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Chapter49
高二15班最後一排某男生正奮筆疾書默寫古詩詞。
嚴恒:“老師只讓我們默寫一遍《離騷》, 你寫三遍幹什麽?”
池嶼:“閑。”
他現在只能做些不用動腦子的作業。
曾經引以為傲的思維系統死機一般重複着幾個毫無意義的問題。
為什麽不回消息?
沒看到嗎?還是看到了不想回?
一個男生給女生發消息約她,女生看到卻不想回,這意味着什麽?
結果顯而易見——他被拒絕了。
池嶼撂下筆, 第一萬次查看手機。
嚴恒幽幽吐了句:“池狀元, 冷靜。”
“……”
“今晚特殊時期,她可能看見了不敢回。”
“所以?”
“樂觀點, 等會下課直接去找她。顧薏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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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知道,才這麽惴惴不安。
晾着他不回, 躲着他不理, 這還是原來的她嗎?
下課鈴一響, 池嶼拎起書包往外走,到了1班門口,卻找不見人。
來來回回幾圈, 越等心越涼。
說真的,被抛棄的感覺不好受。
沒有前因後果,沒有起承轉合,她把釣魚線這麽一剪, 他随即重新跌入汪洋。
自由嗎?沒有。
底下分明是冰窟萬丈。
顧薏此刻正擠在教務處主任辦公室,排隊等候訓話。
晚自習結束前她就進去了,直到将近熄燈時間, 校領導才把他們放出來。
顧薏垂着腦袋走出門,劉海遮住眼,手裏夾着她的sim電話卡。
夏雨心一直在辦公室門口等她:
“終于結束了……你還好吧?”
顧薏:“……”
好個鬼,她想死啊。
“消了黃條才能拿回手機嗎?”
顧薏點頭, 氣若游絲地倚着夏雨心。
”反正你家有錢,再買個新的用呗。”
“好煩啊。”顧薏總算開口說話,“懶得買新的了,反正除了你,我沒什麽人要聯系的。”
“喂喂,你真打算做山頂洞人三好學生啊?”
顧薏的心情喪到了極致,完全忘了手機被沒收前還有幾條消息沒看。
“我……咳咳咳……”
完了完了,她運氣背到說話都能被口水嗆。
夏雨心忙拍她背:“你今天穿太少了,小心別感冒啊。”
話音剛落,顧薏猛地蹦出一個大噴嚏。
夏雨心:“你看你……”
“阿嚏!”
“阿嚏!”
夏雨心:……
呵呵,我上輩子一定是只烏鴉。
*****
這就是傳說中的禍不單行吧?
清晨,顧薏睜開眼,腦中回放着凄凄慘慘戚戚的旋律。
失戀、黃條、感冒、大姨媽。
她狠狠吸一口,差點沒被鼻涕嗆死。
掙紮着撐起身子,下腹又傳來針紮般的劇痛。
幸好還有個知冷知熱的夏女神給她點慰藉。
“否極泰來,熬過這兩天,你會撞大運的!”
顧薏想,我不一頭撞死就不錯了。
中午時候,夏雨心陪她去圖書館找義工做,沒想到她們吃一頓飯的時間,圖書館所有義工位置都被搶光了。
昨晚上教務處大發神威,漫天撒黃條,圖書館的義工最吃香,有剩才怪!
除掉圖書館,輕松程度排第二的便是實驗樓義工。只要每周挑一兩個時間去實驗室随便掃掃地擦擦桌子,老師查得松,幾乎閉着眼就給簽字。
生怕實驗樓義工也被搶光,倆小姑娘火急火燎往教師辦公室趕。顧薏姨媽痛得厲害,跑不快,夏雨心幹脆拿了她的飯卡,撇下她率先沖進實驗樓。
顧薏坐在石凳子上邊揉肚邊等她,沒有等太久。
“差一點點就白跑啦!”夏雨心挺自豪,“昨天被開條的人真的多,我好容易才給你搶了個物理實驗室。”
顧薏甕聲甕氣:“噢,嘻嘻你哦。”
她鼻子堵着,吐字不清,夏雨心好賴能聽懂:
“別謝我,其實吧,我在辦公室裏碰上姚子駿了,是他幫你搶的,你都不用排隊,這周就能開工啦。”
“姚子駿?”
