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了哪兒來的重生系統!滾啊! (6)

:“大狗蹄子!你怎麽能把我一個人丢在這裏!”

“我錯了,對不起……”

盡管不知道撒小谟做了什麽夢,柯際還是毫不猶豫地把罪行擔下來,誠心誠意地道歉。

“我就知道,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撒小谟氣哼哼地埋怨着,邊說還冒出來一個鼻涕泡,柯際從床頭抽來幾張紙幫他擦掉了。

“來,擤鼻子。”柯際把紙放在他鼻子上。

撒小谟使勁用鼻子呼出一口氣,排出心裏的憤怒。

柯際又給他擦了擦臉,輕輕吻了吻撒小谟的嘴唇。

“馍馍,能不能告訴我,我在夢裏做錯了什麽啊?”

“你做了什麽你自己清楚!”

“告訴我吧,不然我沒法好好檢讨。”

撒小谟哼了一聲,別開臉,不給他親。

柯際捏捏他的腰:“小寶貝,告訴我嘛。”

撒小谟直接轉過去背對他:“生氣了,不想理你。”

這絕對不是單純的起床氣。柯際太了解撒小谟了,清楚對方雖然脾氣好,但雷點清晰。平常柯際只要表現出一點厭世(其實只是因為撒小谟不在他身邊而表情寂寞)的意思,收到系統通知的撒小谟就要着急地趕到柯際身邊,或是給他打個電話,想法設法要讓柯際開心起來。

柯際的心思都放在撒小谟身上,時不時就疏忽了對自己身體的關心。撒小谟特別不滿,每天睡前都要認真看一眼天氣,幫柯際挑好第二天校服裏面穿的衣服,有時候還會早起替一家人磨好豆漿。

“我家馍馍什麽時候這麽懂事啦?”兒子竟然改了賴床的老毛病,莫名地賢惠起來,撒媽媽又驚訝又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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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還特意留一瓶出來給誰的呀?”

“媽!”

“哈哈哈,還不好意思啦,媽都看到小柯最近發的朋友圈了。”

“什、什麽朋友圈?”

撒媽媽點開手機:“你沒看到?”

小柯:感謝同桌特意為我制作的早餐,非常好吃,營養均衡。(配圖)

撒小谟瞪着屏幕。

柯際萬年不發朋友圈,和撒小谟戀愛後才使用起社交軟件,時而發發他們出游的合照秀秀恩愛(僅同學可見),時而分享學習公衆號的文章(僅撒小谟可見)。

這一條,撒小谟絕對沒看過!

所以,這意味着,柯際特意設置了分組!

柯際真的!太會了!

柯際本來就招撒小谟爸媽喜歡,這回重新相遇,時間雖然提早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卻更加堅固了。柯際還偏偏是那種又強大又善于示弱的心機boy,心軟的撒媽媽知道柯際一個人住,天天念叨着要讓柯際住他們家來。

撒小谟極力反對——柯際現在天天撩他還不自知,撒小谟被撩出火了,可又介于他身體年齡沒到18歲,兩人的關系還是非常純潔的。對柯際來說,親親抱抱就已足夠,可是撒小谟身體敏感,更何況他本來就對柯際肖想已久,喜歡柯際親他,觸碰他,可偏偏得在學校裝作高冷的樣子。

像玩起了角色扮演的游戲。他飾演以前的柯際,拒絕一切與學習無關的活動,不聽從內心的呼喚,把心愛的人推遠。

因為顧忌別人的目光,裝成另一副模樣。

撒小谟真切感受到了柯際當年的辛苦。

不過柯際可比他皮多了,撒小谟不讓柯際在同學們面前和自己太過親密,柯際偏不,逮着空兒就要抓住撒小谟的手,怕他生氣,找了個“幫你塗護手霜”的借口,和他十指交纏。

讓柯際住他家,無異于引狼入羊圈。

小肥羊的反對沒起多大用,爸媽統一戰線,執意要把未來兒媳婦接過來。

沒辦法,小肥羊只好去威脅大灰狼。

幸好柯際夠寵他,不會逼撒小谟做不願意做的事情,按照撒小谟的指示婉拒了撒小谟的爸爸媽媽。

撒小谟正要呼出一口氣,柯際在電話裏又加上一句:“以後就讓馍馍偶爾來我家吧,和我做個伴,正好,我還可以幫他補習。這樣,叔叔阿姨也可以放心去出差了。”

撒小谟目瞪口呆。

然後,他親爹親媽就這麽放心地把小羊羔送走了。

同居生活甜蜜歸甜蜜。

最近撒小谟心裏記挂的事情太多,常常做噩夢,但那些夢都沒有今早的可怕。

最讓他恐慌的已經不是漫無邊際的黑暗了,而是這個世界上沒有柯際。

柯際又安慰了他許久,撒小谟才從負面情緒裏緩過來,被柯際抱起來換好衣服,悶聲問:“你那個系統最近提示到哪兒了?”

