着嘴:“是我不好,是我沒用,我不該去吃飯的我應該陪着你的……”
真是個小哭包。
林裴硯笑了笑,伸手抹掉他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