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童言真滿頭滿臉濕漉漉的走回營業處。大廳裏只剩下顧店的廖恩誠;廖恩誠正在接電話,沒有注意到心情沮喪的她。

少了邱蘋火辣辣的聲音,營業處裏多了些寂寥,想閃身走進廁所,好整理自己的儀容,卻在洗手間門口被韓定以攔下。

韓定以将她拉進茶水間。「別動,我馬上回來。」

她還摸不着頭緒時,他已經從他辦公室裏拿了一條幹淨的毛巾走回茶水間。

一邊替她擦着頭發,他一邊心急的問:「妳怎麽了?才出去一趟就濕成這樣?」

「外面下雨,我忘了帶傘。」她不敢看他過于探詢的眼神,只能垂低視線看着自己的腳尖。

「我記得妳出門時我拿了一把雨傘給妳。」她從來不擅說謊。單純的心思,從來不懂得掩飾情緒,她的臉色明明難看得可以……她到底在隐瞞什麽?

「啊……」她擰眉想了想,「我忘在郵局裏了。」

她沒料到翁曉歡會知道有她這個人的存在,更沒想到翁曉歡會打電話約她。紙是包不住火的,她只能坦然面對,借着要去郵局寄信之便,偷偷去赴翁曉歡的約;她沒敢讓他知道,就是不想讓事情太複雜化。

「郵局離這裏不到五分鐘的路程,況且一路還有騎樓可以躲,妳為什麽還可以濕成這樣?」他将手裏的毛巾放在流理臺上,專注的看着她。

「我懶得走回郵局拿傘嘛!」她強裝笑意,好掩飾心虛。

「那這雨還下得真奇怪,就這裏濕了一大片。」他比了比她的胸口。

白襯衫的領口一片濕,映出襯衫裏頭的春色無邊,而衣肩、衣袖部份卻只有一點點的濕。她一看,整個人慌了!

「我--」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種情形,欲蓋彌彰的将雙手交叉往胸前一遮。

翁曉歡的那一番話說得義正辭嚴又義憤填膺,她當時雖然故做鎮定,卻不免在心裏掀起浪濤。

「小童,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他柔情的看着她不自在裏的難堪。

「我不能說。經理,對不起。」她泛紅的眼眶有着說不出的苦楚。

他握緊掌心,神色微變。「我不要妳說對不起,妳不懂嗎?我不喜歡妳這麽客氣,開口閉口經理、學長,我和妳不只是上司和下屬,我不要我們之間有任何的秘密,妳有什麽委屈可以告訴我,我會保護妳、照顧妳,我和妳--」他氣惱自己說不出口的愛意,更心疼她的一臉委屈。

他想都沒想的就将她擁進懷裏。

「我明白,很多事不用說我都明白,只是我這樣子做到底對不對?我是不是很自私?我一心的喜歡你,卻沒有考慮到別人的感受,我是不是在無意間傷害了別人?這不是我的本意,我本來就不想讓你知道,我只要能偷偷的喜歡你,就心滿意足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傷害她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當個第三者!」眼淚如雨,無聲落下,她沒有怨怼,只是聲聲質問着自己。

他抱緊她發冷的身體,從她話裏猜測出一些端倪。「剛剛是翁曉歡找妳嗎?她對妳說了什麽?」

她搖頭,沒有多說。

「妳不要把她說的話放在心裏,這根本不關妳的事,我和她之間早就有問題,絕對不是因為妳才使我們鬧到決裂的地步。」

「我知道。只是,若沒有我,你就完完全全屬于她一個人。」在翁曉歡面前的勇氣一下子如洩了氣的皮球。

「不是這樣的!該死!她到底跟妳說了什麽?!」他着急、心慌、無措。她的腦袋瓜子這麽簡單,他要怎樣才能扭轉她的想法?!