柯際也有一個重生系統,叫1號,名字起得倒是和屬性相配,性格據說也和柯際很像。

柯際的任務早就被撒小谟猜到了——幫助自己實現理想。

當然,就算系統沒有交代,柯際也會這樣做的。

上一世,撒小谟被現實打倒,沒能抓起畫筆,堅持自己的愛好,這應該是兩人共同的遺憾吧。

“1號說,它已經沒有權限告訴我進度了,因為實現理想這個概念比較廣泛,無法輕易判定,還會涉嫌劇透。他只能在關鍵時間點出來,通知我大概還有多少時間。”

柯際捋了捋撒小谟額前的碎發,略帶抱歉地說道。

這樣的處境,就好像病入膏肓的病人躺在病床上,麻木地聽着醫生善意的謊言,清楚時日無多,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幹等着死期的到來。

“沒關系,”撒小谟反過來安慰情緒低落的他,豁然一笑,“大不了我慢點學畫,晚點出名,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呢。”

“嗯。”

吃完早飯,距離出門上學的時間還有幾分鐘,他們靠在窗邊看了看淺橙色的太陽和綠油油的香樟樹。

清新的空氣灌入肺腑之中,煩惱也被洗滌幹淨,讓人想要乘着風兒,攜帶輕松愉悅的靈魂,離開煩擾的塵嚣。

“還是想說,對不起。”

“別這麽說,我們之間不存在任何虧欠。”

“如果我沒有那麽脆弱,沒有選擇自殺……現在我們就可以毫無負擔地回去了。”

“那錯還是在我啊,是我任性,離開你,害得你那麽難過。”

過于互相理解的兩人總是喜歡把錯誤往自己身上攬,但不管怎麽說,未來已經無法改變,再深究下去,只能徒增悲傷。

他們同時停下來,不再做無意義的争辯。

“都過去了。”

“我昨晚看到你那麽傷心地靠在窗邊,當時就想,醒來後一定要好好抱住你,要更加珍惜你。”

撒小谟靠在柯際肩膀上。

“但是還是太傷心太生氣了,沒忍住和你發了脾氣。”

“沒事。”柯際拉着他的手,說道。

“以後,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看那麽冷的月亮了。”

在不知何時會畫下休止符的時空裏,我會好好努力,抓住你的手,回應你的感情,守護好你的一切。

我要陪着你,走到最後。

☆、現實夢境

這一次柯際沒有為了陪着撒小谟而選擇文科,撒小谟也沒有勉強自己,進了藝術班。

他們一個在五樓,一個在三樓。

高三一年,他們都在認真備考,因為在擅長的領域,他們格外地得心應手。放學了,還是和以前一樣,柯際會爬兩層樓去等撒小谟,他們一起回家。

雖然藝術班抓得不嚴,撒小谟還是認真地上完晚自習,在放學鈴聲響前三分鐘提前收好書包,這樣就不用讓柯際等了。

他們的系統很久沒有上線過,柯際的爸爸也放棄了阻撓,生活平淡得不能再平淡。

去和柯際的爸爸道歉的時候,撒小谟比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還要緊張。好在那次柯際在他身邊,柯爸爸終究選擇了釋然,也沒有因為撒小谟的話而惱怒,反而感激他告訴自己關于柯際的事情。

柯際在最後一個學期參加的競賽越來越多,撒小谟則忙着去外省寫生、考試,兩人開始了從未經歷過的異地戀。

柯際在月初離開,撒小谟當時在學校操場邊的花樹旁邊畫素描。柯際輕松地找到了自家小男友,背着書包快步走到撒小谟身後。

“走啦。”柯際把手搭在撒小谟的肩膀上。

“怎麽找到我的?”撒小谟早就聽到了腳步聲,還是忍不住滿臉欣喜地轉過頭問他。

前一晚睡前兩人閑聊了很久,撒小谟還特意讓柯際別來找他,因為可能會被美術老師随機點到某個角落裏畫畫,柯際非要來和他告個別的話,太耽誤時間了。

“直覺幫我定了位。”

