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了表裏不一的好本事,即使心裏對這樁婚事極其不滿,面上還裝的受寵若驚。

宛如昨日重現,一道聖旨,帶着不可抗拒的天意。

林予淺不經意間對上了成莫昭的臉,略微一怔,不自然的低下了腦袋。

林裴硯聞言卻如置冰窖,身子微微一震,伸手堪堪扶住了屏風。

那個拿走他玉佩的漂亮小哥哥原來不是傻子,原來他說的都是真的。

三皇子是真的。

說來娶親也是真的。

只是他誤以為當日救上來的人是自己的妹妹。

成莫昭将準備好的所有聘禮命人全搬進了王府後才向幾人告別。

“大婚在長安,會有人先接淺淺過去。我還有事,就此拜別。”

林毅南幾人臉上都挂着笑,面上一副客氣模樣。

林裴硯只看見那人忽而轉身。

墨黑的長發用羊脂白玉發簪束好,一攏紅衣,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一雙劍眉,一雙涼薄的鳳眼微微上挑着,瞳色極黑宛如黑曜石那般耀眼。高挑的鼻梁,削薄輕抿的唇,光是看着便覺得盛氣逼人。

那人只是微微掃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眼神似是停留了一瞬。

林裴硯卻直覺的感覺這人在看自己眼角的淚痣……

他的目光定在了那人身上,一直追随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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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都不曾回頭。

林裴硯伸着手按着自己胸口,那裏還挂着那人的玉佩。

一片冰冷。

林毅南的厲聲指責喚回了他發散的神智。

“你是何時與三皇子私定終身的?小時候便定了親?你怎麽從未提過?”

林毅南不知為何這般生氣,甚至帶上了些咬牙切齒的怨怼,似是三皇子的求親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一般。

面對父親的指責,林予淺只是噙着淚一臉無辜的搖頭。

她明明從未見過三皇子,又何來從小定親一說呢。

林裴洛原本就陰鸷的臉此時更是表情不善,說出的話也滿是刻薄嘲諷。

“都說三皇子風流不羁為人多情,雖已二十卻遲遲不娶親只不過因為沒玩夠,沒想到竟是鐘情予淺,就等着她滿十七呢。”

“住口。”顧長歌厲聲制止了他的口不擇言,“三皇子雖對皇位毫無争取之心,卻頗得陛下寵愛,淺淺成了三皇子妃又有何不好。”

顧長歌美目微挑,眼神略微點了點林裴硯的方向。

林毅南和林裴洛這才收了聲,宛如變臉般的沉靜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_(:з)∠)_小硯苦情小白菜設定

☆、大夢初醒

“二哥。”林予淺也像是松了口氣般,伸手抹了淚,快步走到了林裴硯身邊。

林裴硯早已收斂了所有情緒,他勉為其難的扯出一個笑容,将小栀手裏的錦盒遞給妹妹。

“你最愛的桃花酥,這份是我做的。生辰快樂啊淺淺。”他頓了頓又垂下眼眸補充道:“這門親事确實極好。”

“好不好輪得到你管嗎?”林裴洛的聲音在後邊不冷不熱的說。

林裴硯沒理他,只是退後一步,稍稍向林毅南颔首示意,便攜着小栀頭也不回的走了。

回去的路上,一向聒噪的鐘小栀倒是安靜了全程,到了祖宅的時候終是沒忍住。

“世子爺,那個人就是三皇子嗎?”

鐘小栀的表情極其複雜,一臉苦大仇深夾雜着些許驚豔又糅合着一點難過:“原來你說的那事是真的,可是三皇子明明是拿了你的玉佩呀,為何要向三小姐提親呢?”

林裴硯沒說話,他一貫挂在嘴角的溫柔笑意全然消失不見。

鐘小栀見他的神色不佳,又低下小腦袋安靜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喃喃道。

“什麽嘛,男孩子女孩子都分不清,他是瞎的啊。”

“夠了。”林裴硯阖了阖眼,“妄自非議三皇子,你不想要腦袋了嗎?”

