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韓邑賴在趙景翊的書房混茶吃,臨走時還以為他擋酒為由順走了他新得的一支狼毫筆。
好容易送走了韓邑,趙景翊終于可以一個人在書房清淨地看會兒書,眼在書中心卻不在,腦海中總是不自覺地浮現出卿卿的樣子,拿着書敲打自己的頭頂自言自語道:“趙景翊,你真的無可救藥了。”書本一扔便踱步去了花園。
春光正好,園中一簇簇花朵開得正是鮮豔,卿卿站在鵝卵石小路上彎着眉眼看小子域圍着她轉圈嬉笑玩耍,臉上的笑容格外的清麗明媚。
小子域最先看到趙景翊,開心地喊了一聲:“小叔叔!”便歡快地朝他跑過來。
趙景翊順勢蹲下身子抱起她,笑道:“子域開心嗎?”
“開心!小嬸嬸人可好了!”小子域抱住他的脖子,笑得燦爛明媚。
卿卿緩步朝他走來,拿起帕子拭去子域額上的汗珠,對着趙景翊道:“你怎麽過來了?”
“想你了,就過來了。”聲音溫潤情深,卿卿面上一紅,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應聲。水色在一旁也暗暗低下頭,偷偷笑了笑。
子域的貼身丫鬟紅箋見狀,忙上前說道:“子域這兩日有些受寒,奴婢先帶她回去吧。”
小子域緊緊抱着趙景翊的脖子不肯松手:“我不要回去!”
紅箋半哄半吓道:“不回去也可以,只不過如果病了可是要吃藥的,哎呀……孫大夫開得藥好苦怎麽辦!”
“不要不要我不要吃藥!”小子域委屈地松開手,“那我跟你回去吧。”
“子域真乖。”
小子域戀戀不舍地看着趙景翊和卿卿,慢吞吞地行了禮:“小叔叔小嬸嬸,子域先走了。”然後才邁着小步子離開。
卿卿一直看着子域歪歪扭扭的背影,趙景翊的視線停在了水色臂彎裏搭着的披風上,微微皺一皺眉,伸手拿過披風,抖開,給她披上:“今天風大,小心着了涼。”
卿卿笑道:“我哪有那麽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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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域鬧了這麽久一定累了吧。”
“不會啊!子域那麽可愛,難怪府裏上上下下都喜歡她。”
趙景翊低下頭附在她耳邊小聲道:“我們給子域添個妹妹吧!”
他的氣息溫潤浮動,引得她耳根發紅,潮紅一直爬上臉頰,擡頭瞪他一眼:“回去了!”
趙景翊看着走在前面的人,不自覺地揚起嘴角,撐開手中的折扇跟了上去。
卿卿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茶杯還未送到嘴邊,卻被一只修長的手拿走了。擡起頭看着搶走自己茶杯的某人,慢條斯理地小飲一口,說:“這茶一定是三叔的吧!”
卿卿佯裝惱怒:“茶是我的!”
趙景翊一挑眉:“哦?”然後将剩下的半杯茶含在嘴裏低頭吻上她,将茶水渡到她的口裏。
卿卿驚慌地推開他,左右看了看,幸好水色守在房外沒有進來。臉色憋得通紅,心裏甚是羞憤:“你在幹嘛?”
趙景翊笑着說:“還你的茶啊!”
卿卿無奈地看着他,伸手又倒了杯茶,一口飲盡,不去擡頭看他。
趙景翊看着她的樣子,心裏溢滿了幸福感,環住她的腰,湊到她耳邊輕聲道:“你身邊也沒個會武功的,以後讓墜露跟着你吧。”
“不用的,我不用那麽多人服侍,有水色就夠了。”
趙景翊把下巴磕在她的頭頂輕嘆:“卿卿,聽話……”
卿卿想了想,只好答應:“那好吧……”
“墜露跟在我身邊十多年了,做事穩重,思慮周全,武功也好,有她時時跟着你我才放心。”
卿卿笑道:“我整日在府裏呆着,還能有什麽危險不成?”
趙景翊收緊手臂,輕輕嘆氣,不知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自己聽:“是啊,不會有危險的。”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沒告訴我?”卿卿心中一動,脫口問道。
趙景翊挑眉,遲早都要知道的,也沒有什麽需要瞞着她:“待我們回智府省親之後,我要去一趟邺城。”
卿卿立時感覺到了異樣:“邺城?去做什麽?”
趙景翊笑笑:“緊張什麽?只是去買一些馬匹回來而已。”
卿卿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擡頭看着他,眼睛裏滿滿的靈動:“帶我一起去好不好?”