撒小谟仰頭望着他,燦爛笑意盈滿了雙眼,幾乎快要裝不下。

柯際彎下腰,鄭重又輕柔地吻在他的額頭上。

像蓋一個章,眷戀滿滿,充滿占有欲和溺愛地宣告擁有權。

“好好照顧自己,每天晚上打個電話。”

“知道啦,”撒小谟摸摸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又看了看他的書包,确認雨傘水杯都在相應位置,“你也是,不要點外賣,和其他同學一起吃飯,注意休息。”

“我會的。”

柯際走後五分鐘,撒小谟發了今天的第一個呆。

好想快點長大啊。

雖然事實上已經是成年人,可束縛在18歲的身體裏,每天忙于學業,做着和原來世界完全不同的事情,不需要考慮過多嚴肅深沉的問題,住在缥缈的理想國使人怠惰。

害怕回到那個冰冷未知的時空,卻又無法安心留在這裏。

有柯際的陪伴時,撒小谟還不會這麽焦慮。他只需要和柯際在一起好好努力,保持彼此心情愉悅就可以了。

回想起剛穿越回來的時候,他還自以為能做到疏遠柯際,給柯際一個重新選擇未來的機會。

結果沒控制住自己,柯際一招供,他就放下脆弱的清醒和自持,跟着柯際一同當了“罪人”。

他真的越來越依賴柯際了。

撒小谟抓着畫筆,擡頭看了眼正對着他的粉花綠葉,嘆了口氣。

希望柯際路上不堵車,希望他去的城市不要下雨。

希望他早點回來。

晚上回了家,撒小谟媽媽早早準備好了夜宵,桌上擺着一碗香噴噴的香腸熱湯面,在暖黃色的燈光下格外誘人。

撒小谟開心地抱了抱媽媽:“謝謝大美女~”

“快吃吧。”

“真好吃——”

撒小谟吃了幾口,突然又挂念起柯際來——他今晚好好吃飯了嗎?都這個點了,大學霸應該睡了吧。

媽媽推了推走神的他:“想什麽呢?”

“沒什麽,嘿嘿。”

“是不是想小柯了?”媽媽眨了眨眼睛。

撒小谟臉上飛起一小團紅色:“媽!我想他幹什麽啊?”

“噢,不想不想,快吃吧。”媽媽看他這樣,忍不住微笑起來。

這個神秘莫測的微笑明擺着就是在說:“你明明就很想,呵呵。”

撒小谟急了,心虛地瘋狂解釋一波:“我真的不想他!他就是我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同桌,我一點都不關心他!真的!!”

“媽媽懂你,面要涼了。”

撒小谟埋下頭哧溜哧溜地吃面,保持高度認真,以防再走神被老媽取笑。

媽媽在旁邊看了會兒他,拿出手機偷偷拍了張照片發給柯際。

“哎呀,小柯今天去了這麽好看的地方啊。”

“哪兒?”忘記了自己剛才說了什麽的撒小谟好奇地湊了過去。

媽媽不再逗他,把手機遞了過去。

柯際發了條朋友圈,是幾張風景圖和一張規規矩矩的游客照。

配字簡潔:“去了Y市,風景不錯,但還是喜歡C市的景和人。”

“切。”撒小谟被他油膩又莫名可愛的風格取悅到了,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不動腦子地點了保存。

把游客照存到相冊裏又欣賞了一遍,突然看見上一張照片是自己吃面的照片,撒小谟這才意識到手機不是自己的。

“……媽!”

看兒子臉上表情從傻笑到驚訝再到微怒,變化豐富精彩,撒媽媽憋笑憋得實在辛苦,這下子被抓住了,索性敞開了懷大笑起來。

“你是不是又把我照片發給柯際了!”

“是呀,除了他還有誰想看你照片啊?”撒媽媽奪回手機,大方地承認。

這是親媽嗎!

撒小谟總算知道柯際用來做屏保的那張自己呼呼大睡的照片是哪兒來的了!

原來出賣他的人就是身邊最親的親人!

撒小谟欲哭無淚。

“您真是我親媽……”

“那可不,好了,吃飽沒?碗給我,去洗漱一下,等會兒早點睡。”

撒小谟學習太累了,忍着氣端起碗喝掉最後一口鮮湯,躲開媽媽去廚房自己洗了碗。

“馍馍生氣啦?”