鐘小栀噘着嘴一臉不悅:“哼,我就在家裏罵,哪有人知道。”

林裴硯有些想笑,卻又覺着笑不出來,兀自停下了腳步,擡眼看了看朦胧月色,突然側過臉看着鐘小栀低聲問道:“如果你十歲的時候,有人說要娶你,你會怎麽想?”

“就騙小孩的呗。而且要是漂亮姑娘說要嫁給我,我才會信,誰要喜歡男人啊……”鐘小栀扁了扁嘴小聲說。

“你看,你都不信,我怎麽會信呢。”林裴硯輕笑了一聲,“不過是童言無忌,又豈可當真。三皇子如今要娶淺淺,自是郎才女貌,與我何幹呢。”

“世子爺……”

“他于我不過是救命恩人,僅此而已。”

林裴硯溫柔的眉眼即使毫無表情也是那麽柔和,即使說着謊話也面不改色,也許他們林家人,都是這種人吧。

那些話既是說給小栀聽,又是說給自己聽。

他回屋後,伸手摘下了脖子裏的玉,解了紅繩,這才小心的收在小木盒裏。

白玉和紅穗安安靜靜的躺在一塊,玉上邊還殘留着他的體溫,挂了這麽多年,這玉仿佛都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如今摘了他都有些不适應。

但是再不适應,也要适應。

林裴硯明明已經決定将這些年的午夜夢回都埋在心底,把那個少年郎全給忘了。

不過是救命恩人,不過是妹夫而已。

這些年裏他是想過這人會長成何種模樣。

這世上的人,有說他風流多情的,也有說他薄情寡義的。

但大多都會誇上一句,三皇子到底是容顏絕世。

想象終究是想象,到底還是抵不過親眼所見帶來的震撼。

這一晚,他卻夢見了各種不該夢見的。

只是夢裏不再是那個在池子裏将他救起的小小少年郎。

他夢見一身紅衣的成莫昭,盛氣淩人又好看的要命。

他夢見那人将抿緊的薄唇一點一點貼在自己的唇上。

他夢見那人與自己成親喝了合卺酒解了紗幔的模樣。

林裴硯大夢初醒,感覺到了微冷的濕意。

心為君火,肝腎為相火。君火一動,相火随之,而夢洩焉。

林裴硯大清早一臉空白的洗了被褥晾在杆子上曬了。

明明只見了那人一面,他怎麽會做這種夢,自己真是瘋了。

鐘小栀滿臉困意還在打哈欠,揉着眼睛,清秀小臉皺着。

“唔,世子爺,你怎麽一大早洗床單呀。”

林裴硯迅速面不改色的編了個謊話:“今天書院放假,我瞧着被褥髒了便洗了。”

鐘小栀用手搓了搓臉,聲音糯軟:“你可以叫我洗呀,幹嘛自己洗哦。”

林裴硯看了他一眼,故意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誰讓你起這麽晚。”

鐘小栀瞪大雙眼,覺得自己好無辜,世子爺早上脾氣好差哦,明明才卯時哪裏晚了啦。

林裴硯的生活好像一點沒變,只是他不再挂着那玉珏,只是他變得更沉默了些。

他的繡工也是不俗,心裏到底還是有這個妹妹的,熬了夜繡了香包,取了些助眠的草藥混着好聞的花香。

彩色絲線在彩綢上繡制了一對兒圖案。兩只翩翩起舞的紫色蝴蝶,煞是好看。

不過他到底是存了私心的,那桃花圖案的小香包,還是留給了自己。

寧挽榆要去參加科舉,便來向他告別。

他也知這幾日林裴硯心情不大好,三皇子要娶林予淺的事早已昭告天下。

“怎麽,還為着淺淺的婚事難受呢?”寧挽榆随手撥弄了下手上的黑色珠串,不冷不熱的說。

“淺淺這門婚事極好,我為何要難受。”林裴硯皺着眉不鹹不淡的答了句。

寧挽榆似笑非笑:“因為三皇子把淺淺當做是你。明明那日說要求娶需真心才好的人是你,怎麽如今反倒——”

