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重逢

11.

肖朗剛說完，所有人都看向他這裏。

“以你們兩個人現在的狀态，不可能自己去南方的。”陸風先急了。

陳至擡起手攔了一下陸風，讓他冷靜。然後他看着肖朗，說：“肖朗，我知道你們可能有什麽苦衷，可現在不是逞能的時候。是，看現在的狀況，我們早晚都得被狼咬死，吃掉，但是，晚死一天就有一天的希望。”

認識這些人好幾天了，陳至第一次說了這麽多字。每個外表看起來都無比勇猛和堅強的人，內心深處都有着對死亡的預期。

袖口一直被辛洛拽着，肖朗沒敢看辛洛，他害怕看到她那渴望的眼神。渴望見到其他人類的眼神，或者還有其他什麽東西。他們剛逃出來的時候，辛洛對外界幾乎沒什麽反應，不會高興，也不會悲傷。而現在，短短半年的時候，嗯，可能從遇見了陳至他們和林轼遠開始，辛洛對外界開始有了反應，她會笑，會想吃東西。當看到對方那個女人的時候，肖朗看出了辛洛眼中流露出的驚喜。女人，看見女人的時候，辛洛就象找到了自己的同類一樣。研究所也有女研究員和工作人員，她們平時都是穿着密不透風的工作服和帽子，工作中沒有一點兒女性的美感。而且辛洛在她們眼中，也只是工作的一部分。肖朗的媽媽是辛洛見過次數最多的女性。肖所長很用心地在辛洛的成長過程中安排進了一個類似母親的角色。然而，辛洛每年只見肖朗媽媽一次，最初的新鮮感是有的，但是随着時間的推移，那份新鮮感沒有了，肖朗的媽媽也便變成了陌生人。

外表平靜的辛洛內心深處也沉睡着一個少女，離開了研究所，那位少女正在漸漸被喚醒中。

“我沒事。”肖朗的耳邊突然響起了辛洛的聲音。在這種人員密集且都将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的時候，辛洛這樣做是非常冒險的。“我們去看看，也許他們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肖朗，我還不想死！”

肖朗強忍着自己不扭頭看辛洛，他貌似不經意地看了一下周圍的人，那幾個人正在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第一次，又是第一次，辛洛和他提到了死亡，以前從來沒說過。雖然從辛洛的表現可以看出，她不怕死，從6歲進入研究所開始，她便已經不怕死了。但是今天辛洛竟然說出了“我還不想死”這樣的話，肖朗感覺自己的雙手都在顫抖。

“嘿，別糾結了！”林轼遠突然過來摟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有些顫抖的手擋在了兩人的身體之間。“去看看有什麽好玩的。”

“是啊。”陸風和李晨續幾乎同時說出來。

肖朗還是猶豫了一下，“嗯。”他點了點頭，這時他才低下頭，看了一眼辛洛，辛洛沖他翹了翹嘴角。肖朗太喜歡辛洛的笑了，好吧，只要她能笑，我願意送給她一段普通女孩兒該有的心境。

大家重新回到周楠的對面，陳至說：“好吧，我們跟你們回去看看。”

“好，歡迎。”周楠臉上帶着笑，并沒有表現出特別開心。

辛洛看到林轼遠微微低下頭，撇了撇嘴，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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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家上車吧，可能有點兒擠，忍一下，一會兒就到了。”周楠看到了林轼遠的表情，但似乎并不介意。

那個女人先跳了進去，周楠向陳至做了一下你們請的手勢。

李晨續第一個跳上了裝甲車，他進去之後說了聲“進來吧。”

陸風第二個跳了進去，陳至想讓辛洛第三個，林轼遠往前跨一步先上了裝甲車，卻沒跳下去，他站在上面向下面的辛洛伸出了手。

肖朗把辛洛豎着抱起來，辛洛伸出雙手，林轼遠在上面接住她的雙手，輕輕一帶，辛洛站在了裝甲車上。

然後，林轼遠先跳了進去，站在圓形入口下面，高舉雙手，準備接辛洛。辛洛身後，肖朗已經站了上來。

辛洛有點兒猶豫，這時候，那個女人來到了林轼遠身邊，說：“我來接他，你個子太大，占地兒。”說完不由林轼遠拒絕，便擠到了林轼遠前面，和林轼遠一樣向辛洛舉起了雙手。

林轼遠看了一眼她，沒說什麽，轉身走了。

辛洛看見下面站着的女人，便放心地跳了下去，女人看起來很纖弱，手臂卻很有力量，她穩穩地接住了辛洛，然後把她輕輕放在地上。

所有人都進來之後，裏面的确很擠。

“你們就不能把門打開嗎？”進來後陸風抱怨地問道。

“門被封死了，打不開。”不知道誰回了一句。

在裏面狹小的空間裏，沒有人願意說話。這輛車空間不大，除了駕駛室，最多能坐8個人，現在大家都默默地或坐在座位上或坐在地上，很不舒服。窗戶都被堵死了，在裏面看不見外面的情況，只感覺裝甲車在平坦的路上行進了一會兒便進入了一個下坡的路，這條路一直走，一直走。