她只是一徑搖頭,怎麽都不肯說出兩人的談話內容。

他擡起她埋在他胸前的小圓臉。「看着我,小童,妳看着我。」

她睜開淚眼,定定的看着他。

「她罵了妳?還是打了妳?」

她淚眼婆娑,還是搖頭。

「她要妳離開我?要妳知難而退?」

她點了頭,哽咽着聲音:「別再問我了,我沒事的。」

他知道她不會說,善良如她,怎麽會多說一句別人的是非。

他心疼她的眼淚、心疼她所受的委屈:看着她,他情不自禁的以唇品嘗她的淚珠,一吻一滴、一滴一吻,将她的臉蛋珍惜的捧在掌心裏。

「妳什麽都不告訴我,那妳要我怎麽辦?幹脆我自己去問她。」

「不要!別去問她,我答應她不告訴你的,我不要成為你的負擔,我不要你有為難,我只想要你快樂。」

「現在全世界只有妳才能讓我快樂。」

最後,他的唇落在她唇上,第一次,兩情缱绻下激情的擁吻,不再禁忌,而是全心全意的濃情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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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定以的車子在黑夜中朝公館方向前進。

即使工作不那麽忙了,童言真仍然天天讓他接送,雖有不妥,卻難以拒絕韓定以溫柔的霸道。

才離開營業處不久,他卻在路邊燦爛的霓虹燈下停了車。

「怎麽了?」她問。

他笑容裏有些神秘,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巧的心型盒子,執起她的手,将盒子放在她掌心裏。

「送給妳,真心的送給妳。」

「這是什麽?」

「打開來看看。」

在他眼神的鼓勵下她打開盒子。一枚鑲着小鑽的戒指,閃耀着銀白光芒。「這--」沒有預期的心理,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他一向的威儀,如今卻有着大男孩的腼腆。「前兩天就準備好的,只是不知道該怎麽送給妳。要不是下午的事,我還沒有勇氣。」雖然她什麽都沒說,但他也猜得到翁曉歡會對她說出什麽樣的話,這是給她支持的力量,也是他承諾愛情的方式。

