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36

顧薏将照片放大, 再放大,定格在男星的腹肌上:

“我看我老公,超級性感。”

池嶼:……

她到底在說什麽啊操。

池嶼身旁一男生拍拍他:“池嶼, 你很熱?”

“沒有。”

“你耳朵好紅。”說着, 那男生熊起膽子捏了一下,“卧槽, 好燙。”

池嶼用胳膊肘撞開他,差點沒忍住把人一個過肩摔扔進楊江裏。

餘下大半段路程, 顧薏找池嶼說話, 他都哼哼哈哈地只拿半張臉對着她。

從楊江南岸走到北岸, 幾個男生想去喝冷飲,剩下一撥人決定結伴回家。

顧薏自然跟着池嶼,跟着還不夠, 眼下有情敵在,她必須獨占。

“我們往那邊走呗。”顧薏扯扯池嶼袖口,“那邊清淨,這條路上都是車尾氣。”

阮星适時跳出來:“那條路太遠了, 這條最近。”

顧薏擺起譜:“我身子金貴,吃不了太多車尾氣。”

阮星一時氣結。她父母好歹是企業高管,而她從小便是掌上明珠, 頭一回被人暗諷活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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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勸自己:這個女人是瘋子,不要和瘋子一般見識。

“池嶼。”阮星改變目标,“我們住同一單元,一起走吧?”

顧千金眼睛都瞪圓了:他們竟然住同一單元?

有這種近水樓臺的好事?

池嶼還未回答, 一只小小軟軟的手掌忽然貼上他手腕,抓得牢牢的。

他渾身一顫,低頭看她,嘴裏下意識便說了:

“我陪着壽星吧。”

顧小瘋貓踩着她那軟底皮鞋走了一天,卻絲毫不覺得累,這會還能興奮地轉圈兒。

她倒是舒坦,身後的池帥哥背着她的亮黑色鉚釘書包,任勞任怨陪她瞎晃。

他們沒有原路返回,而是順着跨江大橋下面的濱江林蔭道走。顧薏不停找池嶼唠嗑,他只短短回複幾句,沒什麽興致的模樣。

“開心點嘛。”顧薏碰碰他手肘,“壽星讓你開心點。”

池嶼悶悶應了聲:“嗯。”

他現在被一種無法言說的感覺所包圍,這種感覺很混亂,他以前從未體會過。

這樣毫無緣由地遷就一個人,不惜浪費自己的時間、精力,在她和其他人之間可以輕而易舉地做出選擇……

池嶼并不遲鈍,他隐約能察覺到這是一種怎樣的感情。于是,當理性為其讓步的時候,他感到恐慌。

英俊的少年嘆了口氣,緩步走在顧薏身側:“天已經黑了,你打車回去嗎?”

顧薏點頭,心裏稍感失落。

池嶼陪了她這麽久,是時候下逐客令了。

前方不遠就是一處出租車停靠點,顧薏正感慨時間過得太快,忽然靈光一閃。

“我坐地鐵回去吧,這附近可以直達,省錢又環保。”

池嶼感到奇怪,卻并未多想:“行。”

地鐵站離此處有幾百米,她還能和他多待會。

霞光消散,街道旁的廣告霓虹準點亮起,斑斓光彩照射在少年白瓷般清隽俊秀的臉上,光點滑過他高挺的鼻梁,淡薄的唇線,瘦削的下颚,最後消失不見。

顧薏的目光毫不遮掩,就這麽赤.裸.裸呆看着。

少年臉頰微熱:“看路。”

顧薏由心道:“路有什麽好看的,你比路好看多了。”

這是大實話,她可以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來。

池嶼頭也不回:“沒羞沒臊。”

“怎麽就沒羞沒臊了?我光明正大地看你,又不是偷看你換衣服洗澡……”

“咳咳。”真是越說越離譜,池嶼及時打斷她,“地鐵站要到了。”

顧薏往前望去,地鐵站果然就在前方不遠處,張着血盆大口要把她吃掉。

“你陪我進去買票呗?”顧薏不抱希望地問了句。

池嶼想了想:“成。”

這書包真有點重,他可以再幫她背一會。

兩人下了扶梯,進入擁擠的地鐵站。

站內人山人海,顧薏沒有地鐵卡,需要買票,可出票機器前等候買票的隊伍着實吓人,最短的隊列也有二十幾人。

顧薏瞬間換了心思,不想要他陪了:

“那個……書包給我吧.,我去買票啦,今天謝謝你喲。”

池嶼站在原地,幫她背好書包,淡定地點頭。

顧薏走向隊列末尾,朝他揮揮手:“趕緊回去吧,再見啦。”

池嶼依然沒動,身姿孑孑而立,只安靜望着她消失在人群中。視網膜中最後的映像,是她塌着肩膀整理書包帶的模樣。

心底深處,莫名的情緒開始作祟。

顧薏像只滑溜溜的蚯蚓般鑽進人群中,她假裝走到排隊的地方,沒幾秒,就貓着腰從另一頭離開了。

這麽多人,她才不會傻到真的搭地鐵回家呢。

騙騙池嶼而已,現在她要出去打車了。

逆着人流穿行,顧薏走到出站口附近,肩膀上甜蜜的重壓忽然震動起來。

她停下腳步,艱難地摸出塞在背包最裏層的手機。

池嶼?

