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二日醒來時，天已大亮，卿卿朦朦胧胧地睜開眼，只覺得渾身酸痛猶如車馬碾過，偏頭看見始作俑者正笑得滿面春風地看着自己，面上一紅，拉過被子蒙道頭頂，悶聲道：“我不喜歡這床帳子，太豔了！”
趙景翊伸出手臂把她摟住，寵溺地說：“換掉換掉，馬上叫他們換掉。”
卿卿把臉埋在他胸口，突然笑出聲：“逗你的，哪有成親第二天就換喜帳的。”
“嗯，只要你不喜歡我們就換，不用管那些破規矩。”
卿卿嗤嗤地笑：“起床吧，天都大亮了。”
趙景翊把下巴磕在她頭頂，搖搖頭，聲音慵懶：“再睡一會兒……”
“該去給父親母親奉茶了。”
頭頂的人又搖了搖頭，不說話。
“別鬧了，快起來，你不去我可自己去了！”
人又猶豫了一會兒，方才慢慢悠悠地坐起來，給她穿好裏衫，才放她下床，待自己也套上裏衫後，才喚來早就候在外頭的水色。
幾個衣着統一的丫鬟端着盥洗用具跟在水色身後，水色走到卿卿身後，拿起檀木梳給她梳頭，她知道卿卿一向不喜歡繁雜花哨，便只将頭發挽了髻。
卿卿挑了支通透的翡翠簪子遞給她，水色把簪子簪到發髻裏，看着花菱鏡皺了皺眉：“小姐，這個是不是太素了？今兒個可是去給老爺夫人敬茶的，太素了恐不太好。”
卿卿正要去拿首飾盒裏的一只金步搖，肩膀就被趙景翊撘住，趙景翊對着花菱鏡看了看，道：“我看這樣就挺好，只要你喜歡就好。”順便在她臉頰上印下一吻。
卿卿瞬間紅了臉，站在一側的水色也有些不好意思，偷偷低下了頭。
伸手拿過金步搖遞給水色，卻是對他說：“總不該讓你為難。”
趙景翊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走到屏風後去，穿了件紫色的外衫又出來，去給卿卿挑選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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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衣裳着實太多，單只新衣，大哥就為她制備了一百零八件，卿卿透過菱花鏡看他認真挑選的樣子，嗤嗤地笑了起來：“随便拿一件就好。”
趙景翊挑了件繡着碎花的淡紫色衣裙走過來，笑道：“這挑衣服的活我還真做不來。”
水色接過衣服，給卿卿穿上，将腰帶系好，又将一條絲制披帛搭在臂彎間。伺候着卿卿洗漱完畢，方才帶着一衆奴婢退下。
來到前廳時，趙伯和趙夫人還未到，趙景翊向坐在廳裏一對夫婦行禮問候：“大哥大嫂好。”卿卿便知這是趙景陽和韓落夫婦，于是也跟着行了禮去問候：“大哥大嫂好。”
趙景陽和韓落笑着說：“快別多禮了！”
話音剛落，一名女子跑了進來，湖藍色的衣裙襯得她愈發的英姿飒爽，她跑過來叫道：“大哥大嫂好，二哥二嫂好！”聽得這一聲稱呼，卿卿便知道這名女子一定是趙景月。
趙景陽嘆了口氣嗔怪道：“越來越沒有女孩子的樣子了！”
趙景月并不服氣，但面上還是笑着說：“是是是，大哥教訓的是，景月知道了，景月一定好好努力向大嫂的方向發展。”
韓落嗔笑着去拍打她的手臂：“就你貧嘴！”
幾人說笑間，趙伯和趙夫人也來到了前廳，卿卿和趙景翊便依着規矩行禮奉茶，卿卿剛行完最後一個禮，門外就傳來一個小孩子的聲音：“小叔叔，小叔叔，小姑姑說你娶了小嬸嬸了。”
卿卿聞聲回頭，只見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扶着門跨過門檻走進來，水紅色的小衫子襯得她臉頰紅撲撲的，甚是可愛。
聽到這個聲音，廳裏的大人都笑了起來，卿卿心下想着，這大概就是趙景陽和韓落的女兒韓子域了。果然，小女孩兒剛剛邁過門檻，就聽見坐在一旁的韓落嗔怪道：“子域，長輩們都在這兒呢，不可如此沒有規矩！”
小子域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委屈地撇了撇小嘴，放慢腳步走到廳前，挨個兒行禮：“子域見過舅爺爺舅奶奶，見過爹爹娘親，見過小叔叔，見過小姑姑。”
坐在上座的趙伯哈哈一笑，捋着胡子道：“我們子域真是越來越懂事了。”
趙景翊蹲下身子，對着小子域笑道：“子域，來，到小叔叔這裏來。”
小子域咧嘴一笑，擡起小腿就跑過來，窩在了趙景翊懷裏，趙景翊順勢将她抱了起來，面向卿卿粲然一笑。
小子域抱着趙景翊的脖子，聲音軟糯甜膩：“小叔叔，有了小嬸嬸你會不會就不疼子域了啊！”
廳內的人聽到這話全都笑了起來，趙景翊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我們子域這麽可愛，小叔叔怎麽會不疼子域了呢？”
“真的嗎？”
“真的！”趙景翊認真地點頭，“不僅小叔叔會疼子域，小嬸嬸也會疼子域的。”
“那小嬸嬸在哪裏啊？”
趙景翊看着卿卿笑道：“在這裏啊！”
小子域将纏在趙景翊脖子上的手臂松開，歪着頭看着卿卿，軟軟地開口：“小嬸嬸好漂亮啊！”
廳裏的人都呵呵笑着，卿卿張開雙臂，笑道：“子域，讓小嬸嬸抱好不好？”
小子域偏頭看了看趙景翊，趙景翊笑着對她點了點頭，她便伸着小手去勾卿卿的脖子。
韓落笑着說：“這家裏啊，子域最喜歡景翊了，偏偏景翊還喜歡慣着她，她也就越來越沒了規矩……”
卿卿笑道：“那是因為子域可愛讨人喜歡啊！小孩子就是要活潑一點才好。”
趙景翊搖了搖手裏的扇子，笑着說：“子域喜不喜歡小嬸嬸啊？”
小子域認真地點點頭：“喜歡!”