她明白他的用心。那條原本就不屬于她的項鏈已經被她塵封在抽屜裏,眼前的戒指才是他真心的禮物。

她看着他,有着難以言喻的歡喜。

「妳不戴看看?」他等着她響應。

拿起戒指,簡單的式樣正是她所喜愛的,微弱的燈光下,銀白的戒環似乎有着刻痕。

「上面有刻字?」她嚷着,驚喜全寫在臉上。

他打開閱讀燈好讓她看清楚。

她将戒指拿高高,看清了戒環上刻的字。

LoveVivien

Vivien是她的英文名字;她微濕的眼眶中有種無法置信的感動。

「怎麽哭了?不喜歡嗎?」他很擔心。

她猛搖頭。「喜歡!我好喜歡!只是,我能收嗎?」

「當然可以。難道妳也要拒絕我?」

「不,我永遠都無法拒絕你的。」她用手指輕拭溢出眼角的淚水。「你笑我笨也好,我就是這麽傻,不管你喜不喜歡我,你都是我心目中永遠的超級偶像。」

「妳真的很傻,傻得讓人心疼。」他拿過她手裏的戒指,将戒指套在她左手的無名指上。

「好象有點大。」她破涕為笑,幸福其實是一種簡單的滿足。

「我再拿去改。」對于她的接受,讓他安心不少。

「改戴中指試試看。」她建議着。

他将戒指再次為她套在中指上,這次戒身剛剛好。

「這是禮物,也是一種承諾。妳要相信我,我一定會解決所有惱人的事情。」

她雙手攀上他的頸項,主動偎進他懷裏。人生如果只能勇敢一次,她一定要把握住今夜。

她斟酌着說詞,考慮着要如何啓口。

「經理……」

「別喊我經理,我不喜歡這有距離的稱呼。」

「……定以……」她喊着,卻也笑了。「好繞口,真不習慣。」

「妳早晚會習慣的。」他也笑了。

「我想……」在心裏醞釀了幾百幾千的力量,臨到嘴巴還是很難開口。

「想什麽?」他緊緊的抱着她。

她不敢看他,紅撲撲的小圓臉全是害羞的模樣,「想……」

「妳到底想說什麽?」換他有些心急了。

「以身相許。」怦怦的心跳聲毫不保留的響徹整個封閉的車廂中。

「以身相許?」他的笑意裏有驚奇,加上不解。

「我想報答你的提攜之恩嘛!」她兩只手抓着他的衣襬,頭顱抵在他胸前,笑得很尴尬。

「妳小腦瓜袋裏到底在想什麽?」他大掌揉着她的發頂,想更确定她的意圖。

「就是……想和你……」這種事要一個女孩子開口說出來還是很難為情的。

她的喃喃細語弄得他心癢難耐。他是男人,正常的男人,她嬌媚的肢體動作已經說明了一切。

「哈哈……哈……」他大笑特笑,笑聲将暧昧的氣息給吹走。

「笑什麽啦!」她不依。

「真的要報答我?不後悔?」

她搖頭。「我想在我們之間留下一場愛的見證,你願意嗎?」擡起羞紅的臉,她問得很認真。

「跟我走!」他帶着她下車,牽着她的手穿過熱鬧的街,進入一家五星級飯店。

思想純真的她,肯主動對他提出這樣的事,相信必定是經過深思熟慮,更要有無比的勇氣。

他滿滿的感動,無法拒絕她,因為拒絕她就等于傷害了她。

他感同身受她的想法。經過下午的事情,他能明白她的惶恐不安。他是別的女人的丈夫,他不屬于她;他和她只是地下戀情的一種,是道德倫理所唾棄的行為。

她需要安全感,懇切的希望得到他的保證。以他的專情,不任意亂搞男女關系,若他會和她發生關系,必定是全心全意的愛着她。

這是她的信念,是她唯一能要求的,他願意給她任何她想要的東西,包括他的人、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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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馨的房內,小小的燈影蒙胧。

濃到化不開的氛圍,不需要言語,兩人的心已經緊緊糾纏在一起。

接下來該怎麽做?毫無經驗的她,完全将自己交給她狂愛的男人。

他将吻細細柔柔的灑遍她每寸的肌膚,像在膜拜女神般的,仔仔細細呵護着她的感受。

怕她不舒服、怕她難為情、怕她不願意,也怕她最終反悔。

她無法言語,雖然疼痛、雖然害羞、雖然內心仍在掙紮,但是她不後悔,她閉上眼睛,用心去體會,體會與他合而為一時的感動。

看着她嬌羞的模樣,品嘗着她的甜美,那種滿足的快感,他終于相信有愛才能有性,如此性愛的結合下,才是人世間最美麗的事情,那是他以前從來沒有享受過的喜悅。

晨曦從窗縫中透瀉進來。

韓定以一個翻身,才發現枕邊人不見了。

一夜的縫蜷、一夜的纏綿,只留下滿室春色,她人呢?

他一驚,連忙下床找人,卻在梳妝臺上看見她留下的筆跡。

定以:

謝謝你給我這麽美好的夜晚。我很快樂,真的很快樂,我會用心去記憶,記住你和我最初的這一夜。

我不希望,因為我很愛你,所以你才愛上我;你需要時間考慮,也需要時間選擇,畢竟你愛翁曉歡的時間那麽長,愛我的時間那麽短。

或許分開了,你才能冷靜看清這一切。別為我離婚,你要為你自己選擇。

想了很久,帶着你送給我的戒指,我決定暫時離開你。如果有一天,如果真有那麽一天,你可以正大光明的愛我,你會知道在哪裏找到我。

永遠希望你快樂的小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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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澱了一整天的思緒,韓定以才來到童言真家中。

他并不沖動,也不魯莽,他想要讓她明白,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經過審慎思考。

童家人每個都在,唯獨女主角下落不明。

童家二姊童言心一看到豐采翩翩的韓定以,一雙眼睛不時的冒出色女般的饞樣。沒辦法,她就是對大帥哥無法免疫。

童家小妹童言文上上下下打量着韓定以,精明的模樣像是在審視某種買賣的物品。

童家媽媽是善良的好婦人,一聽是女兒公司裏的經理,連忙又泡茶又切水果的。

童家爸爸是忠厚老實的公務人員,拿下老花眼鏡,愈看愈覺得這個很有派頭的男人很面熟。

童言心像是發現什麽了大秘密,大聲的叫了出來:「你--你不是我大姊相片裏的那個男人?」

韓定以微笑點頭。「沒錯,正是我。」

「天啊!你怎麽會出現在我家?我還以為那是我大姊空幻想的對象,沒想到還真有你這號人物!」童言心誇張的動作。

那一整排看了十年的相片,想不記住都很難。

「我和言真是學長學妹關系,現在又同在一家公司上班。」他一語帶過,算是解釋。「伯父、伯母,請問言真在家嗎?我想見她一面。」他今天來童家最重要的是見童言真。

童媽媽有些驚訝,「她去南部她同學那裏渡假了,她沒有跟你請假嗎?」

「呃……她有請假,只是還有些公事我想當面請問她。」不得已,他只好撒謊。

「這孩子!一向以工作為重的,常常加班到三更半夜才回來,也沒聽她喊一聲苦,今天不知道怎麽搞的,說要去渡假,皮箱一帶就跑了,連我和她媽媽也是下班回來後才知道的。」童爸爸微斥着自己女兒的不是。

