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春……”

＊

中午，美食時刻。

勇仁買了的原材料盡數變成的餐盤裏味美香弄的菜色，就連米飯應該也做了特別處理，唇齒留香，每一口都是莫大的享受。

只不過……

“勇仁，你不吃嘛？”

個子最高的男人抱胸站在旁邊，身上依舊圍着圍裙，他沉着張臉，視線在遠處的窗簾那兒游離，聽到新海春的問話後也沒有特意地低頭。

“不用，食物轉能量效率太低了，我直接吸收電能就足夠了。”他聲音冷冷淡淡的，偏過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新海春的筷子放了下來，另一半的應用獸們仍吃的起勁，因為都太美味了，所以根本沒時間像新海春一樣觀察，飛虎更不用多說，阿姨也安安靜靜的，看上去都不想摻和進春和勇仁的對話。

“但是勇仁，真的很好吃啊，美好的東西做出來，不就是為了享受嘛，更何況這還是你親手做出來的。”新海春擡起頭，“勇仁，坐下來試一下，幹嘛？”

……

根據YG25情感處理器的分析結果，他判定新海春正在借助他和YG14等他的曾用體型一同建立起來的“虛假”感情，來對他進行情理上的道德要挾，逼迫他聽從他的建議，坐下來消化對他來說并非必要的食物。

YG25是個全新的勇仁，他是勇仁認清自我認清現實後再度歸來的勇仁，所以說對于新海春這種舉動，他根本不需要也沒有必要理會。

他沉默地眨了眨眼，轉身走回了廚房，新海春耐心地等待着，滿意地看到勇仁除掉了他的圍裙然後端着屬于他的那份飯菜走了過來，拉開了阿姨旁邊的椅子。

“多吃東西才會長高哦。”阿姨在勇仁坐下前揶揄地念了一句。

YG25這次并沒有理會她，他認認真真地拿起了筷子，夾起一塊肉後慢悠悠地放在最裏面，他咀嚼地非常緩慢，不知道是在感受這塊肉的味道還是別的什麽。

新海春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很沒有禮貌地看完了勇仁吃飯的全過程，直到對方喉結一動，食團沿着食管一路滾下去後，他才安安心心地低下頭享用他的那份午餐。

希望自己的食物處理系統能夠正常工作。

YG25在心裏默默念叨着，沒發出半點聲響的喝下一口湯，味覺感應器告訴他這口湯的滋味是多麽的美好，看來在加載了“天下食譜”和“做好飯的一千個小技巧”等程序後，他在做飯這方面真的是有了十足的進步。

如果可以的話，他或許還能考個廚師的證件，這方面應該也能賺不少錢，特別是他對變量的掌控非常到位。

新海春邊吃邊觀察着，他發現了勇仁不經意的走神，心裏思索着對方在這時候究竟會想些什麽東西，應該不會什麽都沒想吧，那麽他思考的東西裏面會不會有自己呢？

勇仁的回來無疑是充滿歡喜的，可高興之後，新海春難免會有點哀傷，畢竟，不管怎麽說，他總覺得勇仁的離開有很大的一部分是自己的原因。

要是自己在一開始就發現了真相，要是自己更加的強大一點，是不是勇仁就不會跟随利維坦離開了呢？

即便這些問題都是不會有答案的虛設，新海春依舊會時不時的想起來，特別是在孤零零看完一整本厚書的時候，寫着讀後感的同時也會不經意間反省自身。

“不要浪費。”陌生又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反倒是将新海春從徘徊的思緒裏拉了回來，他猛地擡頭驚呼地差點讓筷子戳到他自己的嘴巴。

YG25不悅地皺了下眉頭，說道：“吃飯的時候還是專注一點，菜裏面還有魚，魚刺并沒有全部處理好，走神的話可能會釀成大禍。還有，每個人的飯菜都是經過我計算得出的結果，一般來說是絕對不可能有浪費或者不夠的。”

“新海春。”

因為羞恥而低下頭的春聽到這聲呼喊後下意識呆住了，他，他聽到了什麽？

說話的人好不自知，仿佛不清楚短短的幾個音節能帶來多大的影響，YG25依然不鹹不淡地說完整句話：“既然你說你要好好享受美食，那麽能不能說到做到呢，更何況做這頓飯的廚師又還在你面前。”