“你怎知他不是真心求娶呢。”

林裴硯斂着眉目出聲打斷,眼神卻不敢與寧挽榆相接:“反正他這麽多年來,都是認為救的人是淺淺。”

“那你為何不去告訴他,他救下的人是你,拿走的玉佩也是你的,要娶的人也該是你呢。”寧挽榆突的抓着他的衣袖,将人拉着與自己四目相接,言語之間卻又咄咄逼人。

林裴硯皺了皺眉,立馬移開視線,抽回了自己的手。

寧挽榆卻是勾起了笑,這一笑在鐘小栀眼裏簡直可以用色如春花來形容。

“事既然已成定局我又何故多生事端。這是皇帝賜婚,三皇子親自求的。”

林裴硯一邊揉着手腕一邊垂着眉眼語氣輕緩的說道:“且不說,這事說了也不會有人信。林家人不會信,天下人也不會信。即便是三皇子真的信了,如若他鬧着要退婚,那淺淺又該如何自處呢?”

寧挽榆雖然笑着,臉上的表情卻是冷然極了:“這些天潢貴胄,自負慣了的人自然容不得別人說他們錯。”

“夠了,你今日究竟是來與我道別的還是來訓我的啊。”

林裴硯微蹙着眉瞪了他一眼,只覺得今日寧小魚說的過了些。

寧挽榆微微挑了挑眉,也自知今日多說多錯,便閉了嘴,恢複了往日裏的模樣。

“反正都說三皇子風流成性男女不忌又天性不愛受約束,我們世子爺才不會喜歡他啊。”鐘小栀突然開口道,“世子爺肯定喜歡從一而終的!”

林裴硯揪了揪鐘小栀的小臉,只是說:“謠言不可信。”

只是沒想到今日林予淺竟也來了,只是神色匆忙,仿佛是偷跑過來一般。

她一股腦兒的往院子裏沖,直至見了寧挽榆也在才堪堪停住,扭捏的走了過來。

“淺淺,你怎麽來了。”

林裴硯是真的沒想到她會過來。

林予淺坐下來喝了一大杯茶才開始說明來意。

原是她要去長安了,三皇子那邊已用書信通知王府,說是接人的車明日便會到。

林予淺便趁着林毅南和顧長歌林裴洛母子議事的時間,帶着海棠匆匆而來。

“什麽日子啊,你們一個兩個都來和我說要走。”林裴硯無奈道。

林予淺聞言擡起眼眸,略有些愣,又看了看寧挽榆,小聲的問:“榆哥哥要去哪啊?”

寧挽榆道:“去長安參加科舉,我們倒是去的一個地方。”

林予淺臉微微一紅,轉而又神色淡淡。

她那些少女的一廂情願,終究還是消散的一幹二淨了。

“二哥,那你?”

林裴硯只是搖搖頭。

自然不會告訴她,其實林毅南早已告知過他,即便他是真想去長安考科舉,也不會放他出去。

父親根本不允許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離開江南。

想起霸道□□的父親,又看看林予淺愁眉苦臉的模樣,自己也捏了塊桃花酥吃着,也是食不知味。

“二哥,婚禮說是在一個月後。”林予淺一邊吃着酥餅一邊說着。

“放心吧,你的婚禮父親總會帶我去的。”林裴硯笑了笑。

他心下悵然,只是面上依舊是溫柔如初,連笑意都不曾變過。

“我沒什麽好送你的,這是我繡的香囊,繡的不怎麽樣,你就随便扔在枕頭底下便好。”

林裴硯将兩個蝴蝶香包放在林予淺的手上。

“二哥送我的,我怎麽會随意處置啊。”林予淺小心翼翼的将香囊收了起來,臉上還挂着笑,“一個給我一個給三皇子不是正好麽。”