「她的手機關機了,我有什麽方法可以聯絡到她嗎?」

「我姊在你們公司是在賣命,三天兩頭加班加通宵,難得她放假去休息,你還要拿公事去吵她,虧你還是她的學長,都沒有好好照顧她!」童言文人小,說起話來非常老氣橫秋。

「這都是我不好,以後我會在她的工作上盡量安排妥當,不會讓她再這麽累了。」童言文以後可是他的小姨子,韓定以于是趕緊認錯。

「言文,怎麽這麽沒禮貌!爸爸是怎麽教妳的。韓經理,你可別見怪,小孩子不懂事,講起話來沒大沒小的。」

「伯父,您別這麽說,叫我定以就好了。」童爸可是他未來的丈人,他得給童爸留下好印象。

「言心、言文,妳大姊是去明茜那裏嗎?」童媽媽問着兩個女兒。

「大姊不讓我說,她說如果有人找她,千萬不要透露她去了哪裏,尤其是這個姓韓的。」童言文才不管什麽大帥哥大經理的,她是唯大姊的話是從。

韓定以苦笑。「明茜是誰?她人在嗎?」

「韓大哥,明茜是大姊的高中同學……」

童言心的話還沒說完,童言文就插進來打斷:「童言心!叫妳別說,妳話還那麽多,一看到帥哥,妳魂都飛了呀?!」

童言心反而像是小妹般被童言文斥責,她只能幹笑一聲,給韓定以一個無能為力的表情。

「伯父、伯母,那我就不打擾了。如果言真有打電話回來,請告訴她一聲,我找過她。」他不想讓童家人為難,保持了泱泱風範,只要有明茜這個線索,那他就一定找得到童言真的下落。

離開童家後他頓時感到迷惑無措,他早該料到的,不是嗎?

昨夜她肯将自己獻給他,在在說明了她已經決定的想法。

她的單純思想畢記還是受到了翁曉歡的洗腦。她不願當罪人,不願逼他離開翁曉歡;她寧願委屈自己,選擇離開他。

他的小童呀,這樣的善解人意!可是他更氣,氣自己給她的承諾不夠多,也氣她不能夠信任他。

十字路口上,他現在唯一能走的路,就是先解決他和翁曉歡之間荒謬的婚姻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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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彰化的某小村鎮上,在風光明媚的鄉間,有一所迷你的小學。

放學後空蕩蕩的操場上被夕陽照射出橘紅一片。

範明茜念的是師範,學校畢業就自願下鄉當老師。每年童言真都會來這裏渡假,一方面是和好友聚聚,另一方面可以趁機舒緩在大都市裏工作的壓力。

兩人坐在溜滑梯的平臺上,雙腳就垂放在溜滑梯的滑道上,迎着初夏的涼風,就這麽打開話匣子。

「妳怎麽了?不太對勁哦!」範明茜瞥看着童言真。對于童言真突然的來訪已是滿心疑問,再加上看她一臉的悶悶不樂,就知道這個女人有心事。

「哪有什麽?想看妳就來了嘛!」

「是嗎?:泛明茜對她的話很存疑,「我看妳還是從實招來,省得我浪費唇舌逼問。」

不用三兩句,童言真就會被套出真話。而她倒也明白自己的弱點,什麽事都瞞不過眼尖的範明茜。

「我辭職了,想休息一陣子再找工作。」

「妳這種人會辭職,可見那一定是非常差勁的工作。」

「工作上還好啦,只是有些事情……」童言真欲言又止。

「妳這個人很少會不開心,一有什麽心事就會寫在這張臉上。」範明茜用手指比了比童言真的小圓臉。「不過,我倒是很少看見妳這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童言真的唇瓣強扯起一抹微笑。「有這麽明顯嗎?我還以為自己隐藏得很好。」