不是剛剛才分開嗎……

“喂?”她接起電話,開口便調戲,“想我啦?”

電話那頭的少年明顯嗆了一下:“咳咳,你在哪?”

“我……當然還在排隊買票呀。”

“你在哪一隊?”池嶼舉目四望,“我怎麽找不到。”

顧薏不明所以:“你找我做什麽?”

對方頓了頓,低沉輕緩的聲色在嘈雜噪音中顯得異常深刻:

“我送你回家。”

“……啊?”

池嶼說得更直白些:“外面天黑了,我送你到家門口吧。”

出站口臺階上,一個極漂亮的小姑娘手握手機,呆呆傻傻地站着。

“好……好呀。”胸腔裏心跳怦怦,顧薏笑出小虎牙,“我剛才看那邊人太多,去別的地方買票了。”

池嶼:“你回來吧,我在排隊,這隊很快。”

“哎,好。”

挂了電話,顧薏重新背起包,快步往回跑,每一步都像踩在軟綿綿的雲朵上,仿佛下一步就要騰空而起。

池嶼買好票,走出隊伍,小姑娘迎面擠到他身邊。

遞給她一張地鐵票,又把她肩上的書包取下來,池嶼沉默着沒說話,顧薏也不說話。

她的上下牙關都被糖黏住了,此刻決定做一名乖巧的小淑女。

池嶼領她到達月臺,靜靜等待地鐵。

他身高腿長,更兼模樣英俊無匹,四周少不了花癡圍觀。顧薏便大膽地捏住他衣角,宣誓主權的模樣。

低沉轟鳴聲中,地鐵到站了。

上車下車的乘客亂成一團,顧薏一不留神松開手,兩人被人群沖開,個子嬌小的顧千金幾乎是被夾上了車。

前後左右都是一群大老爺們,顧薏摸不到杆子抓,正犯愁,身旁忽然伸出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捉住她右手小臂。

“過來。”

顧薏扭頭看去,有些犯難。

“麻煩讓讓。”池嶼淡然開口,一邊說,一邊将顧薏身旁的男人撥開。

顧薏側着身子鑽過去,嘴角噙着笑。

站定後,她更加樂不可支。

這真是個得天獨厚的好位置,左邊的玻璃隔板與右邊的地鐵門夾成九十度,最重要的是,身前還有堵帥氣的牆護着她。

池嶼一邊手撐住地鐵門,一邊手抓緊欄杆,盡量為顧薏隔出自在的區域。

他問她:“很少坐地鐵?”

“嗯啊,很少很少。”

池嶼拍拍右手邊的扶杆,提示她:“扶着這個。”

顧薏點頭,伸手握住,動作有點奇怪。

她處在直角三角形中間,要抓穩那條欄杆,必須背對着池嶼才方便。

可是背對着他就看不到了呀。

沒多久,顧薏松了手。

“怎麽?”

“我不抓。”顧薏蠻橫道,“我抓着你不就行了?”

語畢,她伸手揪住池嶼衣擺兩側,仰着小臉,對自己臉上一抹嫣紅毫無察覺。

列車停靠站點,此站點臨近市中心,三兩人下車,卻有一窩蜂人湧上來。

背後的壓力瞬間增大,池嶼不得已往前邁了半步。

顧薏瞥見撐在她身側肌肉繃緊的手臂,心跳得更快,膽子也更大。

她貓叫似的輕聲說了句:“哎呀,你過來點,給人家讓點位置。”