林裴硯只是笑笑不說話。

“阿硯,我沒有香囊麽。”寧挽榆做出一副傷心模樣,只是實在是太假,連鐘小栀都看破了。

“你若早和我說,我怎麽會不給你做。”

“那阿硯可要記得欠着我一個香囊啊。”寧挽榆想了想又笑着補充道:“可是我不喜歡蝴蝶圖案。”

“寧少爺肯定喜歡小魚圖案呗。”鐘小栀噘着嘴小聲說道。

寧挽榆和林予淺一前一後的走了。

院子裏又只剩下林裴硯和小栀二人,他這才有了些,離別落寞的實感。

作者有話要說: 小硯這個死顏控

修改了下結尾

☆、十裏紅妝

半月之後,江南王攜着家眷奔赴長安參加婚禮。

林裴硯帶着鐘小栀一道去了,二人走的匆忙,只來得及和鐘姨青竹姐姐短暫告別。

顧長歌給二人置辦了幾身行頭,倒是毫不吝啬的模樣。

想來也是,帶出去丢的還是王府的臉面。

林裴硯自然接受了,這種事上沒必要倔,再者倔也沒意思。

林裴硯與鐘小栀二人乘坐的馬車被安排在最末,因而也只有他二人待在一塊兒,倒是樂得清靜。

一路颠簸又無聊,鐘小栀在車裏都快悶得長蘑菇了。

“世子爺,你說三皇子的婚事會不會很隆重很盛大啊?”鐘小栀一邊挑着小零嘴吃一邊嘟嘟囔囔。

“那是自然。”林裴硯只是懶懶的靠坐着,手裏捏了本冊子随意翻着。

三皇子,不,如今已是寧王了。

林予淺入長安後不久,允帝便封成莫昭為寧王,賜了宅子搬出宮去了。

允帝對寧王的寵愛毫不掩飾,賜予寧王作王府的那處宅子,一磚一瓦,院落擺設,皆是最好的。

世人皆說若寧王不是這般風流不羁的性子,太子之位自然不會落在他一母同胞的弟弟,五皇子成莫其身上。

寧王府早已為江南王一行人安排好了衣食住行。

只是因着天公不作美,林裴硯一行人到長安比原定晚了兩日,而且是在宵禁前才堪堪進城。

而明日便是寧王和淺淺的大婚之日。

林裴硯沐浴更衣過後就睡下了,他倒是沒有認床的習慣。

一夜好眠。

林裴硯是被屋外的喧鬧吵醒的,睜眼的時候發現鐘小栀已經捧着衣服候在床頭等了。

“很晚了麽?”林裴硯還有些困意,卻下意識的開始穿衣服。

“唔,好像已經過了午時了。”鐘小栀備好了洗漱的熱水面巾,瞧着世子爺一臉困倦的模樣小心翼翼的說。

林裴硯按了按眉心,似是也沒想到自己竟會睡得這般沉,“別誤了時辰。”