“沒有,哼。”

“乖~媽這不看你們關系好嘛,像小穆小路,媽可從來沒和他們發過你的照片。”

“知道啦。”畢竟自己什麽樣柯際沒看過,撒小谟很快就不在意了,媽媽能接受他和柯際的親密關系,他其實是很滿足的。

“真羨慕你們這些小孩,不管走到哪兒都能相互惦記着,”撒媽媽伸出手來,“以後也多和柯際來往,這孩子挺不容易的。”

“嗯。”他乖乖低下頭讓媽媽揉了揉頭發。

“我家馍馍真乖,從小到大都這麽讨人喜歡,還善良。唉,不知不覺就長大喽……”

“媽,我還小呢,還要賴在你身邊好久好久呢。”

“傻孩子,上大學還不是很快的事兒。”

“我不想去外地,我都想好報考本地的美院了,柯際也是,C市好大學挺多的呢。”

“是不是你逼着人家和你留在本省的?”

“才沒有呢!是他想留在C市,還求我陪……”撒小谟說順口了,差點說出來,吓得忙捂住嘴。

撒媽媽早就明白了他們的情況,體貼地沒有說出來,拍拍他的頭:“你們自己喜歡就好,去洗漱吧,時間不早了。”

撒小谟點點頭。

“有些話,不用我們多說,馍馍,只要選你喜歡也喜歡你的就好,不管怎麽樣,都要愛自己,知道嗎?”

“知道的,謝謝媽。”

撒小谟又抱了抱媽媽,感激地說道。

平凡不過的話語,卻處處藏着父母小心存放的苦心和愛。

枕邊沒有柯際的一個夜晚,撒小谟又做起了噩夢。

夢裏有一個讨厭的人一直在大喊大叫,責怪另一個人不夠尊重自己。

“我為了你放棄了自己的夢想!可你呢?”

“我就是後悔喜歡你了!”

“你能不能說句話?”

撒小谟皺着眉,發自內心地厭惡這個人。

他走上前,想讓那個人別吵了。

那個人轉過身的一剎那,撒小谟真切地感受到了血液倒流的感覺。

他大口喘着氣醒來。

那個人,是他自己。

☆、不說再見

鐘擺飛速搖晃,指針逆時針轉動起來,塵封已久的記憶浮出水面,破開藏匿着久遠往事的冷酷冰層。

撒小谟曾固執地以為,婚後他和柯際過得不快樂,只是受外因影響,與他們本身無關。

他家裏出了事,柯際忙于工作,兩人溝通變少,因此才加深了隔閡。

可夢境撕下了這層表皮,帶他回顧他曾經做過的事說過的話,挖出隐藏在深處的真相。

那段時間,什麽都不順利,他沒法作畫,還因為免疫系統紊亂導致狗毛過敏,柯際和他商量好了把狗送走一段時間,撒小谟知道柯際是為他好,卻仍是忍不住發火:“你不陪我也就算了,現在我連個寵物都養不了。”

任他如何無理取鬧,柯際只是低着頭,愧疚地說:“對不起,是我不好。”

各種糟心的事情堆在撒小谟身上,讓他對生活的熱愛一點一點退去。

他就那樣放任自己成為了一個糟糕的人,沒什麽本事,脾氣倒是不小。

柯際幫他處理了幾乎所有事,任勞任怨,穩重可靠。

撒小谟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求越來越高,柯際又不可能不管工作待在家裏陪着他。

“周末我會早點回來,我們看完醫生就出去玩,好嗎?”

“誰要和你去啊,煩死了。”