自從分班後,顧薏已經很少聽到他的名字了。
“對呀,他現在在搞物理競賽,挺牛的呢。”
顧薏吸一口鼻涕:“他不會幫我搶了物競班的教室吧?”
“有就不錯了,你還嫌棄?”
顧薏讪讪的:“你忘了?江群也是物競班的,還是班長呢。”
夏雨心才記起這個變态學長,只好寬慰道:
“你又不和他一起上課,偶爾打掃衛生而已,碰不到的。就算碰到了,這不是還有我嗎,我和你一起做義工。”
顧薏點點頭,心口一暖,險些涕泗橫流。
黃條是白條整三倍,三十個小時義工,可不是鬧着玩的。
第一次去的時候,為了多磨些時間,兩人打掃好衛生,也不着急走,留在實驗室擺弄實驗器材,多耗了大半小時。
誰也沒想到,臨走前好死不死碰上了江群。
江群戴着他的完美面具,禮貌朝她們打招呼。
夏雨心扯過病恹恹的小閨蜜,斜眼歪嘴地回了個鄙視表情。
顧薏也沒閑着,與他擦身而過時……狠狠打了兩個噴嚏。
她本意是想啐一口來着,失策失策。
倆人一溜煙跑到樓下,夏雨心樂壞了:
“哈哈哈,我也看到他變臉了,臉黑的跟鍋蓋似的。”
“哈哈哈哈嗝……”顧薏也笑,笑着笑着就被鼻涕憋住。
夏雨心止住笑,正色道:
“萬一惹他不高興了,以後他為難你怎麽辦?”
“誰敢為難我呀。”顧薏很自信,“除非他腦子有病。”
夏雨心尋思,是這個理。
誰要在容州一中欺負顧千金,那不是找死嗎。
幾日後的課間,高二15班。
“池嶼,你愁什麽呢?”嚴恒彈了彈桌面,“都脫發了,當心點啊,男人很容易禿的。”
池嶼斜他一眼,懶得理。
他最近真的愁到脫發。
聽說那天晚上顧薏手機被沒收了,他心裏稍稍好受些。
可連着幾天不聯系,偶爾上學放學打照面,他想和她說話來着,她卻瞟着哀怨的小眼神,沒有絲毫興致。
聽說她被教務主任抓的,不知道吓沒吓到。
聽說她去實驗樓做義工了,不知道做了多少個小時,還有多久才能做完。
池嶼最近也忙。他被老師推薦去競争校長獎學金,從一衆高三學長姐中脫穎而出,幾乎毫無懸念,肯定會入選。
他的履歷表沒有一筆劣跡,可謂金光閃閃。省級以上獎項拿到手軟,成績單更可怕,破了容州一中有史以來滿分最多的記錄,而他現在才剛上高二。
盡管如此,學校規定的程序還是要老實走一遍。從遞交申請到演講答辯,他這兩天的空閑時間占得滿滿,不帶一口喘的。
今天倒是能喘氣兒了,他也不想幹別的,就想給貓順順毛,別讓他家貓在外面玩野了。
嚴恒最近一日比一日興奮:
“女神今天和我吃晚飯,倒數第九十七頓飯。”
“兩個人?”
“嗯。”嚴恒提示他,“顧千金可落單了,你把握機會啊。”
“她今天要去做義工嗎?”
嚴恒想了想:“不知道,女神沒提。”
他驀地記起一事:
“你可要當心點,女神告訴我說最近有個變态學長死纏着顧薏,名叫江群,長得人模狗樣,脾氣很古怪。”
池嶼第一次聽說這事。
江群?