林裴硯穿一身月白色羅衣,頭發用玉簪束起,身上悠悠散着一股栀子花的香氣。

他只是站在賓客之間,看着一身金繡繁麗緋紅喜服的成莫昭踢了轎門。

林予淺蓋着鮮紅蓋頭,只看見她那頭濃如墨深的烏發,依稀可見金色步搖輕輕地搖擺。成莫昭只是牽起她的手,二人踏過鋪成好的紅錦地毯,漫天的花瓣撒着。

林裴硯只是淺笑,視線落在林予淺大紅的喜袍上。

十裏紅妝,滿城皆慶。

許是空氣中的清甜花香過于濃烈,人人臉上都挂着祝福的笑意,林裴硯也一直挂着淺淺的笑意。

他一路目送着這對璧人走過了一路繁花,踏過了紅錦長毯,走入了朱紅紗幔飄揚舞動的主屋。

林裴硯阖了阖眼,眼角滑落的一滴清淚。

他只覺得頰邊一冷。

他想,這份年少心動,約莫是死透了。

宴席開始,林裴硯入席後只是默默夾菜,細嚼慢咽,似是在極其認真的品嘗珍馐一般。

他與林家人一桌,和自己不喜歡的人一道吃飯,他更是埋頭吃飯一言不發了。

林裴硯眼角稍稍一瞥,看見了一截紅色的衣角。自下而上擡眼看去,眼神掠過反複的朱紅喜服。

原是成莫昭來敬酒了,只見他身姿挺拔面若冠玉,酒似是喝多了些,白皙俊朗的臉上微有些紅意。

林裴硯只得僵硬的站了起來,舉着酒杯垂着眼睑。

酒杯之間的碰撞,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他一飲而盡。

成莫昭這次是确确實實的看清了林裴硯眼角的淚痣。

雖生在男子臉上,倒是襯着氣質更溫雅了。

想必笑起來,肯定更好看。

他忍不住這麽想。

只是是一瞬間的想法,他沒有停留過久,轉身便走向下一個人了。

林裴洛的位置離林家人較遠,他倒是一直将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在林裴硯這處。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只覺着有些奇怪,眼神微暗了些。

在成莫昭敬酒敬到他這邊的時候才笑着起身,喝完酒卻稍稍攔住了成莫昭。

用只有他們二人能聽見的音量說了幾句話。

“一直沒問,寧王殿下說和予淺定親,就是那日來王府赴宴的時候麽。”林裴洛用指尖摩挲了一下酒盞。

成莫昭的聲音倒是聽不出醉意:“那日予淺不知為何落了水,是我救了她。”

“落水?”林裴洛的眼神忽然一亮,似是想到了什麽一般,“是院裏的池子吧。”

“正是。”

林裴洛卻微微側過了臉似是在隐忍笑意,一瞬間一個惡意滿滿的念頭浮上心來。

“予淺那日落水之後,竟生了場怪病,将落水前後的事都給忘了。”他低笑了一聲又補充道:“所以寧王殿下還是切莫太過追問往事的好。”

成莫昭笑了笑,心下了然。

原是如此,怪不得當日他去王府提起,予淺卻是全然不記得了的模樣。

他微微颔首,便離了席。

林裴洛這才繼續落座,只是眼神卻更是放肆的落在了林裴硯身上,嘴角還挂着似有若無的笑意。

林裴硯也察覺到了他的眼神,只是冷冷的瞪了回去,那人這才有所收斂。

寧王府準備的廂房都收拾的很幹淨,家具擺設都是一水兒的檀木,散發着特有的香味。

林裴硯側躺在紫檀木大床上,手上捏着随身攜帶的小香包,指尖劃過栩栩如生的小桃花。

屋外還是喧嚣吵鬧,屋內卻是冷清孤寂的可以,一如他悵然若失的心。

鐘小栀說沒吃飽,此刻也不知待在哪裏大快朵頤呢。

睡意漸漸襲上心頭,林裴硯睡了過去。

反正,回江南便好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回程前一日,出了些岔子。

那日風和日麗,成莫昭忽然提出要帶他們逛一逛寧王府。

他攜着林予淺一道走在前邊,真真般配極了。

一副神仙眷侶的模樣。

林裴硯依舊落在了最末的位置,透過人群依稀看見妹妹的臉上甜蜜的模樣,他便也放下心來。

看來成莫昭對淺淺倒是極好的。

寧王府內花木茂盛,小橋流水花樹成林。大片大片的梧桐和翠竹,枝葉扶疏,清雅怡人。一片碧波毫不設防的出現在了眼前,深青色的湖水之上坐落着一處八角涼亭,四周布滿粉白嫣紅的荷花。一座木制拱橋橫穿涼亭,那木橋窄了些,只能兩三個人一并同行的模樣。