撒小谟窩在沙發裏,麻木地看着電視。

晚上一個人睡覺的時候,他選擇性遺忘了不好的經歷,自動清除那些負面的情緒,假裝自己不曾變成那樣一個刻薄自私的人。

只有這樣,他才能掙脫清醒時痛苦的束縛,掉進夢鄉裏求得一時安寧。

被惡語相向的柯際才是受害者。

怪不得撒小谟會對便利貼上的手機號碼眼熟,柯際替他聯系了心理醫生,讓他接受治療,幫助他走出焦慮的情緒。

他恢複正常的那一天,柯際卻跌回了深淵。

撒小谟愣愣地坐在床上,這才意識到,他為了減輕良心的負擔,人為美化了太多過去的回憶。

感情出現裂縫,從來不僅僅是一方的問題。

柯際對他已經足夠好了,他卻因為細微不過的變化而斤斤計較,明明是自己的弱點在作祟,卻反過來責怪柯際太冷漠。

是他一開始就用欺騙的手段要求柯際和自己結婚,最終堅持不下去了就随便提離婚的,也是他。

撒小谟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真的太過分了。

到了周末,競賽全部結束,臨走前柯際在Y市買了許多土特産,又給撒小谟發了幾張照片,可一直等到晚上,撒小谟都沒有回複。

柯際不放心,又怕打擾到他,便給友軍發了條微信。

。:阿姨,請問撒小谟現在在家嗎?

心靜如水:馍馍去外省寫生去啦。

。:噢,我給忘了,謝謝阿姨。

心靜如水:小柯幾號回來呀?

。:今晚的車,最早十點半能到。

心靜如水:好,路上注意安全。

。:嗯,謝謝阿姨。

柯際心裏隐隐不安。

他記得小谟和他說過藝術班統一出去寫生的日期是15號,可今天才7號,難道……

柯際不相信撒小谟是會和家人說謊的人。

可能真的有什麽事發生了。

他撥了撒小谟的電話,沒有人接。

柯際很擔心,把買好的東西交給了白昇,拜托他幫自己帶回去,買了最快一班車的車票往回趕。

坐在大巴上,柯際後悔不疊。他早該意識到的,撒小谟在這周就沒怎麽主動找過他,他想着撒小谟要忙着準備藝考,便也沒有去聯系他,每天只是和阿姨說說話,問問撒小谟的情況。

可是小谟能去哪兒呢?

柯際望着窗外,心思早已飛回了C市。

“1號,幫我定下位。”

“醫院。”

“什麽?!”柯際的心髒猛地一跳,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住了他。

撒小谟躺在床上發着呆。

晚上十點,門被打開了。

柯際急匆匆地進來,一把摟住他。

“怎麽心跳得這麽快?”撒小谟摸摸他的後背,被他緊緊抱着,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在快速地起伏。

柯際捂住撒小谟的耳朵,不想讓他發現自己的慌亂。

可是他沒法挽回了,撒小谟已經想起了那些事。

“柯際,有件事想和你說。”

“不要說,”柯際慌張極了,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又舍不得勒疼他,最後變成掐着自己的手臂,環住撒小谟,“求你了,馍馍。”

撒小谟嘆了口氣。

“你不能總是這樣慣着我,我做錯了事情,不能一直這樣被瞞着啊。”

“我記性太差了,都忘了你為我做過那麽多事情。對不起,柯際。”

柯際眼睛變得通紅,劇烈的悲戚吞沒了他,漆黑的海水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他從美好的幻境之中抽離。

“是我做錯了。”

撒小谟心裏産生了一種沖動,他想和柯際分手。

他覺得自己不配擁有柯際的喜歡。

可這是最爛最消極的贖罪方法。

不管他做什麽,都只會更深地傷害柯際而已。

他不能再離開柯際,卻又會因為留在他身邊而愧疚。

雖然柯際不怪他,他心裏還是難過得快要死掉。

“為什麽要這麽讓着我?你一個人這麽辛苦又不告訴我,我知道了以後只會更難過啊。”

撒小谟泣不成聲,柯際心如刀割。

“對不起,柯際,真的對不起你……”撒小谟不斷重複這句話,心中的悔恨卻無法消去分毫。

柯際把他壓在床上,堵住他的嘴巴,不讓他繼續道歉。

這是他們接過的最難過的一個吻,苦澀的,帶着眼淚。

“我唯一的心願就是你能過得開心,沒有煩惱,我不想因為自己的失職害你痛苦。”柯際抱住撒小谟的頭,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撒小谟無聲地流着眼淚。

“不要說對不起了,馍馍。”

撒小谟從他的臂彎裏鑽出來,拉下柯際的衣領,渴求地吻上他的嘴唇。

“你從來沒有失職過,你是我最好的愛人。”

間隙時刻,撒小谟認真地看進柯際的眼睛,告訴他。

他知道,柯際需要他的肯定。

他只能盡他所能,彌補過往的任性。

他們分享彼此的心跳,在唇舌間交換悲傷的眷戀。

柯際看着眼睛通紅的撒小谟。

“我愛你。”

等一切平息,他們靜靜地躺在床上,看窗簾被夜風卷起,翻滾出一層層海浪。

“謝謝你給我畫的畫,我真的很喜歡。” 柯際說。

“那不是好早以前給你畫的嗎,豬豬,現在才謝我?”

