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江晨予家所在的區域,是臨江市最老舊的地方,還沒提到開發日程上,到處都是破敗的筒子樓。

顧曉玲在這個迷宮一樣的地方尋了半天,看着紙條一邊打聽,終于找到地址所在樓。

牆上石灰剝落,坑坑窪窪,樓道上總會看到一些垃圾,角落裏還有成結的蜘蛛網,水泥樓梯的階梯都有些向下彎,怕是經年累月被踩出來的。

她敲了敲掉漆的綠色木門,沒人應,家裏只有一個奶奶,恐怕聽不見,顧曉玲大聲喊道:“有人嗎!”一邊喊一邊敲。

此門不應,隔壁門開了,出來一個跟她媽差不多年紀的中年婦人,圍裙罩身,用抹布擦着還未幹的手,笑呵呵地盯着顧曉玲。

“喲,好趣的姑娘,江家老人在醫院了,你是她家哪位?也沒聽說過他們還要其他親人啊。”

顧曉玲笑道:“阿姨您好,我是江晨予的同學,是市下邊鎮上的,回家有事,順便替他來看看奶奶。”

那阿姨嘶了一聲,大笑道:“我想起來,你是小予的女朋友吧,那天接電話的就是你!”

“您…您誤會了,”顧曉玲連連擺手,“我們只是同學。”

阿姨笑着頭一擺,啧了一聲,大笑,“阿姨知道你們小年輕臉皮薄,這小予眼光真好,小姑娘真漂亮,叫啥啊?”

顧曉玲又解釋了一番自己不是女友,只是對方好似已經認定自己與他關系匪淺,咋說都沒用,索性也不再解釋了,

“您叫我曉玲得了,阿姨怎麽稱呼?老人家在哪個醫院,我去看望。”

“我跟他們家十來年老鄰居了,你跟着小予叫我劉阿姨吧,你進來坐,吃個飯,我一會兒帶你去。”

實在盛情難卻,顧曉玲無法只好吃了點,說說話,之後便去了醫院,買了籃水果,來到老人家病房。

老人家骨瘦如柴,見到顧曉玲驚了一下,劉阿姨在她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老太太溫柔地笑着,讓她坐,上下看着她,眼神慈祥。

顧曉玲見到老人家也是一驚,一舉一動都非常雅致,交疊着手,靠在床~上,靜谧從容,笑容更是平易近人,語聲柔和,頗有些閨秀氣質。

劉阿姨先回去,另一個病床空着,只剩兩人,顧曉玲竟未覺尴尬。

老太太姓夏,讓曉玲叫她夏奶奶,顧曉玲陪她吃了飯,推着輪椅帶她去散步,她說平常這些事都是劉阿姨抽空做的,自從搬到那裏,受了劉阿姨太多照顧和恩惠,與曉玲說了許多知心話。

原來夏奶奶以前真是大戶,後來敗落嫁了江家爺爺,江晨予父親算是能人,抓~住時代機會,下海經商,成了臨江市出名的有錢人,江晨予童年也算是過着少爺生活,後來父親經營失敗破産,父母雙雙跳樓,受不了大起大落的江爺爺也跟着去了,只剩下老太太和小江晨予,一下子失去三個親人的老太太,帶着所剩無幾的錢和孫子搬進了筒子樓,見過垃圾,做過零工,後來靠刺繡手藝過活,直到眼睛再也看不清,江晨予漸大,便早早地四處幹活養家。

知道老太太做了心髒搭橋手術後,保養良好,便放下心回了學校。

顧曉玲給江晨予帶了些家鄉食物,解他鄉愁,說夏奶一切安好,将老太太的話說給他聽。

江晨予點點頭,顧曉玲笑着拿出手機,将拍的照給他看,難得見到了面癱臉上的笑容,跟個孩子似的,他的笑令紋真好看。

“謝謝。”

“算了吧,你這樣我倒不習慣,倉庫怎樣了?”

江晨予拉着她,“你跟我來。”

這時已是黃昏,淡金色的落日将高高的草叢染上一片暖意,如果再配上一段北方的民歌,就更有情調了。

大吃一驚,二樓宛然成了一個工作室,雖然那些桌椅有些舊,倒真是有模有樣,幹淨無比,先前的灰層都看不到了。

還要幾個櫃子,她拉開,一排的蠟燭,都是耐燒的那種。

其他的東西,該齊全的都齊全了。其實他們只需要一個倉庫,這些東西都有些多餘。

“偶爾來坐坐也不錯。”江晨予趴在窗戶邊上說道。

她這才發現窗戶重新裝了窗板。

“冬天咋辦,也只有天暖的時候來找清靜,聽說北方的冬天能将人耳朵凍掉,所以大家都待在有暖氣的地方。”顧曉玲說着,突然想到什麽,“如果咱們大冷天的去別人家收書,甚至收點破爛也不錯,廢品也能掙錢。”

