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局中人誰執黑白·八

“孟小姐這是何意?昨日的人?霜月難道沖撞了孟小姐?”花辭見陸柒也明顯地愣了一下,自然連忙出言緩解尴尬。

只是孟淑卻笑了笑:“你們誤會了,我因昨日機緣巧合遇見一位姑娘,我自覺和她有緣,便貿然想找她,只沒想到是聖女的侍女罷了。”

這孟淑看起來不像有惡意。只是陸柒經歷了這麽多事,自然不會那麽輕易就相信別人,孟淑雖然這麽說了,可她也不會那麽快就交底。

“昨日是霜月沖撞了孟小姐,還請孟小姐原諒。”陸柒俯身行禮。

沒想到孟淑卻是連忙将她扶住:“霜月姑娘不必如此。昨日霜月姑娘也是好心,我是來感謝霜月姑娘的。我知道聖女住在這我本不該打擾,只是我很久沒有這樣和人說過話了,能遇見你我很開心。”

孟淑說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跟着的侍女,那侍女便上前,将一個小盒子交到了陸柒手中。

“不知道霜月姑娘喜歡什麽,這是我挑的一對镯子,還請霜月姑娘收下,就當是感謝霜月姑娘昨日陪我說話吧。”

“不敢當,霜月怎麽能收孟小姐的東西呢。”陸柒當然是推辭。

只是孟淑似乎已經打定了主意:“我的東西只贈有緣人,我覺得我同霜月姑娘有緣,故而相送,若是姑娘嫌棄,只管丢了罷。”

“怎麽會呢?孟小姐誤會了。孟小姐的镯子自然是好的,只是霜月何德何能,能得孟小姐賞賜。”

孟淑到底是孟溱的妹妹,陸柒猜不透她送這麽一對镯子的用意,不知道是不是孟溱的意思,她自然不敢收。可她又覺得,孟淑好像不像是什麽壞人……

“東西就留下了,怎麽處置都聽你的。叨擾了聖女,是孟淑唐突了。孟淑先行告辭。”這位孟淑小姐說完,竟是當真将镯子留下,自己領着丫鬟離開了。

花辭将人送走,回來看見桌上放着的镯子,陷入了沉思。

那對銀镯子,瞧做工質地就知道是上好的佳品,可孟淑突如其來送了這樣的東西,其用意不得不讓人懷疑。

“花辭姐姐,你說這镯子……”陸柒也犯了難。孟淑都把镯子留下了,她不能送回去吧,那樣豈不是更惹人懷疑。孟淑是孟溱的妹妹,沒人會把她怎麽樣,可陸柒現在只不過是個侍女,連功夫都不敢表現出來,接受了這對镯子,也不知是好是壞。

“你戴着吧。”花辭突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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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陸柒一愣,“戴着它?”

“對,戴着。”花辭仿佛突然篤定了什麽一般,“你想,若是确确實實做聖女,能得到孟小姐的賞識,不該是件讓人高興的事嗎?這镯子既出自孟小姐之手,便必然有人能認出來,說不定,會改變什麽呢。”

陸柒覺得花辭所說也确乎有些道理。假如她們真的是來當聖女的,能得到宗主妹妹的賞賜,這也算是好事。只是他們另有安排,所以才對着這镯子犯了難。可他們總是要演出來的。

陸柒将镯子拿出來,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那镯子确實好看,陸柒從前練武從不戴這些累贅東西,況且她也沒有,這會第一次戴上,竟也有了稀奇之感。

“孟小姐到底是大家小姐,挑東西眼光還是不錯的,這镯子倒是極襯你。”花辭笑着說道。

收了孟淑的镯子,生活倒也沒什麽變化,這日是五月初八,再過一日,就是正典的日子。聯系不到洛川和葉行舟,陸柒也不知道下一步會有怎樣的安排。她們就被軟禁在這個院子裏,既不知道孟家的事,更不知道攬淵閣外面的事。

到了晚上,陸柒就會趴在窗口看滿天的星星。她們住在二層小樓上,從這裏可以看到山下內城的燈火,還能看見遙遠的星河。

只是今天,好像還有別的東西。她在靜谧的夜晚裏,聽到了一首輕柔纏綿的曲子,那曲子裏似乎摻了憂傷。

是埙的聲音。

陸柒循着聲音的源頭朝下看去,隔壁的院子裏,孟家小姐正坐在花架下,吹着這支孤獨的曲子。

她好像在曲中郁結了無數愁思,婉轉回環,讓人不由跟着她糾結擔憂。陸柒趴在窗戶上,看她單薄的身子在夜風中搖搖欲墜,一時竟呆住了。

“小姐,夜深了,快回房吧。”孟淑身邊的丫頭突然從房中走了出來,打斷了曲子。

陸柒正聽到動情之處,被這樣一個不知情趣的丫頭給打斷了,心裏有些氣惱,遙遙地朝着那個丫鬟翻了個白眼。

孟淑似乎極為無奈,陸柒見她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起身,跟着那丫頭走了回去。

只是她們都沒發現,在孟淑轉身之際,似乎是一張紙,從她身後飄了出來。

陸柒猛然就想起了孟淑扔到河裏的那些花瓣和碎紙屑,她之所以對紙屑只字不提,就是因為她看見那紙上有字跡。現在又是紙張從孟淑身上掉了下來,陸柒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

孟淑,不會也被那個孟溱給軟禁在這了吧?