林裴硯慢悠悠的走在最末,心不在焉。

鐘小栀昨兒個吃多了,又給吃壞了肚子,今早哎喲哎喲了好半天,卻還是只能病歪歪的躺在床上。

林裴硯伸手遮了遮日光,悶熱的暑氣一點一點的蔓延起來。

前邊的人竟都停在了木橋之上,開始欣賞湖面的荷花了。林裴硯往前看去,發現也有人已進了涼亭。

他覺得有些曬,便想穿過人群去那亭子裏避暑。

不承想生了變故。

林裴硯只覺着自己被人絆了一下,身子踉跄了一下堪堪裝在木欄杆上邊。還沒等他站穩,竟被人勾了腳,整個人翻轉落入了水面。落水前只來得及看清那雙滿是惡意的陰鸷雙眸。

噗通一聲。

林裴硯又落水了,倒是和那些粉白的荷花來了個親密接觸。他雙手胡亂的劃拉着,只是依稀聽見有人在喊有人落水了。

又聽見有人下水的聲音,片刻後,人被救了上來。

林裴硯濕漉漉的躺在木橋上,有人按着他的胸膛将他将湖水吐出。只見他哇地嘔出一口池水,轉而又咳了起來。

“硯兒可真是不小心啊,逛個園子都能掉進池子裏。”顧長歌用衣袖半掩着臉不急不緩的說道。

林裴硯支起身子,只是按着心口咳着,微張着唇沒有接話。

他分明是被林裴洛推落水的,顧長歌三言兩語,就成了林裴硯自己心不在焉落水了。

他撇過眼收斂神色,只是對救他之人道謝。看那人模樣,似是成莫昭身邊的侍衛。

“二哥,你沒事吧。”林予淺神色緊張,捏着緋色的羅裙走到他身邊就想扶起他。

林裴硯只是扶着木欄杆,自己站了起來。又淡淡的看了一眼也跟着走過來的成莫昭。

“我沒事。咳——”林裴硯微微側過臉,“只是衣衫都濕了,我得回去換身衣裳。”

“二哥,你好好休息,園子也別逛了,這天熱得很。”

林裴硯點了點頭,只是按着心口一步一晃的往回走。

林予淺立馬吩咐伺候的婢女扶着他回去。

林裴硯垂着眼,只是一再道謝。

成莫昭看着他的背影,皺了皺眉

剛剛聽聞有人落水,他便讓身邊熟悉水性的侍衛下去救人了。

這人被救起之後的模樣倒是讓他有幾分在意,他冷不丁的就被那人眼角的淚痣吸引了目光。

短暫的分神後又聽見了林予淺的聲音,他這才将那些怪異的熟悉感壓了下來。

也許只是因為那人是淺淺二哥,淺淺又這般緊張,所以才會影響自己吧。

成莫昭只是牽起了林予淺的手,讓她不要再擔憂。

林裴硯濕漉漉的模樣倒是把鐘小栀吓了一大跳。

“世子爺,你怎麽、怎麽又落水了。”鐘小栀趕緊上前扶住了林裴硯。

林裴硯只是搖搖頭,示意他安靜。

林裴硯将身子沒入木桶,溫熱的水将他包圍淹沒。

原本熟悉的栀子花淡淡的清香此時全然消失不見,他這才發覺,那枚桃花圖案的小香包竟是留在了池子裏。

林裴硯阖了阖眼,竟是連一丁半點的念想也留不住。

罷了。

☆、月色

一切仿佛都歸于平靜。

唯一的不尋常大約是林裴硯買了一大堆食譜,每天變着法的做些吃食。

什麽糖蒸酥酪,如意糕,蓮葉羹,藕粉桂花糖糕,百果糕……

有些做成了有些沒做好,大部分都喂給了鐘小栀,其實林裴硯自個兒倒是不愛吃甜的,他只是愛做這些。

或許那一天能找到幾個愛吃甜食的人,天天做些好吃的投喂也不錯嘛。

寧挽榆高中狀元的消息和林予淺有了身孕的書信幾乎是一并傳到了祖宅。

林裴硯只是笑着說了句真好。

他早已将那些不該存的心思都收好了,如今他只想看着自己的妹妹過的好。

“聽說寧少爺是皇上親自點了狀元郎呢。”鐘小栀喜上眉梢,手上卻還在磨墨。

林裴硯正在寫給林予淺的回信,聞言筆下一頓。

“聽人說是去了禮部嗎?”