說罷,她雙手使勁,把池嶼往自己這邊扯了扯。

池嶼:……

腹背受敵,他無奈地又往前挪一步。

垂下目光,只能看到小姑娘烏黑的腦袋,而她得逞甜笑的臉頰正埋在自己胸前。夏衫輕薄,小姑娘吞吐的呼吸也噴灑在池嶼頸間,引起大片大片肌膚的戰栗。

池嶼強作鎮定,但少女身上淡淡的馨香無孔不入。這味道溫暖而青澀,又如蛋糕般甜膩,沒來由教人心神滌蕩。

地鐵門即将關閉時,一位抱着孩子的母親在最後時刻趕着下車。乘客們自覺為其讓出一條道,池嶼咬咬牙,又往前傾了傾。

少年健壯的胸膛幾乎貼在顧薏臉側。她整張臉火燒似的紅,渾身血液倒流,揪着他衣擺的十指慢慢收緊,緊張又歡欣,恨不得這輛列車永遠沒有盡頭。

她真的……好軟。

和她那臭脾氣完全不一樣。

兩人身體面對面相貼,顧薏小巧的鼻尖隔着T恤蹭來蹭去,蹭得少年血氣亂竄。

她肯定是故意的。

若池嶼還有一只手,一定把她拎起來丢的遠遠的,絕不會再護着她。

列車到達目的地,下車時,池嶼扭頭迅速撤離,始終拿後腦勺對着顧薏。

顧小瘋貓乖巧地湊近了:“喵嗚~”

對方不應。

“喵嗚~”

對方嘆氣。

“喵嗚~你走那麽快幹嘛,會帶路嗎?”

池嶼放慢步速,深邃瞳孔幽幽盯着她:

“你帶路。”

地鐵站外面,是申城城區以西有名的富豪住宅區。

濃濃夜色籠罩着空曠的街道。這裏遠離光污染,揚塵也不見絲毫,半片天星光璀璨,若不是車程近,池嶼都以為自己到了郊區。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一個是話痨,一個是聽衆。

說多了小女生的話題,顧薏怕他無聊,于是穿插着講幾個笑話。

“我有個鄰居,叫朱川。”顧薏一邊說,一邊偷觑池嶼的表情,“他媽媽每次給兒子買衣服,別人誇她眼光好,她都會說‘這是給我家朱川的’,哈哈哈……”

池嶼:“……”

他的反應太冷漠,顧薏表示不服,再接再厲。

顧薏又問:“你知道鴨血粉絲裏的鴨血怎麽來的嗎?”

池嶼露出看見智障的表情。

顧薏退開一步,指指自己:“現在我是鴨子,你打我一拳。”

池嶼:“……”

顧薏:“你打呀,別舍不得。”

池嶼:“……”

顧薏又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臂幫他捏好拳頭,然後往自己臉上虛晃了一招。

“噗噗噗……”她開始朝天吐血,吐了有十幾秒,“就醬,鴨血都被我吐出來了。”

池嶼:“……”

最怕空氣突然的安靜。

顧薏默默眨眼,看着他,眼裏有些期待。

池嶼搖了搖頭,終于勾起唇角,輕笑道:“這個可以。”

小瘋貓頓時眉開眼笑:“那當然,我小時候參加幼兒園的小諧星比賽,拿過一等獎呢。”

池嶼又笑了:“不錯。”

顧薏溺在他的笑中,心神恍惚。

他笑起來真好看,沉黑的眸子裏亮亮的,眼底像落滿碎鑽。

他還會伸出手來揉我的頭發,動作輕緩。

他和我說話的時候,聲音很溫柔:

“你家那棟快到了嗎?”

顧薏怔了怔:“快到了,前面就是。”

別墅園內燈光昏暗,樹影斑駁。繞過假山池,前方一幢別致而華麗的三層連體別墅初現輪廓。

池嶼一直将她送到院子門口,脫下背包遞給她。

顧薏将背包抱在胸前,仰頭看他:

“路上小心哦。”

“嗯,那我走了。”

小姑娘點頭,雙腳仿佛定在地上,呆呆望着他。

我覺得……

顧薏心裏有一個聲音在說:我覺得他很在意我,這和我今天是不是壽星沒有關系。

她現在慫的要命,腦子裏噼裏啪啦混亂極了。

池嶼才側過身子要走,忽然又轉回來。

他一向清冷嚴肅的面孔竟然有些窘迫。

但嗓音還是穩穩的,克制得很好。

“忘了跟你說,十六歲生日快樂。”

顧薏抱緊懷裏的《五三》,露齒笑:

“謝謝。貓主子今天很高興,賞你一個麽麽噠~”

說完,她仰着臉“啵”了一下,雙頰瞬間通紅,然後飛快轉身沖進家門。

別墅園的小道上冷冷清清,打足了殺蟲水的綠化帶裏也聽不見多少蟲鳴。

正因如此,池嶼的聽力變得極好。

撲通,撲通。

是他心髒跳動的聲音。

他握了握拳頭,然後松開。

心上淺淺淡淡一層煩悶,已跟随他大半天,在這時悄無聲息地離去,撥雲見月。

整整一年的拉鋸戰,從高一開學延續到學年結束。其間發生了無數事件,所有情緒他都嘗了個遍。

而此時此刻此地,池嶼一身輕松。

他正式宣布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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