是不是上次給顧薏送傘那個?
他又問了幾句,奈何嚴恒知道的不多,只好作罷。
放學後,嚴大少風流倜傥地下樓了。池嶼比他遲幾步,晃悠到一班門口,沒找到顧薏,他就改道前往實驗樓找人。
由于不清楚顧薏具體負責哪個實驗室,他從一樓到五樓挨個房間逛了一遍,也沒瞧見她。
查看完最後一間實驗室,池嶼嘆了口氣。
以前不懂得珍惜,現在想見的時候見不着,老天存心耍他玩兒呢。
顧薏從二樓儲物間裏拿了個新畚鬥出來,冷不丁瞧見樓道轉彎處的熟悉身影。
那背影高瘦又挺拔,一晃而過,徑直轉彎下去了。
是池嶼嗎?
顧薏怔了怔,搖搖頭。
他沒事跑實驗樓來幹嘛。
話說回來,其實她自己本來也不該在這兒的。
今天原是物競班做實驗的日子,照理不需要人來打掃,可一放學就有同學來找她,說物競班的負責老師讓她現在就去實驗室做義工,給她算兩倍的義工時。
兩倍的義工時啊,能省多少事。顧薏二話不說答應了。
她今天病得尤其厲害,頭昏腦漲,嗓子眼也疼得說不出話。可她心裏打算好了,就這麽病恹恹地去實驗室,老師看她身殘志堅,說不定再免費送她幾個義工時。
可她沒想到,別提老師了,實驗室裏半個人都沒有,只有個掃帚,連畚鬥都找不着在哪。
池嶼離了實驗樓後獨自走向食堂,遠方的天空一如心情般低沉。
走到三樓門口,他想起嚴恒和夏雨心應該在三樓吃飯,于是返回去了二樓。
莫名的,他有些羨慕嚴恒,不太想撞見人家幸福快樂的傻樣。
因為他心裏隐隐感到了不安。
究其原因,還是關于顧薏。
時間越拖越久,他怕她變了。
一想到這,他就有種沖動——不如黑了學校廣播站,發動全校師生把這只瘋貓抓到他身邊。
“池哥?”身旁響起熟悉爽利的聲音,“你也吃飯啊,一起?”
男生沒有女生那麽多講究,幾個認識的不認識的半生不熟的碰了面,也能湊在一桌吃飯。
池嶼就這麽和姚子駿的同學湊了一桌。他名聲響,所有人都願意和他搭腔,因此也不顯得尴尬。
“池哥,聽說你要得校長獎學金了啊?”姚子駿豔羨道。
同桌一夥人頓時面露崇拜。
校長獎學金是整個高中部級別最高的獎勵,只有為學校做出突出貢獻的學生才有資格參選,還不能保證一定選上。
“獎金是一萬還是八千來着?”
“卧槽……夠我吃一年食堂了。”
“你是豬啊,食堂一年能吃八千塊?”
“我天天喝炖罐,頓頓配豬排,就差不多了。”
……
池嶼清了清嗓:“名單還沒公布呢,也不一定。”
姚子駿呵呵笑:“池哥,你就別謙虛了,我聽我們競賽班老師說過,十有八九是你。”
聽他提起競賽班,池嶼問道:“你今天怎麽沒去培訓?我記得物競班每周四有實驗課。”
“唉,別提了。”姚子駿把湯匙一甩,“想想都來氣。”
“嗯?”
“我們競賽班班長,叫江群,前幾天說好今天做實驗,今天放學又把我們趕走,說他有一個很複雜的實驗要自己做。”
聽到“江群”二字,池嶼長了個心眼:
“他也是物競班的?”
“池哥認識?”