「哈,妳這叫隐藏?那妳真的一點都不會演戲。」範明茜總是愛取笑童言真。

「看來我只有實說實話的份喽!」

「快說吧!」

「明茜,妳還記得韓定以嗎?」

「我怎麽可能忘記他!那個被妳一念念了十年的男人,我想忘記都難。」

她笑了。和範明茜之間會建立起這麽深厚的友情,其實韓定以的存在功不可沒。他是她們之間共同的秘密,也是她們共同的話題和讨論的焦點。

「我遇上他了。」

這話題勾起了範明茜無限的好奇。「在大馬路上?還是在餐廳裏?說啦!人家都急死了。」

「他是我們營業處的經理……」

話題一開,童言真源源本本的将她和韓定以之間從相遇、相知到相許的經過說了出來。回憶很甜很美,她的心事也只能說給範明茜聽,或許範明茜能幫她拿定主意也說不定。

她愈說範明茜的眼睛睜得愈大,最後忍不住驚呼:「小童,我真沒想到妳竟敢和有婦之夫上床!」

「妳別說得這麽難聽好嗎?」她的臉蛋比日落夕陽還要豔紅。

「看妳這麽單純,沒想到妳作風這麽大膽新潮!」範明茜嘴裏還發出啧啧之聲。

「等妳遇上妳愛的人,說不定妳比我還饑渴。」

「也難怪啦!妳愛韓定以十年了,管他有沒有老婆,總之先下手為強。不過妳還能忍到昨夜才對他下手,真的難為妳了。」範明茜噗哧一聲狂笑了出來。

「喂!妳是老師,起碼要有一點老師的樣子,別把我說得像色女一樣,什麽對他下手?!妳就是愛取笑我!」童言真不理範明茜的嘲諷,屁股一動,滑下了溜滑梯。

範明茜也跟着滑下溜滑梯。「老師的樣子是擺給學生看的,妳又不是我的學生。不過我真沒想到妳和韓定以會有相戀的一天,我以為他只是妳這一輩子永遠的夢。」

兩人踩着日落餘晖往校門口走去。

「我也不敢相信,到現在還感覺輕飄飄的。」

「那妳打算怎麽辦?韓定以那家夥有說要跟他老婆離婚嗎?」

「我沒問。他只是要我給他時間,他說煩人的事情他一定會解決的。」

「妳怎麽這麽笨!萬一讓他給騙了去,妳就這麽傻傻的跟他上床,拜托!我知道妳很迷戀他,可是也不要迷到把身子随便給他,萬一他只是玩玩?」

童言真明白好友是為她設想,才會口不擇言。「他不會騙我的。我讓他不要為了我而跟他太太離婚,我能夠擁有過他,就已經很滿足;我不要他為難,也不要為了我犧牲太多。」

範明茜彎起食指敲敲童言真的腦袋。「他不跟他太太離婚,那妳怎麽辦?就這樣一輩子當令人厭惡的第三者?」

「我不會當第三者,所以才離開他,離開建隆。」

「妳--妳是豬頭呀!妳這麽愛韓定以,況且妳不是說韓定以和翁曉歡的感情不好嗎?」範明茜心裏也很矛盾,又希望好同學能得償宿願,又怕好同學會落入萬劫不複之地。

「看樣子,妳是鼓勵我和韓定以在一起?」童言真笑問說起話來有些颠三倒四的好同學。

「不是啦!」範明茜有些為難。

「那是鼓勵我離開韓定以?」

「也不是啦!」範明茜搖搖手。

「那到底是什麽?」

「厚!這是妳的事,為什麽要我替妳決定?」

「我的事不就是妳的事?不然要妳這個同學做什麽?」

範明茜只能認栽!誰讓她從高中開始,就一直幫着童言真追尋着韓定以;現在想撒手不管,好象有些虎頭蛇尾。

「我覺得除非他和他老婆離婚,否則妳別去蹚這趟渾水,最好就像從前一樣,作作白日夢就行。」

「我也是這樣想。」不愧是相交十年的同學。

「可是如果妳不極力去争取,他是不會跟他老婆離婚的。」

「我知道。」

「那妳……」

「走吧,待會兒妳要請我吃什麽?」

「先給我看看他送妳的戒指。」

「沒什麽好看的啦!」童言真不好意思的将雙手藏進口袋裏。

「給我看一下啦!」範明茜拉扯着。

「不好啦……」

晚風中,夕陽拉長兩人手勾手的身影。

相愛的人不一定适合在一起;在一起的人也不一定相愛。

童言真知道,感情的事無法強求。她很愛他,所以不忍為難他,她寧願獨自承受感情的痛苦,也不願他再有任何的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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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才剛到,彰化的天氣就已經火熱滾滾。