“之前想說的,怕你覺得我太客套太肉麻。”

“你本來就肉麻。”

柯際的側臉線條被笑意柔化,眼睛不再暗沉沉的,收納進一層淺淺的星光。

“以後也繼續畫下去吧,我想看到你畫出更多的作品,那麽好看,大家一定都會支持你的。”他看着撒小谟,認真地說道。

撒小谟好不容易止住眼淚,這下又要被他說哭了。

“你不在我身邊我畫給誰看啊,大壞蛋。”他扯着柯際的袖子,難過地說。

“會有更多的人喜歡你的畫的,我也會一直看着你的,乖。”

“太不公平了……我好不容易追到你,又好不容易被你追到,憑什麽現在會變成這樣……”

柯際擦掉他眼角又開始往外冒的眼淚,有些愧疚,不知道怎麽安慰他才好。

撒小谟翻身緊緊抱着柯際,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了。

“算了,無所謂了。”

“我會一直在這裏等你。”

“我不信你。”

“我會做到的,你只要放心地去做想做的事情就好。”

撒小谟湊上去要柯際親他。

“馍馍,一定要快樂。”

柯際吻着他,輕聲和他說話。

當黑夜離開,太陽照常升起。

所剩無幾的日子裏,時間過得飛快,他們用所有的力氣愛着對方,愛着身邊的家人朋友,熱愛生活。

高考結束後,他們如願進了理想的大學,在法定年齡結了婚,重新正式地住在一起。

這一次,他們帶着清楚明白的心意,一同抵擋生活的攻擊。

因為系統提醒過,時空可能會在任何時間點倒塌,柯際和撒小谟不想不清不楚地被分開,于是沒有多做掙紮地拖延時間,溝通好定下了回去的日期。

在約定好的日子,撒小谟早早起了床,柯際還在睡覺。

他緊閉着嘴,眉毛微皺。

撒小谟輕輕撫平那裏的痕跡,摸了摸柯際的臉,走出卧室。

他走到陽臺上,叫出系統。

0號有些遲疑:“您決定好了?”

“是。”

“那,我把确認書拿過來了。”

撒小谟點了點頭:“嗯。”

他擡頭望着灰藍色的天空,世界靜得不像話,連啁啾鳥鳴都不可聞。

晨光熹微,一行行字慢慢浮現在視線之中。

“請确認任務情況:柯際,不再厭惡生活,對感情恢複信心,解開和父親的誤會。(已完成)

撒小谟,找回記憶,承認心裏的想法,堅定當畫家的理想。(待确定)”

他舉起食指,又放下。

他咬了咬嘴唇,皺着眉走回房間。

柯際聽見腳步聲,慢慢睜開眼睛。

“要回去了?”

語調很輕,不像是問句,倒像是随口一提的肯定句。

“嗯,這次我真的走了啊?”

“好,我就不送你啦。”柯際淡淡地笑着,仿佛是在送一個好朋友出遠門,雖有不舍,卻不會給友人造成負擔。

撒小谟點擊了在自己名字下方的确認鍵。

“您已做出選擇,時空即将關閉,一分鐘後生效。”

他坐到床上,用力地抱住柯際。

柯際親了親他的頸側,溫柔地說:“謝謝你,陪我做了一場最美的夢。”

“才不是夢呢,是真的。”

“嗯,還是謝謝你。”

☆、跟我回家

撒小谟睜開眼。

又是蒼白的病房。

可是這次,沒有柯際陪在他身邊了。

鈍痛在心髒蔓延開來,連眼淚都已經幹涸,他只能目光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探查生命跡象的儀器發出叫聲響,媽媽抓緊了他的手,帶着滿臉的淚痕站了起來,張大了嘴巴,望着蘇醒過來的撒小谟。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看到兒子一臉的虛弱,媽媽心疼極了,緊緊抱着他安慰道。

