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智伯有四子,長子智虔,次子智籍,三子智遠,四子智行。智虔才德兼備,且為嫡長子,被立為世子,但英年早逝,于是智籍便被立為繼任世子,後繼任為智伯。智遠每日只知鑽研醫術,飲酒品茶,其他概不過問。智行無心為官,卻有着一副極善經商的心思,剛剛成年便獨自走南闖北,待創了一番事業之後才回來按照老智伯的意思成了家,搬出智伯別處獨居,如今家財萬貫,兒女繞膝,過得太平快活。

智伯有兩子一女,長子智安,娶的是绛州禁衛軍總領的嫡長女盛婉儀。次子智骁,和平州知州之女崔瑜笙結了姻緣,但只半年,崔瑜笙便因病過世,智骁至今未續弦。智伯小女兒是名滿天下的瑞請郡主智卿,至今還未婚配,雖然智府的門檻已經被前來求親的人踏破,但沒有一人能夠入智伯的眼。

智伯的那三弟弟智遠,無心政事,放曠不羁,似乎與整個智府格格不入,但是他心胸廣闊,才華無雙,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所不精,所以待卿卿足了年歲可以入學時,智夫人便做主将她交給智遠教導。智遠精通醫術,在城中開了一家醫館,名為“平和醫館”,得空時便去醫館坐堂診脈,卿卿自小耳濡目染,學會了不少行醫之道,也常随智遠一起去打理醫館。

卿卿自小便知自己身份不同,人前人後總是要端着一副郡主的架子,過得甚是疲累,只有在智遠面前,她才能像個小孩子一樣撒嬌淘氣,無論做什麽智遠都不會生氣,如果犯了錯,只需給他沏一杯好茶說上幾句好聽的話智遠就會原諒她。相較于智府的其他人,卿卿與智遠更為親近。

回府後,卿卿每日都在書房裏研讀詩詞醫書,偶爾陪智遠去城中的平和醫館看看,興致來了便跑去智遠院子裏寫新曲子。

智遠把《相思憶》改了幾處,聽上去便更加纏綿悱恻。

卿卿随着《相思憶》的曲子,編排出一支舞,細碎的舞步繁複而又潇灑,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絲纏纏繞繞久久不得散去,跳給智遠看過,智遠爽朗地笑道:“我雖教你才藝,可這舞蹈我确實大不如你!卿卿啊,你這舞應當和着江沅的笛聲才最完美!”

卿卿舀茶葉的手頓了頓,雙眸盯着書桌上那只紫砂壺,聽到智遠的話心內有些恻恸……

智遠為人潇灑,所以笛聲也透着潇灑,即使是《相思憶》這樣的曲子,也少了幾分纏綿。而江沅的笛聲透着深情,每次聽到他的笛聲,她總會心潮翻湧,久久不得平複……

她微不可覺地嘆口氣,垂下眼繼續向壺裏放茶葉……

這日裏,智遠同平和醫館的李大夫一起去城外采辦藥材,卿卿便帶着水色來了醫館幫忙坐堂。

近日裏來看病的人并不多,卿卿也比較輕松,號上幾個脈便可歇上一會兒,歇着的時候便道藥材櫃前去幫着整理藥材。

卿卿正在藥材櫃前查看剩餘的藥材,一個提劍的男子走了進來,男子的頭發未用發冠束起,只是用灰色的綢緞綁了起來,雙目炯炯有神,面上毫無表情,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他穿着灰色的衣裳,料子是雖不是上好的,但在綢緞裏也屬中成,不是一般的人家可以穿得起的,加上他手中那把威風凜凜的佩劍,一看就知道是哪個大家的家傳之物。

這名男子從懷中拿出一張方子放在櫃臺上,用四指推到卿卿面前:“大夫,抓藥!”

卿卿略略點頭,拿起方子一看,心中訝然,這筆記是智遠的筆記,這藥方正是智遠寫給江沅的藥方!卿卿擡起頭看向這名男子,問道:“不知這位病人與公子是何關系?”

那男子答道:“是我家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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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敢問他的傷勢如何了?”

“已好了大半。”

卿卿微微松了一口氣,淡淡道:“這藥今日我給你抓三副,剪成半碗服用,每副藥只可煎兩次,這三副藥吃完之後,請你們家公子親自來一趟,我需要重新為他號脈換方子。”

“是,有勞。”

卿卿轉過身去抓藥,心裏想着,江沅的随從這樣寡言少語,人看上去也是冷冰冰的,和他那般懂得風雅的人還真是大相徑庭。

只是護國寺一別也有多日,她一個姑娘家也不好差人去打聽一個男子的行蹤,心裏念着他的傷勢,到底是放心不下,不想到今日恰好碰到他的随從,倒真是巧了。

不過,智遠也不是天天來醫館裏看着,兩日後要怎樣把智遠叫過來還真是需要好好想個主意。

這日醫館裏關了門,卿卿馬上回府裏等智遠,在智遠的院子坐到快要三個時辰,智遠才慢慢悠悠地走回來。

智遠一身新做的雲錦袍子滿是藥材的味道,又苦又香,和智遠混得慣了,卿卿也愈發地喜歡藥材的這種苦香。

智遠甩了甩袖子在椅子上坐下,手指按了按太陽穴,一臉的疲憊,卿卿急忙倒了一杯熱茶遞上來,笑道:“三叔回來得巧,剛煮好的茶!”

智遠接過杯子,掀開茶杯蓋子在鼻子下一過,滿意地點頭,然後緩緩地将熱茶送入口中,閉上眼睛回味了一番,才慢條斯理道:“聽說你在我這都坐了三個時辰了,找我有什麽事?”

“嗯……”卿卿略微猶疑了一下子,道:“後日裏,煩勞三叔再去一次醫館……”

“哦?什麽事情要你來尋我去醫館?”智遠挑了挑眉,頗有興致地望着她。

在過去的三個時辰裏,她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智遠是個聰明的人,想要找些借口将他騙了去定是不容易,與其到時候讓他看見江沅再來取笑自己,還不如與他實話實說來得實在。

卿卿咬了咬牙,道:“今日醫館來了一個人抓藥,那藥方是三叔寫的,是……江公子的方子……我詢問了一番,得知江公子已經離開了護國寺,傷勢也好得差不多了,便讓那人轉告江公子後日裏來瞧大夫,重新開個方子……”

“原是如此……”智遠點了點頭,“可既然他的傷勢已好得差不多了,依着他的體質應當不會有什麽大問題了,為何還要人家多跑一趟啊?”

卿卿道:“三叔與人家徹夜長談,把酒話知己,難道三叔不想幫人家将病瞧清了,免得留下什麽病根嗎?”

“嗯……你說得對!”智遠點頭,将空掉的茶杯遞出去,示意再倒一杯茶來,卿卿上前接過茶杯轉身去倒茶,右手提着茶壺柄,左手按着茶壺蓋往杯裏倒茶,冷不丁聽見智遠幽幽的聲音傳過來:“其實你直接跟我說你想見他我也不會說什麽的……”

卿卿手中一頓,将茶壺放下,端着茶杯走到智遠面前,羞惱道:“也不知道三叔是什麽心,開我的玩笑就這麽開心?”語畢,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擱,轉身就往外走,邊走邊說道:“兩日後三叔盡管去瞧病吧,我才不去呢!”

智遠看着人遠去的背影偷笑,端起桌上的茶水慢條斯理地喝了起來,默念道:“好……真是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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