鐘小栀點點頭,“都已經是禮部侍郎啦,寧少爺還真是有大出息啊。”

“嗯。”林裴硯應了聲,便開始在那白紙上寫字。

林予淺每月都會寫信給他,寄給他的信件是單獨寄到祖宅的,與寄往林府的家書分開。

林予淺的信中都有寫寧王對她極好,太好了讓她受寵若驚,字裏行間流露的甜蜜倒是讓林裴硯安下心。淺淺還提了好想吃林裴硯做的桃花酥,寧王府廚子做的都不如他做的好吃。

林裴硯搖搖頭笑了,寫了些讓她注意身子的話,要她好好養胎好生休息。

寫好回信後只等着信客上門取信。

他又開始纏着青竹姐姐學些新的繡工,比如給小孩子做些小衣服繡些小玩具之類的。

青竹和鐘姨也知道了郡主有了身孕,都道世子爺有心了。

林予淺的信原本每個月都有寄來,可是這兩個月林裴硯卻一直沒收到。

“這個月還是沒有寄來麽?”林裴硯皺着眉,将剛剛寫好的信塞進了信封裏。

“沒有。”鐘小栀扁扁嘴搖了搖頭:“世子爺這三個月送出去好幾封信了,可是三小姐都沒回信,也不知怎麽了。”

淺淺的信突然的斷了,林裴硯也想不通,後邊也斷斷續續寄過去一些,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林裴硯無可奈何,終究還是雇了馬車回了林府。

萬一是和家書一道寄回林家了呢?

林裴硯結結實實吃了個閉門羹。

十分不巧的在門口就遇上了喝花酒回來的林裴洛,被堵在了門外。

“淺淺的家書每月都有,至于你說的什麽信,我可沒見過。”林裴洛懶懶散散的站着,一口回絕。

林裴硯只是冷着臉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要走。

“喂。”林裴洛卻從後邊追了上來抓住了林裴硯的胳膊,“予淺的身孕已有九月,眼看着便要臨盆。王府上下都備了禮物要送去寧王府,倒是忘了知會你一聲。”

林裴硯一臉厭惡的打掉了他的手,竭力壓制住情緒。

“只怕是故意不告訴世子爺吧。”鐘小栀拉着林裴硯的衣袖,扁着嘴故意高聲說。

林裴洛擡手便給了他一耳光,直打的鐘小栀後退兩步。鐘小栀捂着臉眼裏刷的一下流了下來。

“既然你教不好下人,那為兄我只好替你管教了。”林裴洛雖笑着,眼神裏卻是陰狠至極。

林裴硯心疼的捂着小栀的臉,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禮物他會準備好送到王府,便拉着小栀上馬車走了。

鐘小栀坐在馬車裏抽抽噎噎,白皙清秀的臉頰紅了一大片,掌印清晰的印着。

“回去用煮雞蛋敷一下臉。”林裴硯按着他的臉揉了揉出聲安慰着。

“唔——”鐘小栀哭的眼睛紅紅的,一臉委屈:“大少爺最壞了,大壞人。”

林裴硯上街買了些昂貴的布料熬夜趕制了好幾件嬰孩衣物,又做了個小兔子模樣的布玩偶,塞了上好的棉花。小兔子布偶撅着屁股的模樣煞是可愛,他又制作了一盒桃花酥用特殊的方法存着,可以保證一個月不會壞。