撒小谟望向病房角落裏的電視。

那上面正在播放一部年代久遠的電視劇,講家庭倫理的,小時候奶奶喜歡抱着他看這部劇,撒小谟對裏面的劇情爛熟于心,只要聽到聲音,就能認出是哪一集。

很巧,劇情發展到主角出了車禍,他的母親趕去醫院照顧他。

餘下的時間,撒媽媽就一邊看電視,一邊觀察撒小谟的身體有無異常,每天在固定時間叫醫生來為他治療。

痛感慢慢恢複,腿上像有一排針在紮,密集的刺痛無一不在提醒他:他回到了殘酷的現實之中。

他能做的,只有吞下因自己粗心大意、任性無理而結出的苦果。

醫生長着一張冷漠的臉,說話的語氣平成一條直線,給撒小谟做完身體檢查後,和撒媽媽說了大致情況。

撒小谟需要靜養,兩個月後開始複檢。

房間裏只有撒小谟一個病人,電視可以随意調臺,撒媽媽就重複看了好幾遍同樣的一集。

然後,電視裏的人說什麽,她就跟着說什麽。

好像她不知道該如何關心一個病人。

撒小谟歪在枕頭上,神色淡淡地看着她的模仿秀。

等醫生推門出去後,撒小谟坐在床上靜靜地說:“我想找柯際。”

媽媽的臉上劃過一絲驚慌,又很快壓了下去。

“不是說了嗎,他在外地暫時趕不回來,你先好好養病。”她撒謊道。

“我要見他,”撒小谟堅持,“我知道他還在這裏,他沒有死。”

撒媽媽慌亂地拿出一個蘋果要給他削:“你先好好休息……”

“別演了。”

撒媽媽瞪大雙眼,動作僵住,仔細看就能發現她整個人非常不自然。

她的一舉一動,都在刻意模仿。

“為什麽這麽多天了,爸爸沒來?我記得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出院了。”撒小谟緊緊盯着“媽媽”,一字一頓地說道。

“0號,你還要盜取我的記憶到什麽時候?”

“……”

對方遲遲沒有說話。

沉默已經揭示了真相,撒小谟冷靜地陳述:“這個世界還是假的,我知道。”

撒小谟伸出手:“手機給我。”

0號沒再阻撓,乖乖脫去了人形外殼,變回可移動的小機器人。

“我要去他家。”

知道在虛拟空間不會受傷,撒小谟拔掉身上的針管,跳下了床。

該死,系統在痛覺方面做得太過細致,經歷過車禍的後遺症一處沒落,撒小谟每走一步都承受着難言的椎心之痛。

在0號的支撐下,他勉強走到樓下叫了車,奔向他和柯際以前住的房子。

柯際答應過他的。

“我會一直在這裏等你。”

撒小谟癡了一般,在心裏不停循環這句話。

柯際,不要失約,一定要在那裏。

老的住宅區被拆了大半,撒小谟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了上學時期常住的那一棟樓。

可惜,柯際并不在裏面,取而代之的是一對不肯搬遷的老夫婦。

老爺爺看他神色黯然,安慰道:“你可以問問對門那個人,他是這兒的老居民,應該認識你要找的人。”

對門的鄰居,不就是那個經常搞實驗就差把房頂炸飛的人麽?

撒小谟幾乎是不帶希望地敲了敲門。

門打開了。

熟悉的面孔從門後鑽了出來。

“來了。”他一副自來熟的樣子。

“嗯?”撒小谟還有些驚訝。

“早在這等你了。”

一頭霧水地進了門,撒小谟看着客廳裏的各種巨大設備,立刻就想起了什麽。

“我就是在這裏接受的治療。”

他伸出手,摸了摸冰冷的器械表面。

鄰居點點頭,拿出一個記錄儀在上面點了幾下。

“還有最後一個記憶沒有找回,要去嗎?”

撒小谟看着被呈現出來的圖像,沒有遲疑,選擇了去直面過去。

進入逆時空之前,他問身邊的人:“最後,能告訴我柯際還活着嗎?”

“那要靠你自己去找了。”

他放棄的,他恐懼的,都在黑暗中現形。

小時候被玩伴們鎖在地下室裏。

高一在校門口外被人勒索。

參加繪畫比賽,評委被人收買,給他的畫加上了別人的名字。

再次在網上發布作品,卻被戴上了抄襲者的帽子。

被全世界的惡意包圍時,是柯際站出來,用同樣弱小的身軀為他擋住了外界的攻擊。

柯際對他說“別怕,沒事”的時候,撒小谟從來沒想過,柯際也是會害怕的。

哪有什麽人是絕對刀槍不入的。

陪伴着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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