雖說孟淑是孟溱的親妹妹,可假如孟溱真的對她好,她又怎麽需要借流水落花消解愁緒呢?像徐玉那樣當街撒潑還有人給處理的,才是家裏真正受寵的小姐吧,孟淑顯然和她們一樣,活得謹小慎微。

思及此,陸柒竟然和這個只見過一面,說過幾句話的小姐有了同病相憐之感。她翻身回屋,找了一身短打出來,将頭發臉面一蒙,就從窗戶跳了出去。

她觀察過周圍的守衛,他們都是沿固定的線路行走的,只要她避開了,那麽幫孟淑撿回那張紙來并不是難事。只要再找個機會小心還給她就是了。

陸柒依着她們住的這個二層小樓,輕巧地翻過了圍牆,又借着花草山石的遮擋,瞅準了時間,一個閃身将孟淑遺落的那張信紙撿了回來。

周圍巡邏的侍衛似乎并沒有發現這裏混進了一個人,他們沿着既定的線路整齊劃一地走過,陸柒躲在陰影之中,一直等他們交接過去,才将信紙打開,看了一眼。

“淑兒吾愛。”

信裏上來第一句就讓陸柒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原來是封情書啊!

她接着往下掃了兩眼,果真是風花雪月之詞,并許多日常瑣事之敘,寫了不多,但可以看出寫信的人極為認真。他字跡倒是工整,比葉行舟的字端正一些,瞧着應當是個讀書人。

陸柒跳過了大部分內容,直接看向落款,那名字她倒是沒有一點印象,是“于子珏”。

原來孟溱小姐是心有所屬,所以才會愁緒郁結啊。

陸柒輕嘆了口氣,将信紙卷了起來。她必須将這封信趕緊送還給孟淑,不然被查出來,孟淑會不會被罰她不知道,她的小命是肯定沒了。

陸柒借着假山矮樹的掩護,一路接近孟淑所住的屋子。這會夜色已深,院裏的丫頭都睡了,孟淑的屋子還亮着燈,不知道丫鬟在不在。

陸柒瞧剛那樣子,恐怕那丫鬟也不是什麽可信之人,便一直守在屋外,等孟淑屋裏的燈熄滅了,她才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胳膊,輕輕擡起窗戶來。

屋裏好像只有孟淑自己,她似乎已經睡下了,層層的紗幔讓陸柒看不真切。她猶豫良久,最終從腰間摸出一枚銅镖來,将疊好的信紙穿在上面,只一下,便将那銅針并信紙,一起釘在了孟淑的床上。

陸柒不敢久留,她見孟淑似乎沒有睡着,被這輕微的響動吵醒了,連忙将窗戶關好,飛身翻牆,回了自己的屋子。

孟淑确實并沒有睡着,她回來就發現藏在袖子裏的信不見了。她不敢聲張,想了一晚上該怎麽辦,卻不想半夜三更,竟然有人又給她把信送回來了。

孟淑拿着銅針思慮良久,最後釋然地笑了。

可陸柒不知道的是,她做的所有的一切,早被人盡收眼底。

“那個霜月姑娘确實會武,而且功夫似乎不錯,并不像上次看見的那麽柔弱。”

桌案上燃着的燈随着外面吹來的風劇烈地跳動了一下,坐在案前的孟溱好像早料到了這個結果一般,緩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筆。

“接着說。”

前來回禀的孟申便接着道:“她有宗主要尋的玉佩,又會武功,還和小姐走得這般近,屬下覺得,宗主此前猜得不錯。”

孟溱卻搖了搖頭,見孟申一愣,他才接着道:“她沒有戴不歸閣的耳墜,證明她原本就不是不歸閣的人。她想蒙混過關,卻絲毫不隐藏她的玉佩,說明她根本不清楚她戴的玉玦有什麽用。”

“宗主的意思是,她不是為虎符而來?”

“不全是。”孟溱笑笑,“她不知道虎符,不見得別人不知道。不歸閣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孟溱冷哼了一聲:“好好查查不歸閣來的那些人,至于那個霜月,正典當日,聖女入禮之時,将她關進地牢。”

“是。”孟申應聲,瞬息消失在屋中。

五月初九,陸柒進入內城的第四日。明日就是祭典的日子,這日一早,就有孟氏的仆人送來的祭典要用的物品,要穿的衣服。

除了花辭的衣服由不歸閣準備,應雪和陸柒的衣服都是孟氏為她們準備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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