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19
池嶼一家剛好在附近訂了午飯,顧薏稀裏糊塗就被帶去了。
她心裏分明是拒絕的。
可惜她伶牙俐齒,竟然說不過池嶼看起來一本正經的老爸。
池嶼父親無形中給人一種壓迫感,明明和和氣氣地對你說話,卻讓你不敢表露出違背他的意思。
率性如顧薏,在未來公公面前,也只能乖得像個孫子。
中餐館裏安靜冷清,生意慘淡。
他們剛進門,便有好幾個服務生一擁而上。
顧薏低聲問池嶼:“你爸是不是當官的?”
池嶼:“像嗎?”
“女人的第六感。”
“……”
落座後,池母對顧薏尤為殷勤。顧薏報上姓名,池母便管她叫“小薏”,叫得比她親媽還親。
“唉,池嶼去容州念了這麽多年書,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同學。”
“叔叔阿姨一直待在申城嗎?”
池母點頭:“我們工作挺忙的,抽不開身。幸好他中考考得不錯,去了一中,可以住在學校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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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阿姨真謙虛啊。
中考狀元,在她眼裏只是考得不錯,這讓其他人怎麽活?
比起溫柔的池母,池父的提示就有點糟心了:
“小顧,包廂裏暖氣開得足,你可以把帽子摘下來。”
顧薏縮了縮脖子。
“其實……”她随口瞎編,“我前段時間在英國,那裏濕氣重,我額頭上長了些疹子,回國後一直沒好,所以去哪都戴着帽子。”
池嶼瞥她一眼,将信将疑。
他的父親母親不了解顧薏,他們看小姑娘模樣可愛又可憐的,紛紛表示同情。
池母:“小薏放假都在英國嗎?過年才回來?”
顧薏:“是啊。”
池母:“難怪呢,都說英國女孩子有氣質,我看小薏就很有名媛的樣子。”
池父點頭表示贊同。
顧薏心裏樂壞了,表面卻裝得非常謙遜:“哪有。”
她身邊的池嶼深深吸了一口氣,垂着眼。
顧薏?名媛?有氣質?
他想給他爹媽跪下。
飯桌上,池母問了顧薏很多關于學校的事情,除此之外,還時不時借機打探兒子的生活情況。
顧薏很給池嶼面子:
“他成績好,能力強,朋友特別多。”
池母笑眯了眼:
“那就好。你和他的關系應該也不錯吧?”
池嶼冷不防丢來一個眼刀。
顧薏溫和地對視回去,不忘眨兩下眼,天真得像個孩子:
“挺好的呀,運動會的時候,他還把他比賽得來的金牌送給我呢。”
池嶼手中的筷子幾乎被他握斷了。
池父和池母的表情産生細微變化。他們依然笑着,但眼裏的意味漸漸複雜。
池嶼:“我送給你了嗎?”
“你不記得了?”顧薏故作驚訝,“就運動會第一天呀,咱們倆一起拍照,你還幫我……”
“咳咳……我想起來了。”
池嶼趕緊打斷她,生怕她說出什麽少兒不宜的話來。
聚餐結束後,池父讓池嶼送顧薏回家。
顧薏求之不得。
臨走前,池父拉住兒子,直白地勸了句:
“高中生,以學習為重。”
池嶼臉色驟變:“爸,我和她沒什麽關系。”
“沒有就好。”池父深深看他一眼。
“真的沒有。”池嶼再次強調,“她就是一個普通同學,甚至不同班,麻煩您不要背地裏查她,多此一舉。”
池父頓時拉下臉:“我可沒那個空閑。”
“那最好。”
話一說完,池嶼立即轉身離開,半秒都不願多留。
“好慢呀。”
顧薏在樓下用腳尖畫了n個圈圈,都想上樓去找他了。
池嶼從臺階上走下來,表情僵硬,朝她點點頭。
“你怎麽了?是不是你爸教訓你了?”