“聽說過。”
姚子駿話匣子收不住了:
“我們都覺得,他這裏有點毛病。”
姚子駿一邊說,一邊伸手指指腦袋。
池嶼以為他在開玩笑,随口道:“怎麽個有毛病法?”
姚子駿壓低聲音:“躁郁症,你聽說過嗎?”
池嶼怔了怔。
“雖然是傳言,我覺得十有八九是真的。”姚子駿頓了頓,“他情緒正常的時候,對誰都好,溫和的不像話。可是如果有人不順他的意,他根本克制不住自己,整個人變得非常狂躁。”
池嶼:“有這種事……”
“就是啊,這好像是一種精神病。我上次不小心打濕他的實驗報告,他差點撲上來和我幹架。”
說完,他心有餘悸地搖搖頭。
池嶼咽下幾口飯菜,心頭一跳。
“你經常在實驗室,最近有看到顧薏嗎?”
“顧千金?”姚子駿登時笑了,“池哥呀池哥,我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
“你先回答。”
“噢,前幾天我給她搶了一個義工,就在我們實驗室做衛生。剛剛我還在實驗樓看到她過來呢……”
嘩的一聲,池嶼猛站起來,神色焦躁:
“江群也在?就他們倆?”
若是正常人還好,沒人敢欺負到顧薏頭上。可偏偏江群不正常,他腦袋要是真糊塗了,哪管你是顧千金還是顧太歲。
姚子駿:“可能吧……哎,池哥!”
池嶼丢下書包和晚飯,長腿跨出座位,表情竟十分緊張。
“具體哪間?”
“二樓,物理實驗室1。”
話音未落,眼前人邁開長腿,頭也不回跑遠了。
姚子駿和同伴面面相觑,不明就裏。
*****
實驗樓二樓,物理實驗室1。
畚鬥落在地上哐哐響,顧薏低着腦袋,動作簡單粗暴。
“你掃地還是打架?”
“打架……阿嚏!”
“病了就安分點。”
顧薏真想手叉腰和他大罵三百回合,可熬不過自己有心無力,一點精氣神也支不起來。
她好端端地在實驗室裏磨洋工,才磨五分鐘,江群便來了,說是做實驗,卻好整以暇盯着她。
物理競賽班那麽多人,憑什麽就他一個人占整間實驗室?
顧薏甚至懷疑下午找她去實驗室做義工的同學是江群指使的。
她心裏有些郁悶,卻并不害怕。
青天白日的,她顧千金名號響當當,誰敢對她造次?
江群坐在最後一排桌邊,執着筆敲敲桌面:
“你過來,幫我個忙。”
顧薏微擡眼:“幹什麽?”
江群指了指桌上的測速器:“把這個搬上講臺。”
金屬構成的測速器主體長一米有餘,上面還安了個等長的氣墊導軌,絕不是顧薏能搬得動的。
她輕咳兩下,奈何嗓子依然幹痛,張口無聲。
見她一動不動,江群牽起一絲笑:
“學妹,我真的挺喜歡你的。”
顧薏聽着,像吞了蟲一般惡心。
她的心情完全表現在臉上,蒼白病态,卻極度嫌惡。
江群被她的表情刺激到,忽然站起來:
“怎麽不識相點?”
顧薏沒聽到似的,徑自走到桌邊擡了擡測速器,然後對他搖頭。
忍着嗓疼,她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學長,我搬不動,就先走了。”
“想走?”江群伸手攔在她面前,“至少搬完再走。”
“我說了搬不動……”
“我可以幫你。”
江群把測速器扯到桌角邊,眼神晦暗不明,“黃條在身,你可沒有讨價還價的份。”
顧薏捏緊拳頭。
若是平日,就算是昨天,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窩囊。
但她今天實在難受,重感冒各種症狀集中爆發,別說罵人了,她連起碼的頭腦清醒都維持不了。
江群握住測速器一頭,示意顧薏扶住另一頭。
他眼中涼意一閃而過。
損壞實驗儀器,夠她再攢一張黃條了。
顧薏咬咬唇,伸手抓住金屬邊框。
江群:“擡。”
測速器懸空不足兩秒,顧薏松開手,儀器又落回桌面,毫發無損。
“我擡不動。”
江群聲色發狠,神情漸顯狂躁:“讓你擡你就擡。”
顧薏眯起眼,倨傲道:“咳……你算哪根蔥?”
