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二日,卿卿如約進宮,依照禮制先去拜見王後,從王後的住處出來,才到平陽公主的翠玉宮來。
向雁早就在殿外候着,看到卿卿的輕攆,小跑着迎上來,規矩地行禮:“向雁見過郡主,郡主萬福。”
向雁年紀很小,單純沒有心機,笑起來右臉上的梨渦十分可愛,每次看到向雁的笑感覺自己都會被她的快樂所感染。
下人停了輕攆,水色扶着卿卿從攆上下來,卿卿看着激動的水色和向雁,笑着說:“你們兩個去說悄悄話吧,不用跟着了。”
“謝小姐!”
“謝郡主!”
水色把手裏的錦盒塞到墜露手裏,牽着小姐妹的手歡快地跑開。
卿卿彎下眉眼笑笑,對墜露說:“走吧。”
平陽公主已經備好茶點在廳裏等候,卿卿剛走到殿外就迎出來,拉住她的手,嗔怪着說:“向雁這個小丫頭又跑出去了!”
卿卿笑着說:“她和水色也好久沒見了,由她們去吧。”
進了殿,蘇嬷嬷端了一盤點心出來,笑得十分和藹:“這是郡主成親後第一次進宮吧,可要多坐些時間。”
卿卿很喜歡和藹的蘇嬷嬷,見了她便分外地親切,“蘇嬷嬷近來可好?”
“好,好,見到郡主就更好了。”蘇嬷嬷笑得合不攏嘴。
“卿卿前些日子去了邺城,給嬷嬷帶了禮物回來,蘇嬷嬷瞧瞧可喜歡?”說完向墜露點了點頭,墜露就把手裏的錦盒遞上來。
蘇嬷嬷驚喜地接過錦盒,笑得更是開心:“郡主能如此惦記着奴婢,實在是奴婢的福氣啊。”
平陽公主笑道:“我和卿卿都是嬷嬷看着長大的,嬷嬷這麽客氣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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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嬷嬷笑笑,“公主和郡主許久未見,定是有好多知心話要說,奴婢再去做兩道點心來吧!”說完便退出了正殿。
蘇嬷嬷走後,墜露也随着退到了殿外。
平陽公主看了墜露一眼,說:“這個丫頭以前倒沒見過。”
“是景翊的護衛。”
平陽公主又向殿外看了一眼,見墜露正專注地候在殿外,壓低了聲音問道:“卿卿,你與我說實話,趙景翊他對你好嗎?”
卿卿握住她的手,拍了兩下她的手背讓她寬心,認真道:“他對我很好。”
“真的?”
“嗯。”
平陽公主嘆口氣道:“我不得父王寵愛,自小便在這後宮受盡欺淩,從小到大也就你這一個朋友,當日聽說父王要召你入宮為妃,我知道你定是不情願,便日夜擔心,後來智伯當朝抗旨說你與趙景翊有了婚約,我這懸着的一顆心才算放下。可想着以前從未聽你提起你早有婚約,便料定這是你的計策,又日夜擔心你這急急匆匆選了夫家,萬一趙景翊對你不好怎麽辦……”
“平陽……”卿卿打斷她的話,“平陽,我一切都好。”
平陽公主心性善良,知書達理,只是軟弱了些。她只有卿卿這一個朋友,自然是對卿卿掏心掏肺,信任也是絕無二話。卿卿看得出來,平陽公主對她的關心都是發自內心的,心裏也滿是感動,稍有些愧疚道:“讓你擔心了,是我不對,我應該早讓人帶個話給你的。”
平陽公主搖搖頭:“只要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
卿卿看着她的眼睛,認真道:“昨日我看見你送來的信上畫着桃花,便知你遇着難事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平陽公主面露難色,稍作猶豫,說:“不知你可有聽說楚國二太子來訪之事?”
卿卿想了一下,确是聽趙景翊說過此事,楚國二太子來訪,晉公命他與太子共同負責接待。
晉國與楚國雖表面交好,但私下卻暗有一番較量。雖然五國早立有盟約,但近年來五國都開始有些不安定,楚國此次來訪,怕是還有些探測之意。平陽公主身處後宮,是不得過問政事的,卻不知為何會問起這件事。
“是有聽說為了兩國邦交,楚國二太子彥申奉命來訪我國。我記得你平日并不關心這些,怎會問起這個?”
平陽皺起眉頭:“我聽說,彥申此次前來,要與我國聯姻……”
卿卿一愣,頓時明了平陽公主所憂之事。
楚國二太子前來求親,那聯姻的人選必定是晉公的幾位公主。浔陽公主和鳳陽公主業已成家,只剩下渭陽公主和平陽公主還未曾許配人家。渭陽公主自小受晉公和麗夫人寵愛,若是她不願意同楚國聯姻,晉公自然是依着她的,如此一來,和楚國聯姻的人選,就只剩平陽公主一人了。
“平陽,你是想讓我幫你躲開這場聯姻?”
