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單飛
40.
辛洛和“明天”并排走在前面,裝甲車進來後,大門再次發着悶聲在他們身後關上。
隧道長約一公裏,兩側牆壁被鑿了無數個洞穴,每個洞穴中都住着人,每隔幾米,就有一根火把,把整條隧道照得還算明亮。
洞穴的門各式各樣,有木門,有籬笆,有鐵皮,還有紙箱,每扇“門”都緊閉着,有的洞穴裏發出微弱的光,有的則漆黑一片。偶爾會有一張泛着菜色的臉出現在洞穴後面。這裏的人,生活得不好。
“嘿!它是你的朋友嗎?”一個年輕有活力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辛洛擡起頭,一處破舊的燈架上坐着一個人。這個人,二十歲左右,一張清秀的臉上帶着笑意。他沒有穿防護服,而是穿着一身牛仔服,他的牛仔服很寬松,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衣服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口袋,有點兒像技術工人的工裝,又有點兒像雜技舞臺上小醜的服裝。他的服裝雖然看起來有些累贅,但顯然很輕便又實用。除了衣服,那一頭誇張的卷發更惹眼。
這個人看到辛洛沒回答,便一個漂亮的一百八十度翻轉,雙腳輕巧地站在了辛洛面前。
一直在辛洛身邊的林轼遠一步跨到了他和辛洛中間。
年輕人馬上擡起雙手,笑着往後退了兩步,“別這麽緊張,我沒有惡意。”說完,歪着上身,繞過林轼遠看着後面的辛洛。
辛洛也饒有興致地看着他,但是并沒有阻止林轼遠。
年輕人沒有得到辛洛的允許,便又笑了笑,隔着林轼遠,把空着的左手展示給辛洛看,然後手一抖動,一朵紅色的玫瑰花出現在了他手上。
林轼遠冷笑一聲,這雕蟲小技也就騙騙普通女孩子。
“啊——”啪啪啪,身後的辛洛卻驚叫着鼓起掌來。
林轼遠扭過頭看着辛洛,辛洛此時臉上帶着笑容,有些激動地問着那個人:“是真的花嗎?”
“給,你自己看。”年輕人把手裏的花往前伸着。
林轼遠想攔一下,辛洛卻沒有絲毫猶豫地直接上前接過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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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花!”辛洛睜大了雙眼,興奮地說着,“你自己養的還是野生的?還有嗎?”
辛洛的話音沒落,又一只玫瑰花出現了年輕人的手上,“是我自己種的。”
林轼遠看了一眼辛洛另一側的肖朗,肖朗也一臉的無奈。
“我叫單飛。”單飛說着将右手伸向林轼遠,做着握手的姿勢,眼神中帶着挑釁。
林轼遠擡起眼皮乜着他,慵懶地伸出右手,“林轼遠。”
辛洛瞟了一眼林轼遠,雖然林轼遠從來對人都不太熱情,但卻很少看見他對人這麽沒禮貌。
“我叫辛洛,這是‘明天’。”辛洛顯然很喜歡單飛。
“‘明天’?哦,你好。”單飛向“明天”揮了揮手,“明天”嗷嗚地叫了一聲,算是回應。單飛對此很是吃驚,“它能聽懂我們的話?”
“應該是吧。”辛洛笑着說,同時揉了揉“明天”頭頂的毛發。
單飛依次走到其他人面前,大家互相打着招呼。
“車不錯。怎麽開到這兒的?”單飛站在裝甲車駕駛室外面,拍着車頂,問李晨續。
“就這麽開來的呗。”李晨續答着,語氣中透着明顯的不友好。
單飛擡起右手搔了搔腦後的卷發,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他重新回到辛洛身邊,和辛洛一起往前走着。
“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單飛問辛洛。
“最南邊。”辛洛回答。
“為什麽要去那兒?”單飛繼續問。
“不是都說那邊疫情沒這麽嚴重嘛?”辛洛很少這麽健談。
“切,都是騙人的。哪兒都一樣,要說疫情不嚴重,我看我們這兒這幾天挺好的,狼都不見了。哎,你說,是不是狼真的消失了?不再回來了?”單飛看起來像很久沒跟人說話了。
“狼只是暫時沒了,還會回來的,所以,你們要在這兒呆着,別出去。”辛洛表現出了對陌生人的關心。
“是吧?我就說狼沒那麽容易沒了。”單飛的語氣中沒有任何遺憾和擔憂。
“你們不去救助站嗎?”辛洛開始問問題了,因為洞裏沒有發現救助站。
“救助站啊,離這兒有點兒遠,偶爾才能去一次。前天剛去過。”單飛說話總是讓人感覺很輕松,哪怕是沉重的話題。
“你住在哪兒?”辛洛看着四周的洞穴問道。
“我啊,沒地兒,想住哪兒就住哪兒?”單飛回答,看到辛洛疑惑地看着他,他又接着說,“哦,就是平時可能住在燈上,想住人家的時候,就推開一間房進去。”
單飛突然将頭挨向辛洛,壓低了聲音說:“他們都怕我。”說完,得意地沖辛洛擡了擡眉毛。
後面的林轼遠看着兩人的動作,皺了皺眉頭。
辛洛越來越對單飛提起了興趣,她歪着頭,問單飛:“他們為什麽怕你?你做了什麽壞事嗎?”