說完,她彎腰拾起書包,對江群的惱火視若無睹。
“砰”的一聲重響,尖銳刺耳的金屬散落聲緊随其後。
顧薏往後跌坐到地上,想尖叫,卻發不出聲音。
沉重的測速器撞上她小腿,隔着秋日長褲,殘忍地一路劃到腳背。
刺痛感随之襲來,真切地引人顫栗。
顧薏咬緊下唇,嘴裏溢出一絲腥甜。
直到這時,她才産生一絲驚懼。
“我算哪根蔥?你又是什麽東西?”
江群眼裏冒火,抓起桌上的零件就往地上砸,全然不複往日模樣。
零件噼裏啪啦砸在她身邊,顧薏縮起腿,身體忍不住瑟瑟發抖。
嗓子完全壞掉了,只能發出間斷的音節。
完了,她就算死在這裏,也……
“你幹什麽!”
實驗室前門陡然大開,亮光中沖進來一個人,個頭很高,容貌……看不太清。
顧薏憋了許久的眼淚就麽湧了出來。
是他啊。
她家白魚王子來救她了。
池嶼闖進實驗室的一刻,看到眼前場景,心都要被捏碎了。
他白着一張臉,眼神淬了毒般,上來就往江群臉上招呼了一拳。
極狠的一下,幾乎把江群整個撂倒。
江群擦擦嘴角站起來,迅速予以還擊。
看他要打池嶼,顧薏吓傻了。
“別……你別打他!”
聲音小的自己都聽不清,顧薏急得扶牆站起來。
兩個男生,一個狂躁病發,一個怒火攻心,哪是她能叫住的。
池嶼身高和體能占優,三兩下把人摁到地上,當頭掄了幾拳。這樣他還嫌不夠,又不挑準頭地狠踹幾腳,這才松開手。
江群自知打不過,倒是被揍得清醒一點。
他邊喘粗氣邊罵:“操,你蓄意毀壞公物,等着被罰死吧。”
放狗屁。顧薏氣炸了,明明是他把儀器推下來砸我,怎麽有這麽不要臉的人!
池嶼聽了,氣極反笑:
“是,就是我幹的。”
說完,他一腳把散架的氣墊導軌踢到江群身上,正中他膝蓋。
江群腿一軟,抱膝側摔在地,總算不說話了。
池嶼喘勻了氣,情緒平複一二,低聲問顧薏:
“還能走嗎?”
顧薏擡手抹了一把眼淚,笑起來。
池嶼面露擔憂:“嗯?”
小姑娘一張臉慘兮兮,又哭又笑。
她指了指喉嚨,告訴他她說不出話。
醫務室就在實驗樓底下不遠,池嶼顧不及避嫌,直接彎腰把顧薏背了起來。
顧薏眼淚流得更歡,幾下就打濕他後頸衣物。
她雙手緊緊摟住他脖頸,像抱着救命稻草。
“怎麽不能說話?”他問。
肩上的小姑娘貼在他耳邊,吹氣似的:
“重感冒。”
池嶼的心髒又沉了沉。
她得重感冒,他根本不知道。
她病成這樣還來做義工,他卻沒有陪她一次。若不是碰到了姚子駿,這只病着的傻貓還不知道要被人欺負到什麽地步。
池嶼很想教訓她,但不是現在。
他把小姑娘背到醫務室,輕輕放在雪白病床上。
校醫掀起她的褲腿,一條血痕觸目驚心。
酒精棉觸到傷口的時候,顧薏倒吸一口涼氣,小臉皺在一塊。
池嶼站在病床邊,不由得別開臉。
再看下去,他可能忍不住跑回去把那個人渣打死。
消完毒,校醫拿着紅藥水過來,顧薏一看,吓得曲起腿:
“不要用那個,用了會留疤的。”
她嗓子啞,說話像對口型,校醫聽了半天才明白。
醫生沒見過這麽嬌氣的,無奈道:
“學校裏只有這個,将就一下吧。”
“不要不要!”顧薏扯住池嶼的衣袖,“我不要塗這個。”
池嶼眼皮一跳,頓時有種養了個小女兒的感覺。
校醫也擡頭看他,仿佛他是小姑娘的監護人。
池嶼頗不自在地開口:“醫生,能不塗嗎?”