江晨予靠在牆上,盯着她。顧曉玲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紅着臉笑道:“咋了,我說得有啥不對,只是大冬天的苦了你要去拉板車,我倒可以搬你推推,租輛三輪車也行。”

江晨予仍在看她,心跳加速,顧曉玲有些緊張地四處望着,故作輕松地拿了根蠟燭點燃,瞬間便光亮起來,橘色的火光映照在她臉上,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眼前搖曳的燭火。

“晚了,回去吧。”

帶點失落,顧曉玲跟着江晨予沿草叢返回。

因為他近來忙着英語演講大賽的事,收書的事便也還擱在那裏,顧曉玲覺得不妥,不能沒了江晨予自己就停滞不前,于是獨自一人四處去收書。

葛韻進來有些憔悴,說暫時不參與這項事業,顧曉玲有些擔心生龍活虎的大葛突然殃了,像林蕊香一樣,經常跑出去不見人影。

其實自己又何嘗不是在外奔波。

她托着向楠認識了幾個大四的師姐,一起吃了飯,逛了街,漸漸熟絡起來,知道她論斤收書,便也将不要的書,賣給她,她上門收總比自己廢力的拿去賣好,有些樓層甚至很高,顧曉玲都親自去收,将電話散發出去,一一宣傳,漸漸都找她賣書了。

廢力地将書一袋一袋提下去,放到租來的三輪車上捆好,本錢就是她晚上擺攤賺來的錢。

現在剛剛起步,收的書并不多,所以也沒花幾個錢,将書一車一車運到一層倉庫,用鑰匙鎖好,打算抽個時間,将書分門別類地整理好,定好價錢。

雖然累得腰酸背痛,倒也很有成就感。只是,有時候搬運途中,停下來坐于樓梯間休息時,會有落寞的孤寂感萦上心頭。

來返一段日子,她漸漸不害怕走草叢了,确實什麽都沒有,反而覺得身入其中,撥開一層層叢草時,竟感到說不出的安心。

她從澡堂回來,走到黑暗處,突然想起以前在這裏撞到過一個男人,笑了笑,真是好久之前的事了。檢查自己确實穿了罩罩,便回了宿舍。

開門時,正遇上梁薇在李晶晶桌前翻騰,梁薇先有些尴尬,然後笑眯眯看着她,“回來了,最近又在忙活什麽?是不是有賺錢的好路子了?”

她回到自己座位問道,用濕紙巾擦了擦臉。

顧曉玲瞥了一眼李晶晶桌上的化妝盒,笑道:“還沒開始賺錢,就是收那些師兄師姐不要的書當廢品賣,你要是想加入,可以和我一起,我正愁每個人幫忙搬書,累死了。”

梁薇一愣,笑了笑,“我最近也忙,不然這樣,我到時候幫你賣吧。”

“不用了,利少,分不起。”

“那如果你賺得多再說吧。”

顧曉玲将桶砰地扔到陽臺,心裏氣急,一時沒忍住大聲道:“賺多賺少,我都不和別人分!”

梁薇在裏面笑,“也不和江晨予分是吧。”

“他要是幫忙搬書,我當然分給他!”

“那到時候錢賺得多,我再幫忙搬。”

顧曉玲走進來,打開天窗說亮話:“梁薇你這樣說話有意思嗎,那是我的錢,我想給誰就給誰,就算大葛小香沒搬沒賣,我照樣願意讓她們分成,你啊,我才不要給你一分錢!”

梁薇低着頭玩手機,頭也不擡,笑道:“到時候再說吧。”

“什麽時候都是一樣,你死了這條心吧,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沒必要裝着,也沒必要來往了,我也不願意再委屈自己裝下去,你以後別惹我,我只會當你是空氣。”

顧曉玲将毛巾往肩上一甩,哼了聲,會自己座位。

李晶晶帶着滿腔的酒氣回到宿舍,頭發散亂,臉上的妝都花了,像是跟人打過架一樣,梁薇扶着她落座。

氣得拍了拍桌子,“敢甩老娘,老娘也不讓他好過,打死他狗~日的!”

顧曉玲上床躺下,打算戴上耳機不理這兩位奇葩,這李晶晶也是沒遇上厲害的,怕都是些暴發戶和暴發戶兒子之類的,真正有實力的人家不玩死她就祖宗積德了。

她剛要戴上耳機,就聽李晶晶怒道:“誰動我化妝盒了!”

顧曉玲坐起身,梁薇意味深長地看向自己,李晶晶便也跟着看向自己,那眼角抽筋,還未褪去的花妝讓她看似鬼怪一般。

“你知不知道這些化妝品多貴,我也不打你,開個價你照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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