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像是被鬼迷了心竅,黎昔放學後自己一個人留了下來,反正她的朋友不多,也沒什麽人會注意到她沒離開。等到人都走完了,她便背着書包偷偷摸摸地溜到了陳盛翟所在的辦公室。
辦公室裏只有陳盛翟一人。他手邊放着一個玻璃杯,裏面有半杯的透明液體。
“老師,我過來了。”黎昔讨好地笑着走進來。
陳盛翟一看到她也眯眯眼地笑着,招招手,指了指離他很近的一張椅子:“過來,過來坐。”
黎昔心中有些怪異,但是還是乖乖地走了過去。
“老師,這是我這次考試的各科試卷。”黎昔把書包打開,拿出裏面的一沓試卷。
陳盛翟接過來,意思意思地翻了翻,然後便把試卷放到桌子上,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喝下去後,還緊皺着眉,“啧啧”地贊了聲:“好酒。”
黎昔抓緊書包,擋在自己前面。
“黎昔,你要不要也喝一口啊!”陳盛翟把酒給黎昔遞了遞。
黎昔連忙擺手:“不要不要,老師我不喝酒的,還未成年。我不喝不喝。”更何況,那是他用過的酒杯,她嫌棄。
“沒事的,不用講究這些!女孩子嘛!就是應該學會喝酒,來喝一口!”
“老師,我酒精過敏的,喝了要進醫院的。”黎昔急中生智再找了個有力的借口。
“這樣啊!”陳盛翟看起來有些可惜,又仰頭喝了一口:“那沒事,喝不了就不喝。”他說着說着,就一只手搭在黎昔的大腿上。
雖然現在是夏天,但是黎昔依舊穿了長褲。
黎昔縮了縮腳,但是陳盛翟的手還是像黏在上面了一樣,一動不動的。
黎昔擡頭看了看陳盛翟慈祥的臉,然後立馬轉移話題:“老師,我們先講一下試卷吧!”
陳盛翟轉過頭翻了翻試卷,然後又轉過身來,“讓我看看啊!”他一邊說,一邊快速地扯掉黎昔身前的書包,把手伸進黎昔的衣服裏。
黎昔被吓得臉色發白,連忙抓住他的手,大喊道:“老師你這樣做是不對的!”
“我知道,我就看一下。”力量懸殊,陳盛翟的手還在往裏鑽,還用力地捏了兩把。
黎昔被逼急了,一腳往陳盛翟的關鍵部位踹去。
“媽的!”陳盛翟連忙縮手,黎昔拿起書包就往外跑,一口氣就跑到了校外。
黎昔躲到一個偏僻的街角那裏,眼神慌亂,心有餘悸,書包死命地摁在胸前,眼淚不停地往下流。
怎麽會這樣,自己最敬愛的班主任竟然會對自己做出這樣的事情!他不是一向注重師德的嗎?他不是年年都被評為優秀老師的嗎?他不是如學生的父輩一樣悉心照顧他們,事事以他們為先,事事為他們着想的嗎?他怎麽會是這樣的衣冠禽獸?
黎昔精神恍惚地回到家,在寧挽和黎應虎察覺到不對勁詢問她時,她心裏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不能讓別人知道這件事。寧挽和黎應虎從她嘴裏知不了什麽東西,便以為是她學習太累了,才會這樣。
黎昔熬了一晚沒說,做了一晚的噩夢,第二天呆呆滞滞地在房間裏坐了一天。
周末過去後,她還是不願意回學校,這時,寧挽終于察覺到了問題沒有那麽簡單。她讓黎應虎打電話給陳盛翟幫黎昔請了一天假,然後自己慢慢套黎昔的話。在寧挽的軟硬兼施下,黎昔說出了事實。
寧挽怒不可遏,當即讓黎應虎報了警。
“媽,還是不要了!”黎昔害怕被更多的人知道,她丢不起這個臉。
“怎麽不要,他都做出這麽過分的事了,你還想饒過他。你都快高考了,他既然在那麽重要的時刻,做出這麽禽獸不如的事情。就算沒有高考,他也不能這麽做!”
“媽……”
“你別說了,我是不可能放過他的。”寧挽就是這樣風風火火的性子,看不得自己的寶貝女兒吃一點虧。
黎應虎知道後也被氣得不輕,他沒想到那個看起來正派的老師既然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虧自己還曾偷偷給他塞了幾個大紅包。
他越想越氣,撸起袖子就往外走。
寧挽急忙叫住他:“我是叫你去報警,不是叫你去打架,你要是用這種方法把這件事鬧大,你讓昔昔怎麽辦?”