校醫嘆氣:
“可以是可以,但要做好消毒,不能碰水和衣物。今天周四了,明天離校後去醫院處理一下,愈合後買點祛疤膏就行。”
說完,校醫幫她用酒精棉多擦了幾遍。
等待血液結痂的過程中,顧薏一直在醫務室坐着,醫生又給她開了點感冒消炎藥,敦促她服下。
池嶼出門替顧薏找書包,醫務室裏沒別人,年輕的女校醫開口問她:
“男朋友?”
顧薏驚慌地搖頭。
校醫笑了笑:“我又不是老師,你怕什麽。”
顧薏聽罷,腼腆起來,做了個口型:
“真的不是。”
校醫奇怪地擡了眉:
“竟然不是。你受傷了,我看他比你爸還急。”
顧薏抿着唇,笑容從唇角蹿出來。
她也不明白呀,為什麽池嶼會這麽着急。
對于普通朋友而言,這樣的擔憂有些過分吧?
腦海裏回放起剛才驚心動魄的畫面,顧薏心動難抑。
她越來越覺得,池嶼可能真的腦殘了……
“好了嗎?”
高挑少年從門外快步走進,裹着一陣涼風。
夜幕在他身後降臨,而他眼中有星星點點。
池嶼被顧薏的花癡眼神看得有些窘:
“晚自習快開始了。”
顧薏點頭,單腳跳下床。
感冒消炎藥開始發揮藥效,她腦袋更暈了。
池嶼極其自然地扶住她:
“走吧。”
顧薏擡眸瞧他,忽然瞥見他顴骨上淡淡的烏青,心疼極了:
“你受傷了?要不要……”
“沒事。”池嶼毫不在意,“過兩天就好了。”
他背着顧薏的書包,把人扶出醫務室。
近日氣溫轉涼,太陽消失得愈來愈早。
顧薏沒傷着筋骨,卻軟綿綿地倚在人家身上,像要取暖。
池嶼随她去了,繃着脊背,神色極其正直。
“你最近……”他擠出幾個字,很快住口。
顧薏還病着,說不出話,他何必急于一時。
“嗯?”
“還有五分鐘就上課了。”池嶼側過頭,眼神輕輕落在她臉上,“這兩天注意點,謹遵醫囑。”
“嗯。”
顧薏不能多話,難得乖巧極了。
送她到班級樓道口,趁着四下無人,池嶼沒忍住,擡手揉了揉她發頂。
“乖一點。”他說,“讓我省點心。”
幾個字落到她耳朵裏,顧薏心都化了。
她淡色的唇瓣一張一合,仍如吹氣一般:
“喵嗚。”
池嶼手一滞,舍不得抽回。
反正她感冒了,鼻子也不通氣。
心裏這麽想着,他手掌下移,輕輕捏住女孩挺翹的小鼻子。
她的皮膚真如凝脂一般,又嫩又滑。
他說:“傻貓。”
顧薏兩條小細腿登時軟了。
完了完了,好想就這麽被他牽着鼻子走,去哪都成。
嗚嗚,她差不多患上傻貓症了,沒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