兩句話有種微妙的情緒夾雜在裏面，飛虎眼神在兩人面前晃蕩了一遍，又和音樂獸比了個只有它們才懂的姿勢，阿姨不動如山，無知無覺地繼續吃東西。

新海春愧疚地恨不得挖洞自埋，他上一秒才說完大話，下一刻就反被自己打臉，只有勇仁的話也就算了，飛虎阿姨大家全部都在，真的是丢臉的不得了。

啊啊啊，他到底在搞什麽，升上高中，反而變得沒有初中時沉穩了嗎？

幸好接下來沒有在發生任何的偶然事故，所有人都極為平淡地用完了午餐，最後的餐盤依舊是由勇仁收拾，只見兩個來回的功夫原本雜亂的餐桌就又恢複了開始的潔淨。

“好厲害。”新海春忍不住跟到了廚房，看着勇仁以很快的速度清洗那些餐具，他看的不是特別清楚，只聽見水嘩啦啦流了幾聲，那些盤子就已經整整齊齊地放了回去。

YG25背對着他，遲疑了兩三秒後竟然選擇了回答他這個沒有半點意義的贊美。

“通過計算得出最佳方案，之後只要執行就可以了，即便有偏差，大體上也不會錯開預設結果。”他将最後一個盤子放回去，關上了碗櫃，“要是你有那個閑心的話，也可以專門研究一下事件的排布順序，那麽你應該也能得到相似的方案。”

新海春大着膽子走到了旁邊，盡管過了一段歲月後春有了一定程度的增高，可實在比不過勇仁作弊一樣的換身子，兩人的身高差不減反增，擴大到了一個難以置信的水準。

春感慨地發現，他好像堪堪到達勇仁的胸口，對方和他說話必須得玩着身子才行。

“這裏的工作已經做完了，你再休息一會兒就可以回家了。”勇仁用抹布擦着全是水的臺子，目不斜視，就是不想看新海春。

但新海春卻不依不饒，他鼓起勇氣說道：“勇仁，我今天沒什麽事情的，所以，我能到你房間玩一會兒嗎？”

抹布在下一刻被勇仁丢到了水池裏面，啪的一聲落進了裝滿水的鍋裏，YG25簡直無法相信他聽到的東西，擡起頭想拒絕新海春，又不願意真的擡起頭看他。

他死死地克制住自己轉過去的欲望，用高了兩度的聲音問道：“你說什麽？在我這兒玩，我這裏沒有什麽好玩的，之前的東西基本上全部丢掉了，房間裏幹幹淨淨的，沒有任何東西。”

新海春固執地堅持自己的想法：“不可能什麽都沒有的，而且就算什麽都被丢掉了，屬于你曾經的軀體，也不會被丢掉。”

正在擰抹布的YG25定在了原地，他恍惚地停滞了兩秒，回過神不敢置信地看向新海春：“你說……什麽？”

新海春仰起頭，下巴揚起才勉強能和勇仁對視，他聲音不大卻格外堅定：“我說，我想要見勇仁。我遇到過的，沒遇到過的，全部的還存在的勇仁的身體。”

YG25怒極反笑，唇角彎出了一個幅度：“新海春，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去見勇仁，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麽大空勇仁，如果硬要說這個人類存在的話，那他的本質也就是一個芯片，而且這個芯片毋庸置疑地就鑲嵌在他的體內。

那麽，他要去見什麽大空勇仁，一堆沒有啓動或者已經報廢的破銅爛鐵嗎？

“我想要見他們，了解他們，知道他們。”新海春輕聲補充道。

YG25無法處理這段信息，他判斷不出新海春的心意，丢失了一年多的樣本資料，讓他不能如同往日般輕松判斷新海春此時此刻會有的心境和想法。

“這就是你今天跟蹤我半天，然後跑到我家裏，最後想要和我說的話嗎？新海春，你果然是一個非常獨特，奇妙到另類的家夥。”他失去了才持續沒多久的溫和，冰冷的語調模仿了齒輪咬合的咔咔聲。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新海春不願意自己被勇仁誤解，胸腔裏有股熱流湧現了出來，不是這樣的但也就是這樣的，“勇仁，我，我，我現在必須知道才可以！”

YG25的為什麽并沒有來得及問出口，被自己搞崩潰的人忽地垂下了頭，新海春的肩膀抖動了起來，下一刻發出的聲音裏帶着些許哭腔。

“已經決定好了，在離開的那一天決定好了，在今天之前一直一直想好了的。一旦再度見面的話，就一定要想辦法在第一時間了解的東西，無論如何都一定要弄清楚的東西。”

新海春并沒有讓YG25看到他的淚水，他用力擦幹了它們，然後又一次擡起頭，和他對視。

“勇仁的所有，我都想要知道。”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