桃花酥和衣物玩偶都被小心的收拾在漂亮的錦盒裏,由鐘姨送去了林府。

雖不是什麽名貴的物件,但都是他花了巧心思做的,想必淺淺不會不喜歡。

“三小姐肯定會很開心啦,她那麽喜歡吃世子爺做的桃花酥。”鐘小栀拿了塊林裴硯做剩的酥餅一邊吃一邊說。

林裴硯嘆了口氣,他連着三個月沒收到淺淺的信,終究是有些失落。

誰知,半個月之後,長安傳來一個讓他始料未及的消息。

林予淺有了身孕之後,成莫昭對她更是翻倍的好。她起初嫁來寧王府平白無故受了毫無保留的寵愛還有些受寵若驚,後來發覺自己也深深喜歡上了成莫昭。

成莫昭那日聽了林裴洛的話,以為林予淺失了那些年的記憶,因而關于玉佩的事也沒和她提。

林予淺每月都會給林裴硯寫信,和林府的家書分開交由海棠找信使寄出。

她不過還是個十八歲的小女子,眼見着肚子一日日大了起來,又百般忌口的,只得在心中對二哥訴苦,每每都要提想吃二哥做的桃花酥。

林裴硯每次都要數落她挑嘴不好,卻也只是關心的嗔怪罷了。

若不是那日成莫昭随身藏着的玉珏穗子掉了,他又有事,只能随手放在桌子上匆匆出門。林予淺還不會發現那枚玉佩。

刻着桃花圖案的翠玉,那是枚特殊的桃花案子,花心裏墜着另一朵花兒,見過一次定不會忘記的圖案。

林予淺見過,在她還是個奶娃娃的時候,這塊玉,一直在林裴硯身上。她因為特別喜歡還上手摸過,二哥也是特別珍重這塊玉,幾乎是随身帶着,片刻不離身。

這玉,怎麽會在寧王手裏。

林予淺此時已有六個月的身孕,她思緒翻飛情緒悸動,這才想起成莫昭與她提過的玉佩定親。只是當時成莫昭稍稍提了提,他也喝了酒,林予淺只當他是醉了,畢竟自己并沒有他說的那塊刻着飛舞蝴蝶的玉佩。

她面色慘白,心下了然。

難不成,成莫昭說的定親對象根本就不是自己,他說當日見過的人,分明是自己的二哥……

海棠端着補藥進來便看見了林予淺這副模樣,當下放下了碗筷。

“夫人怎麽了,可是腹中不适?”

林予淺卻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失了血色的唇微張,“海棠,錯了,全錯了。”

海棠這才知道了來龍去脈,她咬咬牙,只得安慰主子木已成舟,再者林裴硯對主子這般好,定會理解的。

這畢竟不是林予淺的錯啊。

林予淺只是搖頭讓她趕緊去磨墨,她要寫信給林裴硯,只是肚子裏的孩子又鬧騰了起來。

海棠趕緊安慰她,讓她身子好些了再問也不遲。

林予淺寫了一封信,寫滿了四頁紙張,她只想問問二哥,成莫昭救下的人是不是他,拿走的玉佩也是他的,要娶的人也該是他呢。

她只想知道,二哥是不是恨她。

一封信去了,毫無回應。便又寫了第二封,第三封……

直到海棠拿回了回信。

确實是林裴硯的筆跡,只是信的內容卻是讓林予淺心如刀絞。

那信中,一字一句都寫了林裴硯對成莫昭的愛慕心思和對林予淺的怨怼。

林予淺沒想過二哥會如此恨自己,她心下絕望又難受,既不敢面對二哥又不敢再面對成莫昭。

只得日日以淚洗面,又遠着自己的夫君又寫了信只想問問林裴硯能不能原諒自己。

她并不是故意橫刀奪愛。

只是林裴硯的回信,字字句句裏都透着寫着不能原諒自己。

林予淺的心一日一日的變得絕望。

成莫昭也不明所以,為何林予淺對他的态度忽然疏遠了。

可無奈林予淺懷着身孕,他也只能随着予淺這般冷落了。

想來還是等孩子出世了便好了。

他還是日日帶着那玉佩,穗子壞了又換了新的。成莫昭心裏煩悶極了,他成親後早已不理會原本狐朋狗友的邀約。

他本就不愛聲色犬馬,往日裏不過是為了裝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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