此次去邺城,名義上是挑選馬匹,實際上是要收掉邺城,所行之事實在兇險,趙景翊看着她期待的樣子,不忍拒絕卻又不敢答應,便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卿卿看他猶豫不決,又道:“我就是跟去賞賞風景的,聽說邺城的桃花開得特別美,三叔每年都要去上幾日,但從不肯帶我去,這次你就帶我去吧。”
她的眼睛眨啊眨,看的趙景翊心裏一陣蕩漾,想點頭答應但又放心不下,“這幾日春寒還正厲害,邺城偏遠,一路上颠簸下來你身子會吃不消的。”
“不礙事的,我多帶幾套厚衣裳就可以了!”卿卿看他還在猶豫,幹脆拉住他寬大的袖子,搖了兩下,軟着聲音說:“你就帶我去吧,好不好嘛……”
趙景翊看着她的眼睛,心頭一軟,無奈的嘆口氣,點點頭:“去也可以,但是所有的事情都要聽我的安排,我會給你多安排一些侍衛,不許甩開他們。”
卿卿雖然心裏并不情願帶一大堆侍衛,但她知道,若是不同意,趙景翊一定不會帶她去邺城,于是很開心地點點頭算是二人達成協議。
趙景翊給卿卿備了一輛馬車,卿卿和水色坐在馬車裏,墜露和陳緒一起駕車,馬車前前後後圍了十個騎馬的帶刀侍衛,趙景翊騎着一匹雪白的大馬帶領一群人走在最前方。卿卿在馬車裏翻着書本子,時間久了眼睛有點暈,掀開簾子到外面□□正好,心情十分愉悅。彎着身子掀開馬車的門簾子對駕車的陳緒說:“停車。”
沒有趙景翊的命令陳緒不敢擅自停車,但又不敢違背卿卿的話,一時為難只好看向墜露向她請示。
墜露看了一眼前方正在行進的隊伍,恭敬地說:“少夫人,少爺吩咐過您不能離開馬車的。”
卿卿自然不願在馬車裏一直坐着:“這裏風景這麽好,不欣賞豈不是浪費了嗎?”
墜露剛想回話,卻看見趙景翊騎着馬到了馬車旁,陳緒看到他便停下了馬車,趙景翊看着卿卿問:“怎麽了?”
“我也想騎馬。”
趙景翊笑着說:“騎馬很累的。”
“在馬車裏颠簸着也很累啊!”
“在馬車裏比較安全。”
卿卿不滿:“你可以保護我啊!”
趙景翊無奈地笑笑,向周圍看了看,估計這一路她也憋壞了,一路上風景這麽好,看看風景也不錯,于是微微彎下腰,向她伸出右手。卿卿粲然一笑,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他順勢一拉把她帶到自己身前,兩個人共騎一匹馬向隊伍前方走去。
墜露讓一個侍衛和陳緒一起駕車,然後騎上他的馬追到趙景翊身後。
卿卿和趙景翊騎在一匹馬上,陽光暖洋洋的打在臉頰上甚是惬意,身子順勢便靠在趙景翊的胸口。
趙景翊笑着問:“困了?”
卿卿搖頭:“沒有,這樣子多舒服啊!”
趙景翊笑而不語,心裏極為滿足。
“墜露的武功是不是很高啊?”
“她和淩山都是師從謝幽。”
“謝幽?!”卿卿驚訝道:“是名震五國的劍術高手謝幽?可是五國相傳謝幽是不收徒弟的啊!”
趙景翊道:“周笙老先生不也是不收徒弟嗎?但凡不願意收徒弟的大師,都只是怕弟子不能繼承他們的信念,只要遇到了真正值得傳授畢生技藝的人,他們還是不會拒絕的。”
卿卿點點頭,覺得他說的甚為有理。
卿卿伸手摘下頭頂枝杈上的一只桃花,別在發間,輕聲道:“朝飲木蘭之墜露兮,真好聽!”
趙景翊笑而不語。
墜露騎着馬跟在二人身後,看着趙景翊的背影,暗暗垂下眼睑,心裏黯然傷神……
“墜露,墜露!”
“是,師兄。”淩山叫了她兩聲才回過神來。
淩山嘆了口氣,淡淡地說:“不該多想的就不要想了。”
墜露努力收起眼底的神傷:“我知道了,師兄。”
十三年前,她在路中間攔下一身白衣的他,懇求他帶自己走,髒兮兮的手死死地抓住他雪白的衣角,像是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語無倫次地告訴他自己什麽活都可以做,只要給她一口飯吃就好。
她身上的粗布褂子被一群小乞丐撕的破爛不堪,手臂上臉上都是淤青的傷痕,他對着她身後的一群小乞丐皺了皺眉,一言不發地把她帶回府,讓下人給她洗漱、擦藥,給她熬了一碗香甜的百合蓮子粥。
“你叫什麽名字?”
她怯生生地答道:“我沒有名字……”
“沒有名字?”原來是生來便被遺棄啊,他靜靜地看着她,微風拂過,飄落的梨花花瓣洋洋灑灑地在空中飛舞,他的聲音溫潤玉如:“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從今日起,你就叫墜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