池嶼低頭看着她,不答。
顧薏有些喪氣:“哎呀,早知道我不說了……你可別怪我,我不是故意……不對,我是顧薏……哎呀,我說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她跟自己拌嘴,池嶼的心情稍稍好轉: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特意的。”
顧薏拉下眼皮,扮了個鬼臉。
街道揚起一陣風,沒有溫度的微風,吹得人血色都要減去幾分。
道路兩旁張燈結彩,可過路行人太少,家家戶戶卷簾門緊合。店門口紅紅的燈籠擺起穗兒,喜慶而詭異。
少年與少女一左一右,個高的信步緩行,個矮的蹦蹦跳跳。
從遠處看,他們的背影點亮了整條街。
“你家在哪?”池嶼問她。
顧薏:“不知道哦。”
池嶼耐着脾氣:“晚上要吃年夜飯,難道你想在街上游蕩?”
“不想,可是我更不想看到我爸,我要氣死他。”
池嶼想問怎麽回事,但他及時收住了嘴。
這是別人家的私事,他無權過問。
少年微垂眉目,僅輕輕道了字:“嗯。”
“嗯?”顧薏停下來,“你爸也欺負你了?”
池嶼暗暗斟酌“欺負”二字。
顧薏接着問:“你剛才還沒回答我呢,你爸是不是當官的呀?”
“是。”
他的回答輕輕淺淺,仿佛漫不經心。
還記得小學四年級,有次回家,他看到班主任坐在他家沙發上,正給他爸送禮,一臉的谄媚。
他小時候也鬧騰,幾個男生湊在一塊打鬧,只圖開心,不争勝負。某次,一個小夥伴不小心将他推倒,他胳膊磕在地上脫臼了。小孩子恢複能力強,石膏打兩天就痊愈。可等他再來上學時,那個無意推他的小夥伴卻轉走了,其餘夥伴也漸漸疏遠他。
池嶼打小就聰明,什麽都看得明明白白。
小升初的時候,池嶼跟爸爸說,他想回老家容州念書,和爺爺奶奶一起住。
池父最後同意了。
他正處在事業上升期,家庭瑣事越少越好。況且太多人知道他們家的背景,對孩子正常學習成長也不利。
于是,池嶼在容州一住三年,生活一帆風順,甚至以市狀元身份考入全省最好的高中。
他以為,接下來的三年一定非常純粹充實。
很可惜,他遇上了有生之年最不可控的因素。
“我就說嘛,你爸肯定當官。”顧薏解釋得頭頭是道,“我一瞅他那眼神,深不可測,還有那看似友好的笑容,和咱們學校德育處主任有的一拼,誰知道他下一秒會不會送你一張白條……或者黃條,罰你去做義工。”
空曠的街道上再次掠過一陣冷風,風力稍強。
頭頂的帽子忽然有些松動,顧薏急忙伸手按住。
她的鬓角處冒出兩撮頭發,九曲十八彎。
池嶼眸色漸深:“聽說你長疹子了?”
“對……對啊。”
“那你把手放下。”
“幹嘛?”
“你先把手放下。”
顧薏不明所以,只敢放下一邊手。
帽子一側“呼”地被風揚起。
“你……!”
池嶼眼裏閃過一絲驚詫:
“你這是什麽發型?”
好像……狗毛。
既然被他發現,顧薏幹脆不戴帽子了。
她的頭發太短,牛皮筋綁不住,此時已散了大半。
顧薏把牛皮筋也扯開,瞪他:
“說我好看。”
“……”
“你快說!不然我就把你弄瞎,或者關進地下室……”
蹂.躏。
最後兩個字被她咽下。
“好……看……”
池嶼邊說邊哼哼,笑得肩膀都在抖。
造型師和她有多大仇?連劉海都不放過。
風一吹,她蜷曲的發絲随風飄揚,真是“一個腦袋兩個大”。
顧薏用力拍了他一下:“不許笑!”
“那你把帽子戴上。”
顧薏怒了:“我就是不戴。我告訴你,像我這樣好看的人,沒有駕馭不了的造型!”
池嶼忍不住又打量她。
盛滿怒火的眼睛,很漂亮。
嫣紅嬌嫩的櫻唇,很漂亮。
生氣鼓起的雙頰,也很漂亮。
他忽然發現:
好笑是一回事,好看卻是另一回事。
她真的很好看。
即使一頭狗毛。
街對面,幾個邊走邊閑話的姑娘小夥倏地停住腳步:
“那個女生好眼熟啊,是不是顧薏?”
