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黎昔學了文。在迪展,學文的人不多,所以學校只劃了一個文科重點班。黎昔文科成績第一,在這個班上自然是成了重點保護對象。

黎昔看着班上這群似熟悉又似陌生的面孔,心情有些複雜。若如她的記憶,上到高三後,學校會再分出一個文科重點班,把文科普通班成績較好的同學提上來再開一個文科重點班。

在黎昔原來的宿舍,韋佳佳、梁蘭茵選了文科是黎昔早就知道的,但是她沒有料到連林芳玉也默默地選了文科。

然而,分科的後續也頗具戲劇性。當初林心語和韋佳佳她們争吵打鬥的時候就放出過這麽一句狠話——“像你們這種智商,就算選文科也一定進不了重點班!”

如果學校給劃了兩個重點班,以她們的成績堪堪能吊車尾吊進重點班,但是學校偏偏就為了集中教學資源只設了一個文科重點班,然後,林心語就這麽神奇地預言正确了。

而韋佳佳和梁蘭茵偏偏又覺得是林心語烏鴉嘴,詛咒她們,這才使她們沒進重點班的,所以心裏對林心語的恨意并沒有因為這次的分道揚镳而減少。

林芳玉的成績倒是不錯,但是她那是理科成績不錯,所以她也沒進文科重點班。

黎昔的世界仿佛安靜了許多,如果見不到“同學”就更好了。

黎昔嘆息,無論上一世他們對自己有多麽地尖酸刻薄,但是這一世他們還沒有做什麽,自己也不好“報複”他們吧!

井水不犯河水是現在最好的選擇。

黎昔的新班主任姓楊,是一個教語文的男老師,雖然相處還不足一周,班上的同學已經在私底下把班主任稱呼為老楊了。

因為分科後的很多同學都向老師們反映不知道該怎麽學,所以學校領導經過讨論後決定讓在常年駐紮在文理科畢業班的極有教學經驗和學習方法的老師來給同學們開一個座談會。

得知這個消息後,黎昔一如往常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臉色平靜,眼臉低垂,但她的心裏卻有驚濤駭浪。

逃避,是她的第一個念頭。她快速地翻找書桌,動作不可抑制地有些慌亂和急促。直至找出一個藍色的小本本。

“黎昔,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要請假嗎?”黎昔現在的同桌李貝恬有些奇怪地問。

她從未見過黎昔露出這般慌亂的模樣。

黎昔捏着手上的小本子,眼神有些木讷呆滞。

“對,請假。”她唇瓣微微張開,輕輕地吐出這句話。

“可是待會兒的座談會真的很重要哎!我聽我媽媽說,這次給我們做演講的老師是常年駐紮高三的陳盛翟老師。他已經在高三教了十幾年了,當了十幾年的班主任,教學經驗相當豐富,在他教的文科班經常會出現黑馬。”李貝恬一臉羨慕與向往。

李貝恬的媽媽在教育局工作,在迪展有很多人際和裙帶關系。

“嗯。”黎昔淡淡地應了聲,一雙清淩淩的眼睛看着手中的本子,不知在思考些什麽。

“那麽,黎昔,你真的要請假嗎?如果不是很必要的話,還是忍一忍吧!錯過了這個機會可能會遺憾的。”

黎昔轉過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眼神意味不明。黎昔知道,李貝恬是好心才和她說這些的,要是沒有上一世的那些破事,黎昔這一世估計是會和她交朋友吧!可那些依舊令她感到疼痛的記憶還橫貫在那裏,她有心裏障礙。

面對,不面對……這兩個念頭不停地在她的心裏打架,最後,黎昔把小本本往桌洞裏一扔,既然重生一世,還慫什麽慫!

來到大禮堂,黎昔整體地掃了一眼,高二文科班的基本上都在這了,但是卻沒有讀理科的同學,應該是文理科岔開時間開座談會了。

黎昔所在的高二文一班被安排在了最前面的位置。黎昔因為有些高,被安排坐在第三排。但是只要她一擡頭就能看到臺上那顆花白的鹵蛋頭。

好久不見,陳盛翟。黎昔微眯着眼,表情閃過一瞬的淩冽。

陳盛翟今年四十五歲了,比黎應虎還要大上整整五歲。陳盛翟留着很短的頭發,頭發花白,頭型很圓,像是一只發毛了的鹵蛋。他鼻梁上拖着一副厚厚的金絲眼睛,像鷹勾一樣的鼻子有些咄咄逼人之勢。表情嚴肅認真,氣質儒雅正直,看起來克己奉公,德高望重。

黎昔默默地冷笑一聲。

等到所有人都落座完畢後,陳盛翟慢慢地拿起旁邊的話筒,先是狠狠地批判一頓這屆高二文科班的紀律是有多差,來聽個會都要集中多久多久,然後便開始侃侃而談他的成就和輝煌,再把自己的廣泛人脈好一頓誇,最後才講到正題。