時間并不太長，大概半個小時後，裝甲車停了下來。

出來的順序和進去的時候差不多，只是女人換在了辛洛的後面，肖朗在辛洛前面。

這裏，是地下。他們站的位置是類似停車場的地方，但是只停了這一輛裝甲車。

“正如你們看到的，我們只有這一輛車。而且武器都不能用。”周楠笑着回答着這些客人的表情。

跟着他們到了一扇厚重的金屬門前，周楠在門上的按鈕上按了一串數字，按的時候并沒有特意避開其他人的視線。大門打開，裏面是一條長長的走廊，進了門後，女人在身後把門關好。

走廊很長，兩邊只是牆——頭頂上每融幾米就有一個昏暗的燈亮着。大概走了五百米，前方轉過彎後還是走廊，但是兩邊看見了很多門，每個門上都有數字。這邊的數字從1開始，依次增大。每走一兩百米就又會出現一條走廊，走廊呈某種圖形的樣子設計的，每個走廊兩邊都是房間。偶爾會看到有人打開門從裏面出來，看到周楠和他的人的時候都會打聲招呼，而看到陳至他們的時候，都馬上換上了一副新奇的表情。看得出，他們很久沒見過外來人了。

正走着，前面一個人跑了過來，是個五十歲左右的女人，女人臉色蒼白。看到這個人，本來和辛洛走在一起的女人往前趕了幾步，跑到了隊伍前面。

“瑤瑤，瑤瑤，你回來了？你沒受傷吧？”上年紀的女人略微有點兒神經質地抓着年輕女人的胳膊左右看着。

“媽，媽，我沒事，我沒事，沒遇到狼！”叫瑤瑤的女人安慰着她媽媽。其他人似乎對這種情況已經習已為常，直接招呼着後面的人往前走去。

辛洛和肖朗走在最後。瑤瑤媽媽的臉對着他們，離瑤瑤和她媽媽還有幾米距離的時候，辛洛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肖朗看出了辛洛的不對勁，趕緊繞到她面前，擋着前面的那些人，悄悄地問。

身後有腳步聲，林轼遠來到了他身邊，看着辛洛。

此時的辛洛眼睛呆呆地盯着瑤瑤的媽媽，嘴唇緊閉，面上的表情不明顯，但是以肖朗對她的了解，她一定看到或者感受到了不一般的事情。

頭頂上的燈閃了兩下，接着整個走廊的燈都閃了起來，然後一下子全都滅掉了，腳邊的應急燈瞬間亮起。

淡綠色的燈光下，肖朗只看得見辛洛閃着亮光的眼睛。辛洛始終沒有說話，她伸出左手放在了肖朗的左臂上，輕輕往左用了力，肖朗知道辛洛讓他躲開。于是他往右邊移動了一下，讓辛洛能夠更清楚地看到眼前的景象。

燈滅後，瑤瑤媽媽似乎更加恐懼了，她緊緊抓着瑤瑤的衣服，眼睛四處看着，直到看見了辛洛……頭頂的燈光一下子重新亮了起來。瑤瑤媽媽看辛洛的眼神由恐懼變成了疑惑，由疑惑又變成了驚喜，由驚喜又重新變回了恐懼。

順着辛洛的眼神，肖朗和林轼遠看清了瑤瑤媽媽所有眼神。

瑤瑤也轉過頭來，看着辛洛，然後又看了看她媽媽。

“辛……洛？”瑤瑤媽媽用顫抖的聲音說着，那聲音很輕，卻入了辛洛的骨髓。

“辛洛？”瑤瑤重複了一遍，然後猛地轉過身，眼神複雜地看着辛洛，“你是辛洛？”她的聲音也有些顫抖，但是聲音中沒有驚慌，有的只是興奮。

瑤瑤放開媽媽，快步走到辛洛面前，伸了伸手想要擁抱辛洛，最終還是放下了，“你真的是辛洛？我是姐姐啊，辛瑤。不記得了？”

辛洛當然記得。爸爸、媽媽、姐姐，曾經那個甜蜜溫馨的家，那個帶給她到目前為止最幸福的一段時光的家。

肖朗擡起手攬住了辛洛的肩膀，給了辛洛一個支撐，雖然辛洛看起來并沒有任何要倒下的跡象。

“辛瑤，遇到熟人了？”周楠一定是看到了這邊的情況，走了回來。

“嗯，是，我妹妹，她小時候……住在親戚家。”辛瑤看着辛洛回答着。

“哦，那你們先回家吧，敘敘舊，這裏交給我們吧。”周楠爽快地答着。“哎，你，和你，走吧。”他指着林轼遠和肖朗說着。

“我是她哥哥，我跟她一起。”肖朗黑着臉站在原地沒動。

林轼遠也不想走，但是，這裏好象跟他真沒關系，于是他走到周楠身邊，“走吧，人家一家人有話要說。”

周楠早就看出了肖朗和辛洛的關系不一般，所以便沒再堅持。

“走吧，有話我們回家再說。”辛瑤知道她們之間的事情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的。她走到媽媽身邊，媽媽一直呆呆地看着辛洛，表情忽晴忽雨，很是複雜。

肖朗帶着辛洛往前走去，辛洛的臉上始終保持着沒有表情的狀态。肖朗無法準确判斷此時辛洛的心情，是高興，還是憤怒。但似乎，憤怒更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