黎應虎理智下來,親自去警察局報了警,還千叮咛萬囑咐地對負責這個案件的警察說要他們保護好報案人的隐私。
黎昔手中沒有證據,所以兩個警察只能來到學校調查。
兩個不怎麽懂做事的警察穿着一身顯眼整齊的制服,把正在上課的陳盛翟叫了出來。
陳盛翟一愣,然後滿眼慈愛地看了一遍班上的同學,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步履沉重地走了出去,在和警察聊了兩句後,便把他們請到了辦公室。
班內的同學面面相觑,互相對視的眼神中都有一抹了然。
陳盛翟給兩位警察泡了上好的大紅袍,便神色悠然地坐在椅子上。
“請問兩位警察同志今天找我有什麽事嗎?”
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的警察開門見山:“有人告你性、騷、擾。”
“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陳盛翟皺緊眉頭,一臉憤怒,仿佛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
兩位警察互相看了對方一眼:“但确實有人報警了。”
“那這絕對就是誣告!是誣告!”陳盛翟像似頭疼地捏了捏眉間:“我能問問是誰嗎?”
“抱歉,我們有權保護報案人的隐私。”
“這樣啊!那你們可要秉公辦案,還我一個清白!”
兩個警察點點頭,又問了一些常規的問題,發現這個老師并不像報案人所說的卑鄙無恥,禽獸不如。這明明是個霁月清風,兢兢業業,博學多才,盡心盡力的好老師啊!
難道,這是他給外人制造的假象?兩個警察互相對視了一眼。
陳盛翟看他們問得也差不多了,便微笑着喝了一口水,開始對自己的光輝歷史,廣大人脈侃侃而談,直把這兩個警察同志說得一愣一愣,心悅誠服,五體投地。
看來他們在陳盛翟這裏找不出什麽有用的線索證據了。
告別了陳盛翟後,兩個警察又分別找了幾位班上的女同學進行調查。
在她們的描述中,陳老師一直都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好老師,雖然有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在回答時有些猶猶豫豫,支支吾吾的,但是到最後還是對班主任大誇特誇。
兩位警察心裏還有些疑慮,但是黎應虎卻主動給他們打電話說要銷案,理由是誤會了。
兩位警察勸了好幾次他,無果,最後只能同意銷案了。
黎昔偷偷地躲在牆邊聽爸爸在接電話,等他挂了電話後,顫巍巍地走出來問:“爸爸,為什麽要銷案?”雖然剛開始的時候,黎昔也不願意報警,但是後來她想通了,那個壞人一定要得到懲罰才行,不然她出不了這口惡氣。
黎應虎有些愧疚地看着女兒,嘆了一口氣,輕聲細語地安慰她:“昔昔,你很快就要高考了,你努力了那麽長時間,不能因為這個豬狗不如的禽、獸就白白放棄。你再忍忍,高考後就不用再見他了。”
黎昔流着淚搖頭,語氣尖尖的:“我不要,我不要,我要他現在就身敗名裂!”
黎應虎又心疼又無奈:“你再忍忍吧!他在教學上還算是個好老師,你……”
黎昔不停,倔強地跑回自己的房間,重重地關上門。
黎應虎頭都疼了,他也不是平白無故就去銷案的。他在銷案前接到了一個來自陳盛翟的電話。
電話中,陳盛翟明明白白地以黎昔的成績與未來相要挾,而且一旦他被抓走,這件事就算是徹底鬧大了,如果不想黎昔以後被人指指點點,黎應虎最好就趁着現在還來得及趕緊撤案。陳盛翟還在電話中說明白了,以他的人際網,他們能不能送他入牢裏還不一定呢!
陳盛翟的确認識了很多大老板,人脈的确很廣。更何況黎昔的升學資料和學籍檔案都還在他這個班主任手上,要是他一不小心弄丢了,黎昔就不用高考了。幾經思量下,黎應虎答應了銷案。
黎家單方面地以為這件事,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過去了。
但是待一周後,黎昔回到學校,看到班上的同學用各種鄙夷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她才知道,這一切的噩夢,還沒有結束。
在班上,沒有一個人願意接近她,沒有一個人用正常的眼光看待她,更沒有人告訴她,他們為什麽這樣。黎昔快被這樣的眼光的排斥折磨瘋了,而且她還要天天面對着陳盛翟那張虛僞的臉。那段時間,她蒼白的臉上冒出了許多紅色的痘痘,紅白相襯,讓她看起來醜極了,狼狽極了。
她快受不了了!
這天,她經過孫芷雲的書桌邊上時,不小心碰掉了她的水杯。
黎昔主動撿起來後便想走了。
不料,身後傳來一個嬌嬌的聲音:“道歉!”
黎昔停住腳步:“我已經幫你撿回去了。”
“撿了就不用道歉啊!什麽家教!”