黎昔冷漠地看了眼旁邊人崇拜的眼神,然後垂下眼。

陳盛翟沙而不啞的聲音偶爾間還會帶着一些尖銳,在配合上他抑揚頓挫的語氣,黎昔仿佛像是回到了從前。

從前的黎昔張揚浮躁,但是身上會帶着一些青春的燦爛明麗。

上一世,黎昔上到高中後,心思不定了,腦子裏的念頭也變得又多又亂,慢慢地,她的成績開始下滑,直至從尖子生變成一個成績不上不下的學生。盡管如此,她的心性還是很高的,對于自己的面子也一直保持着一種驕縱的倔強。

幸好,她在文科上一直有着一種類似于天賦的悟性,所以無論她怎麽折騰,文科的成績就算達不到優秀也不會太差,這也使她一直待在了文一班。

上到高三後,她又被分進了陳盛翟所帶的班,也就是高三文一班。

剛開始,黎昔真的很崇拜很喜歡這個班主任。他說什麽黎昔都聽從,都相信。

黎昔覺得,這個班主任的學習方法那麽多,經驗那麽豐富,而且會經常給班上的同學謀福利,慈祥又善良,一心為學生着想,是她這輩子遇到過的最好的班主任。

有時候,黎昔就覺得他就像是自己的父親一樣,體貼親切,無微不至。就連他偶爾會在單獨為她講題或者分析試卷的時候握一握自己的手,拍拍她的大腿,黎昔也會把那歸結于他慈愛的表現。

既然把他當成父親,黎昔就覺得這樣小小的肢體觸碰也是正常的。可是那時的她忘了,就連她真正的親生父親對她也是那麽的尊重,絕對不會做出任何讓她感到怪異的肢體觸碰。

她的不拒絕與天真,讓陳盛翟越來越喜歡把她單獨地叫到辦公室幫她分析各科的考試與試卷。黎昔那時還有些功利性地沾沾自喜,認為老師是想教更多的好方法給她,給她更好的教學資源。

現在回想起,黎昔只想大罵自己一番白癡蠢蛋!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

那時的黎昔是真的又單純又嚣張,不斷與班上的同學産生矛盾,四處樹敵,還把班主任的壞心思當成是看重她。

高三一整年,陳盛翟在班上不斷地刷好感,樹立一個好老師的形象,受到了班上大多數同學的盲目愛戴。

而黎昔卻是毫不收斂自己的脾性,在高三的壓力下越演越烈,不斷地敗壞自己在同學心目中的形象。

如果不是後來陳盛翟做出了更過分的事,黎昔那一輩子都不會醒悟,不會明白自己到底是有多愚蠢。

那日,本是天晴,在即将放學的時候天邊卻陰了下來。

那個下午最後的一節課是自習課,陳盛翟悄悄地走進教室。他把腳步放得很輕,像是擔心打擾到同學們的學習。

他走到黎昔的座位旁,伸出粗糙肥壯的手指點了黎昔的桌面。黎昔擡起頭,便看到她敬愛的班主任正站在她的旁邊,用眼神示意她跟他出去。

他身上有些酒味,應該是剛剛去喝了酒。

陳盛翟喜歡喝酒,這是文一班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也從不掩飾什麽。而且他的朋友多,很多酒席都是推不了的,只要他沒有課,他都會去赴宴。

黎昔雖然有些嫌惡他身上濃臭的煙酒味,但還是跟着出去了。

他們一起走到外面走廊上。

“老師,請問有什麽事情嗎?”黎昔被他身上的味道熏着了,不着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

“你這次模拟考的成績出來了,你覺得怎麽樣?”陳盛翟點燃一支煙,袅袅地往外吐着煙霧氣,微眯的一雙發紅的眼睛帶着些邪氣上下地掃了一遍黎昔。

黎昔一聽到他說到成績,臉色就塌了下來,眼神躲躲閃閃的,語氣沮喪:“我又退步了,班上又有很多同學超過我了。還有兩個月就要高考了,我該怎麽辦啊?”

自從上到高三以來,黎昔的成績就特別不穩定,一會兒往上升一會兒往下降的,導致她的心情和狀态也像是過山車一樣起伏不定。

陳盛翟笑着用他夾着香煙的手點了點黎昔的肩膀,一些煙灰被他抖落到黎昔的衣服上:“沒事!不是還有我嗎?今天放學後你先別急着回家,偷偷到辦公室來,我給你分析一下你這次考試的主要問題在哪裏。”

他笑得慈祥:“記得哦!是偷偷的,不要告訴其他人,不然他們又該抱怨我給你開小竈了。”

一聽到班主任願意抽時間出來給自己做分析,黎昔的心情立馬明朗起來:“好的,謝謝班主任!”

“好好好,現在先回去好好複習吧!”陳盛翟笑眯眯地拍了拍黎昔的背,叫她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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