“嘿,我做壞事,也是他們逼的哦。”單飛踢翻了腳邊的一個鐵桶,“我十三歲就一個人出來闖,我靠自己的本事掙錢,卻老有人欺負我。後來,他們欺負我,我就加倍還回來,然後就成這樣了。他們都怕我,也都恨我!又拿我沒辦法!”
“你……父母呢?”辛洛聽着單飛不帶任何感情的敘述,心情卻沉重起來。
“他們在我十歲的時候出車禍死了。我被送到舅舅家,我不喜歡他們家,十三歲的時候一個人跑了出來。”單飛對自己經歷沒有表現出一點兒難過。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着,辛洛也覺得自己跟單飛說的話有些多,但是,在目前這種情況下,除了“明天”,單飛是第一個她願意說話的人類,再不跟人說說話,辛洛覺得自己真的要崩潰了。
很快,走到了隧道的盡頭,又有兩扇大門豎在了眼前。
“你能打開?”單飛歪着頭挑着眉看着辛洛。
“你呢?你是這裏的人啊,你也能打開吧?”辛洛調皮地反問着。
單飛笑了,“一個人的力量是打不開的,看,那裏,”單飛手指着靠着牆壁的一個裝置說,“要最少四個強壯的男人才行。”單飛又看了看身邊,“加上他們,應該可以。”
辛洛也看了看後面,笑着低聲說:“算了吧,還是我來吧。”
“哈哈哈……”單飛笑出了聲。
後面的幾個人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林轼遠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大門打開後,單飛和辛洛一起走出了隧道。這座大山孤零零地矗立在草地中間,過了隧道,兩側依然是綠地,遠處幾座并不太高的山零星散落在綠地中間,一條蜿蜒的公路串起了草地和大山。
辛洛準備關門,單飛卻沒有要回去的意思。
“我跟你們一起去南邊吧。在這兒呆着快要憋死了。”單飛一邊走着一邊說,并沒有要征求別人意見的意思。
“我們這一路都不知道生死呢……而且,車裏坐不下了。”林轼遠搶過話來。
他剛一說完,辛洛、肖朗、辛瑤還有其他聽到的人都看向了他。林轼遠這是怎麽了?
“我不坐車裏,我跟‘明天’一起走,‘明天’,你歡迎我吧?”單飛低下頭,看着“明天”。“明天”沖他晃了晃頭,“你看,‘明天’都同意了。”
“哦,”單飛又想到什麽,轉過身對着林轼遠說:“你們不怕死,我也不怕。”說完,昂了昂頭,繼續跟上辛洛。辛洛低着頭,微微笑着。
“你笑什麽?”單飛頭又湊到了辛洛的耳邊,低聲問。
辛洛搖搖頭,依然笑着,沒說話。
“你笑什麽,說出來聽聽。”單飛的聲音卻加大起來。辛洛看了一眼單飛,沖她皺了一下鼻子,讓他小聲點兒。
于是,單飛又小聲在辛洛耳邊說:“跟他們一路,是不是特別無聊?”
“噗嗤。”辛洛樂出了聲。
如果不是肖朗攔着,林轼遠馬上就要沖過去了分開前面那兩個人了。
肖朗笑着對林轼遠說:“辛洛第一次遇見這種男孩子,很新奇而已。”
“那小子,我怎麽看怎麽不順眼。”林轼遠吐了口氣說。
“我們都在,他能做什麽?”肖朗看着單飛,臉上沒了笑意。
“你去後面車裏坐吧,我和‘明天’在外面。”辛洛對單飛說。
“我不去,在那個悶罐子裏,我還不憋死啊。”單飛撇了一下嘴。
“可是,‘明天’帶不動咱們兩個啊。”辛洛摸着身邊的“明天”。
“哈,我用它馱我?!哎!單飛假裝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你讓它撒開了跑,看我的。”說這話時單飛滿臉的得意。
辛洛不否認,她很喜歡單飛。單飛和肖朗和林轼遠都不一樣,甚至和同樣愛說笑的陸風也不一樣。他從頭發到腳上的鞋,從上到下,從裏到外都透着叛逆和不屑。以前的林轼遠也會表現出不屑,但是那是置自己于絕境的不屑。單飛的不屑,是那種見識了太多的東西和事情,在他眼裏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再帶給他新鮮感和興趣的不屑。
“在想什麽?”單飛歪着頭問辛洛。
“在想你。”辛洛直接回答。
“想我什麽?”單飛挑眉。
“……”辛洛這次沒有回答。她的心思還不想讓單飛知道。
單飛也很識趣,沒再問。
“你要跟‘明天’比賽嗎?”辛洛對剛才單飛的話很感興趣。
“啪啪。”單飛雙手用力擊了兩下,“好,來吧。”
辛洛呡嘴微笑,她拍了拍“明天”的頭頂,說:“‘明天’,咱們跟這位單飛同學比一下。”說完也挑起眉毛看着單飛。
“嘿,不相信我能贏它,是吧?”單飛再次誇張地睜大了眼睛,大聲說着。
“明天”趴在地上,辛洛上了它的背。
“上車!”林轼遠見狀,馬上沖大家揮着手。
單飛也已經擺好了姿勢,翹着嘴角,對辛洛說:“辛洛,你扶好喽!”
辛洛的心情大好,最近這段時間,第一次感覺心情這麽好。
“你喊口令。”單飛嚴陣以待。
“跑!”單飛話音剛落,辛洛已經拍拍“明天”的頭,“明天”如箭一樣沖了出去。
“哦靠,辛洛,你這不叫口令!”單飛在後面大叫着,追了上去。
裝甲車也開路了馬力,向前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