卿卿莞爾：“子域，嬸嬸帶你出去玩兒好不好？”
小子域笑着點頭：“好啊！”
卿卿轉身向趙伯和趙夫人行了禮，便帶着子域出了前廳。
卿卿帶着子域離開後，剩下的人便在前廳坐下來，摒退了下人，趙伯看着趙景翊開口：“景翊，為了你的親事，晉公我得罪了，浔城我也給你了，爹只求你們夫妻二人幸福，咱們這一家子和和睦睦就夠了，智伯那邊你要多加注意。”
趙景翊正色道：“父親盡管放心。”
趙夫人點點頭：“卿卿這孩子，我瞧着就喜歡，出身那麽高，從小就被寵慣，享盡富貴，卻也不見一點驕矜。”
趙伯道：“她自小從師智遠，頗具智遠的性情啊！”
趙景陽沉聲道：“得到浔城，必定不能滿足智伯的野心，咱們也要多加注意才行。”
趙景翊突然站起來，對着廳裏的所有人重重地行了一禮，認真道：“景翊以浔城為聘迎娶卿卿，必然會勾起智伯的野心，一着不慎還會将趙家卷入漩渦，如此形勢父親母親也不曾責怪，景翊實在感激，景翊必定拼盡全力護趙家周全。”
趙夫人心頭一軟，眼淚幾要掉下來：“快起來吧，咱們趙家一向不喜歡争權奪勢，只要你們和愛的人在一起，你們能幸福，這就夠了。”
趙景陽也道：“是啊，二弟，四卿聯姻本來就會掀起不小的波瀾，我和落落成親時，不也是形勢嚴峻嗎？只要你和弟妹生活好，咱們家好，權勢富貴那些東西都是身外之物。”
趙家一向重感情，趙伯一生只娶了趙夫人一個妻子，從未納妾，和趙夫人恩愛了一輩子。在外人眼裏，大都認為當年趙景陽和韓落成親是為了聯合兩家的勢力，但只有趙家和韓家的人才知道，趙景陽和韓落是兩情相悅，海誓山盟。
趙伯欣慰地點點頭，看着趙景月笑道：“景月啊，你也不小了，也該尋個人家了，等你安定下來，二叔才能放下一顆心呦！”
景月面色一紅，跺着腳嬌嗔道：“二叔！”
趙伯和趙夫人哈哈大笑起來，正熱鬧着，淩山來找趙景翊，告知韓邑正在書房等他。
韓落忍不住責怪：“這孩子愈發地沒規矩了，來了總該先來見過長輩的。”
趙伯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就讓他們去吧！”
趙景翊這才從廳裏退了出來，去書房見韓邑。
路過花園時，看到卿卿正帶着子域抓蝴蝶，她淡紫色的衣裙在一片□□中顯得尤為淡雅，發間的步搖一閃一晃襯得她甚是靈動。
趙景翊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對身後的墜露吩咐：“今天風大，等會兒去拿件披風送去罷！”
墜露答了聲：“是！”便快步走去取披風。
人剛到書房，就聽見韓邑大聲抱怨道：“就沖昨天我為你擋下的那些酒，也該成了你趙二公子的貴客了吧，你怎麽好意思讓我等這麽久！”
趙景翊瞥了他一眼，繞過他自己去倒了杯茶，慢悠悠地說：“你在我們趙家翻牆爬樹這麽多年，我也沒見你不好意思過。”
韓邑不服氣地撇撇嘴：“新嫂子呢？我可等着一睹新嫂子芳容呢！”
“和子域在園子裏玩兒。”
“啧啧啧，昨天剛成親，你也真舍得讓你的小娘子給我姐帶孩子啊！”
趙景翊眼皮都沒擡一下，雲淡風輕地說：“反正以後也要帶我們的孩子的，總要提前積累些經驗。”
韓邑誇張地捂住耳朵尖叫：“趙景翊你也不臉紅！”
“你倒是會臉紅，再臉紅景月就嫁給別人了！”趙景翊将茶杯往桌案上一放，撐開扇子搖了搖，“少廢話，說吧，查到什麽了？”
韓邑這才恢複了一副正經的面孔，沉聲道：“你猜得不錯，上次刺殺你的人，是吳善的人。”
“邺城被吳善治理得烏煙瘴氣，還觊觎着建城，僅僅一座屬城他就嚣張成這個樣子，要是建城也落在他手裏那還得了！”
“你上次去邺城拿到有用的證據了嗎？”
趙景翊冷笑一聲：“沒拿到證據，也不會遭人追殺。”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收了邺城？”
“一個月。”
“失了浔城，得了邺城，你也不算虧，只是……一旦收了邺城，趙家就開始重新卷入權勢之争了，你可要做好準備。”
“得了浔城，我那岳父大人一定不會滿足，卷入風波是遲早的事，與其等到成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倒不如現在開始有所準備。”
韓邑嘆口氣：“四卿之亂是遲早的事，只是沒想到你卻會智家有如此深的牽連，只怕以後……”
景翊沉聲道：“我趙家的人，敢做便敢承當，晉國再亂我也會護她一世周全，斷不會讓她受一點傷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