平陽搖搖頭,緩緩道:“卿卿,你我認識多年,我的處境你是再清楚不過了,我只想日後能嫁個好人家遠離這座宮城,若能嫁給彥申随他離開這裏,于我來說許不是什麽壞事。”
“那你的意思是……”
“你知道我的,我不在乎什麽權勢富貴,但我卻希望所嫁之人也是個正直的人。若這個彥申品行端正,我就沒什麽可以憂慮的,若他是個纨绔子弟,我……卿卿……我求你,一定要幫我……”
平陽公主泫然欲泣,讓人實在不忍。
卿卿自小與平陽一起讀書,知道她盼着有一天離開宮城,不求榮華富貴,只願所嫁之人能護着她不再受欺淩。
楚國大太子彥起是嫡長子,有滿腹的治國大略,在朝野深得人心,也深受楚公的寵愛,是繼任楚公的不二人選。所以二太子彥申沒有繼承王位的資格,待日後得了自己的封地,便要去封地生活,若是平陽能夠安安穩穩地随他去封地,也不失為一個好歸宿。
卿卿低下頭仔細想了想,自己與平陽公主交好,肯定是不忍心看她受苦,擡起頭看着平陽公主,認真地說:“好,我幫你。”
晚飯後,卿卿陪趙夫人在花園裏小坐了片刻,回到屋子時,看到趙景翊已經換下了外衫,穿着白色的亵衣亵褲,站在冰爐前在向裏頭加冰。
束在頭頂的發冠已經拿掉,散着一頭烏黑的長發,他深邃的面孔在暖黃的燭光下分外地溫柔,卿卿忽然想起《子夜歌》裏那一句“宿夕不梳頭,絲發披兩肩”,心裏一陣柔軟,不由得輕笑出聲來。
趙景翊聽到笑聲,轉身看到站在門口的卿卿,向她伸出右手,溫柔一笑:“回來了?”
卿卿笑着走過去,左手放到他的掌心裏,被他寬大的手掌握住,右手拿出帕子将他額上的汗珠拭去,笑道:“站在冰爐前也能出這麽多汗。”
趙景翊将順手将她的左手貼在自己的胸口,含情脈脈:“這裏太熱了……”
卿卿面上一紅,把手抽回來,嗔怪道:“就喜歡渾說,那裏若是涼的你還能站在這裏說話?”
卿卿轉過身去,将手臂上的披帛拿掉,然後解開外衫,趙景翊接過她的披帛和外衫,順手搭在屏風後面上,轉身從桌上的瓷盅裏盛出一碗綠豆湯來:“綠豆甜湯,水色特意加了冰,喝一些消消暑氣。”
卿卿笑着端起碗嘗了幾匙,笑着說:“真好喝,還有嗎?”
“有也不能喝了,這湯太涼,喝多了胃涼。”
卿卿定定地看着趙景翊,趙景翊便也就定定地看着她,卿卿眼睛忽然一眨,伸手就去拿趙景翊手邊的瓷盅,趙景翊反應極快,迅速把瓷盅端起來,卿卿眼見自己下手慢他一步,很是不甘,站起來伸手去搶,趙景翊也迅速端着瓷盅站起來,卿卿不甘心地跑上去搶,趙景翊也就跑開躲避她。
兩個人在房間裏端着一個瓷盅你追我趕,卿卿随手拿起桌上的團扇朝趙景翊扔過去,趙景翊輕松地閃躲開。又拿起衣架子上的披帛朝他扔去,披帛過于輕軟纖長,扔出去就飄到了地上,趙景翊一個沒注意就踩到了披帛上,卿卿勾勾嘴角,手裏攥着披帛的另一頭狠狠一拽,趙景翊一個不穩就要滑到,手心不穩瓷盅就飛了出去,卿卿扔下披帛跳起來去接瓷盅,手指還未觸到瓷盅就聽見“啪”的一聲,瓷盅摔得粉碎。
趙景翊身子一旋,穩穩地落在地上,看着卿卿撇着嘴,幽怨地看着流了一地的湯:“我的湯!好可憐……”
“怎麽了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水色叫着跑進來,看到地上狼藉一片,少爺一臉無奈又好笑地看着自家小姐,自家小姐一臉悲戚地看着摔碎的瓷盅,一時紅了臉,吞吞吐吐地說:“小姐……你和少爺……你們兩個……”然後咬咬牙:“不盡興也不能拿碗撒氣啊!”
趙景翊實在沒忍住“噗”地一聲笑出來,卿卿被他的笑聲驚得回過神來,滿臉羞憤:“水色!”
水色跳着跑出去:“我去拿東西來打掃!”
趙景翊放聲大笑,卿卿轉身瞪着他:“都怪你!”
“嗯,怪我,怪我。”
水色倒是聰明,怕再進來遭到小姐的為難,遣了一個小丫頭進來,似是得了吩咐,那小丫頭拿着掃把跑進來,用最快的速度跑過去清掃完,拎着一堆東西又跑了出去,還順帶着把門關上了。
卿卿看着那小丫頭的舉動,臉紅得都要滴出血來。
趙景翊笑着走過去,把人攬在胸口:“都這麽久了,臉皮還這麽薄。”
卿卿把臉埋在他胸口,咕咕哝哝地說:“丢死人了。”
趙景翊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笑道:“夫妻之間的正常生活,哪裏丢人了。”
“你還說!”
趙景翊忙笑着安撫:“好了好了,不說了。”
拉着人坐在椅子上,把剩下的湯拿過來:“就剩下這些了,還喝嗎?”
“喝啊!”伸手接過碗,幹脆将湯匙丢到一邊,咕嚕咕嚕幾口就把剩下的湯喝個幹淨,随後将碗往桌子上一放,睜大眼睛瞪着他:“都怪你,剛才跑了一身汗。”
“怪我怪我,都怪我。”寵溺地拿過她的絲帕把她額頭上的汗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