“不會吧……哎,你別說,背影挺像的。”
“顧薏?”
“誰,幹嘛!”顧千金兇神惡煞地回頭。
“哈哈哈,真的是你啊!”
不遠處迎面走來四人,兩女兩男。四個人的頭發不止四種顏色,穿着也極其混搭,但大部分都是名牌。
顧薏:“怎麽是你們?”
他們是她在申城念書時的朋友,或稱狐朋狗友,因為家境相仿才湊在一塊,都是些富家子弟。
顧薏和他們玩過幾次,但離開申城後,就很少聯系了。
“好久不見了。”其中一個紅頭發女生熟稔地拍拍顧薏肩膀,“發型不錯啊。”
極其明顯的反話,其餘人跟着笑起來。
顧薏又把帽子戴上。
被池嶼看見,被池嶼笑,那就笑吧,她雖然暴脾氣上來,卻覺得能和他拉近距離,挺好的。
但是現在,她感覺有點惡心。
在容州一中這樣的聖潔寶地熏陶了一學期,顧薏已經洗心革面。不愛學習的人,她不屑于與他們為伍。
以前,顧薏是富二代小團體中最有錢的一個,她又是出了名的驕縱,和顧薏在一起玩,他們沒少忍氣吞聲。
現在關系淡了,紅頭發女生本就不待見她,見顧薏搞了個這麽傻逼的造型,愣是笑個沒完。
“很好笑嗎。”顧薏黑着臉,“你喝笑氣了?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紅頭發女生終于停下。
她瞥一眼顧薏,又瞥一眼顧薏身旁的池嶼,瞳孔中閃過極其明顯的驚豔。
真帥啊。
“你男朋友?”
顧薏神情一滞。
如果池嶼聽不見,她一定說是。
“不是。”
紅頭發女生又笑了:“既然這樣,那我要個微信。”
她從包裏翻出手機,臉頰微紅。
顧薏眼珠子瞪圓:“不行!”
“為什麽不行?又不是你男票。”
顧薏擋在池嶼跟前:“他……他是學霸,以後要考清華的,你不能影響他學習。”
小姑娘站得離池嶼很近,左手手肘就貼在他外套上,護犢子的模樣。
帽檐下,她短短的頭發遮不全脖頸,又沒戴圍巾,雪白的一截肌膚異常刺眼。
紅頭發女生不厚道地笑了:“考清華?你會跟考清華的人待一塊?”
顧薏:“我現在身邊全是學霸,我和他們一樣,心裏只有學習。”
這句話說完,在場的人全樂了。
心裏只有學習。
池嶼勾着唇,搖了搖頭。
紅頭發女生的目光直往池嶼臉上瞟。
真是極品啊,笑起來的模樣太迷人。
她不再理會顧薏,直接對池嶼說:
“能加個微信嗎?以後一起出來玩。”
池嶼不假思索:“不能。”
“為什麽?加個微信而已啊……”
池嶼心平氣和:“我沒有微信。”
“……啊?”
顧薏真想為他鼓掌。
女生很尴尬:“怎麽會沒有微信,你別騙我。”
“真的沒有。”他表現得挺無奈,“因為我要考清華,任何影響我學習的東西,微信,手機,都沒有。”
“……”
顧薏頓時眉開眼笑,花瓣似的眼睛明澈晶瑩,笑容甜得能擠出蜜來。
“聽到了嗎?以後清華見咯~”顧薏神氣極了,情不自禁地挽起池嶼的胳膊,拉着他朝前走。
直到甩掉那些人,池嶼才把手抽出來。
他按着顧薏肩膀,把她推遠些:
“趕緊回家去。”
“不要嘛。”
“拒絕無效。”
“那你送我回家。”
池嶼極力忍耐:“我送你到車站。”
“我這麽可愛,你只送我到車站,萬一我被壞人拐走怎麽辦?”
池嶼:“……你把帽子摘掉,不會有人對你感興趣的。”
……
“靠!”顧千金一帽子砸他身上,“我弄死你這只爛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