“你罵我可以,請不要把我的家人也一起罵進來好嗎?”
“怎麽?你承認自己沒有家教了?”
“我沒有!”
“對!你就是沒有家教。你不但沒家教,而且還沒教養,沒禮貌,沒人品!”
“說得好像你就有一樣?”
“是啊!我有啊!我又不像某人,在放學時間特意單獨留下來,去到老師的辦公室,脫了衣服勾、引他,最後被老師嚴厲拒絕後還惱羞成怒嚷嚷着要報警!”
“你……你說什麽?”黎昔如五雷轟頂,手指顫抖着指着孫芷雲。
“我說什麽?我在說事實,我在說你做的醜事。我還真沒想到你既然真的去報警,賊喊捉賊!你難道不知道虛報案件是犯法的?”
越來越多同學圍了過來,他們眼中都含有不屑鄙視等情緒。
“不是的!不是的!賊喊抓賊的不是我!不是我,是班主任!”黎昔腦海中最後一根弦徹底斷掉了。
“你覺得我們是相信班主任親口主動對我們說的,還是相信你這小人的辯解?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班主任怎麽沒有被抓走。”旁邊的李薇薇惡狠狠地插嘴。那可是她最敬愛的班主任啊!怎麽能容得別人這樣污蔑!
原來,在黎昔請假那天,班主任在開班會的時候滿面沉痛地勸說:“同學們要以學習為重,不要東想西想,更不要做出什麽有違倫常的事。老師對你們好,不是想要你們對老師想入非非。”陳盛翟越說越氣憤:“在坐的同學,我希望大家能當一個品學兼優的學生,不要學某些不要臉的學生,趁着放學沒人跑到老師辦公室去脫衣服。”說着,他似是不經意看了眼黎昔的空位子,這個眼神被班上所有的同學都捕抓到了。陳盛翟繼續說:“這種下作的行為本不應該出現在你們學生身上,可它就是發生了。我真沒想到,她被我拒絕後,既然還嚷嚷着要報警,說我非禮她。诶……你們可千萬別近墨者黑了。”
陳盛翟這一番話下來,誰都懂了。除了有幾個微微低下頭不說話的女孩子,其他人都像炸了一樣的讨論。黎昔本來在班上的人際關系就差,可他們沒想到黎昔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三人成虎,說着說着,陳盛翟給的故事雛形就被這群學生給完善了。
陳盛翟看同學們都讨論得差不多了,便敲了敲黑板:“同學們,我知道你們都是明事理的孩子。這件事的影響太大了。我在我們班上說是想要你們引以為戒,希望大家不要往外傳,這對我,對你們,對她都不好。記住了嗎?”
“記住了!”同學們異口同聲地回答,并且把陳盛翟的囑咐牢記于心。
知道了陳盛翟所做的一切,黎昔就更崩潰了。原來,姜真的還是老的辣。她太天真,太愚蠢了。她以為這件事情會在她的大發慈悲銷了案後結束,可她萬萬沒想到,這件事的所有主導權還是在陳盛翟手上。
“你還是乖乖地,在班上待完這最後一個多月吧!別耍什麽讓人惡心的花招了!”李薇薇說。
“不。”黎昔精神恍惚:“我要告他,我要告他非禮和诽謗!”
“告,你有證據嗎?告得贏嗎?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哪裏來的假證據去告陳老師。”王安玮諷刺道。
黎昔擡起眼,滿目絕望。
那一個月,她在班上度日如年,被排擠,被嘲諷,雖然不是也有一些同學不會那麽針對她,但是他們也不敢與她說半句話,有時見她可憐,也不敢貿然去安慰她一句。黎昔每天都像一個行屍走肉一樣,最後只考上了一個普通的大學。
但是班上很多全力支持陳盛翟的學生也發揮失常了,最後一個月他們的心思幾乎都放在了為班主任出氣上,天天以嘲諷黎昔為己任,心态也不穩定,最後考得都比平時差。
因為文一班的高考成績很不理想,所以陳盛翟被校長請去喝了杯茶,在陳盛翟的三寸不爛之舌下,校長也沒有怪罪他。
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本來,那個學期之後陳盛翟是要競選迪展副校長的,但是他的競争對手,也就是另一個教導主任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黎應虎報警這件事,直接把這件事戳到教育局。雖然沒有證據,這案子也銷了,但是陳盛翟終究還是留不了好,副校長之位終究與他無緣。
最後的故事,最後的黎昔,就是徹底廢了.她變得懦弱不堪,堕落成泥。
她從小被家裏寵着長大,沒有遇過什麽風浪,更沒有肚子面對過什麽困難,那件事,真的就徹底改變了她的人生和性格。
但還好,如今,她又重活一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