韓定以守在範明茜的住處前,忍着中午的高溫,就是不願錯過任何會從屋裏進出的人。

摩托車聲由遠而近,最後停在韓定以前方十公尺處。

一個男人載着一個女人,女人下了機車,拿下安全帽,笑開小圓臉,「王老師,謝謝你載我回來!」

這是兩層樓的透天厝,隔成套房的模式,分租給家在遠方的老師們。

「童老師,妳怎麽這麽客氣,我也住在這裏呀!」王老師停好摩托車,笑得很腼腆。

童老師?她什麽時候變成老師了?這兩個人眼中只有彼此,竟然目中無人到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王老師,搭你的便車,當然要說謝謝嘛!」

韓定以看着童言真,一個月不見的她,沒有他想象中的消瘦憔悴,臉頰骨更見豐腴。看來她在這裏生活得不錯,他應該高興的,可心裏怎麽卻泛起酸酸的味道?

還是王老師先發現了杵在大門邊的韓定以。「這位先生,請問你找誰?」

童言真這才看見久違不見的韓定以,她唇邊的笑容比今天的日頭還要明豔動人。

「他找我的!」

「你們聊。」王老師看這情形,只好先進屋內。

兩人目光膠着,她愛的他呀,終于來找她了!

「妳看起來過得不錯。」

「是很好。你呢?」她拉着他的手臂帶他進屋,然後走進二樓她的房裏。

韓定以環顧簡單的房間一眼,麻雀雖小,但五藏俱全。「不好,一點都不好。」

「随便坐。」她從小冰箱裏拿出一罐飲料,擱在書桌上。

他在單人床上坐下。「不問我為什麽過得不好?」

她在書桌椅上坐下。他的口氣很差,臉色也很森嚴,難道是被逼着來的?

「你少了邱蘋,又少了個助理,日子當然很難過。」她笑得很皮。

他牽起她的手,狠狠的将她帶入他懷裏。「那個死沒良心的助理,竟然不吭一聲就一走了之,害我的日子過得暗無天日。」

看他咬牙切齒的樣子,她只能附和他的話,「是呀,那個助理真可惡,我看你不要跟她太好。」聞着熟悉的味道,一切的一切,是否可能讓她得償宿願?

「那可不行!我的命運全系在那個助理身上,沒有她,我的日子根本過不下去,我看我還是委曲求全好了。」撫摸着她的秀發,緊緊的抱着她。他要真實的感受她的存在。

「原來你是委曲求全,難怪一張臉那麽臭。」她比比他的臉皮,盈盈淺笑着。

「還敢說!妳在這鄉下快樂逍遙,又和帥哥老師同住在一起,丢我一個人在臺北孤軍奮鬥,我很可憐的。」

「我聞到好酸的味道!王老師可是有未婚妻的,人家好心的讓我搭便車,你卻擺一張撲克臉給王老師看。」

聽到王老師有未婚妻,韓定以臉上的線條逐漸放松,知道自己誤會了,趕緊讨好的:「小童,我好想妳,妳怎麽可以說走就走!」

「沒想到你也會有想我的一天,我以為這輩子都是我在想你。」她調侃他。

「原來這就是妳給我的懲罰?」

「我只想讓你有時間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事情也都已解決了。」

她沒問他是怎麽解決的,她只是安心的偎在他懷裏享受初陽般的溫暖。

韓定以使出了下下策,雇用征信社去跟蹤翁曉歡,果然拍到了她和杜百聖在一起的證據。說起來,杜百聖可真無辜,他從頭到尾都不知道翁曉歡已經結過婚,這下莫名其妙成了第三者,還有可能吃上官司;愛上翁曉歡,卻使得杜百聖惹上無妄之災。

韓定以要的是一張離婚證書,并不想為難翁曉歡和杜百聖,因為韓定以也沒有權利指責他們出軌的不是,畢竟他自己也是出軌裏的一份子。

他給翁曉歡一仟萬的贍養費,雖然和翁曉歡當初提的數目差距甚大,但她不接受也不行。好聚好散,否則她就會落到身敗名裂的地步。

「解決了就好,這樣你就可以無憂無慮了。」她能感覺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這麽真切實在,她最終還是将他給盼來了。

「我的煩腦才正要開始。」

「什麽煩惱?」

「妳什麽時候變成童老師的?」

「明茜的學校有個老師去生産,她就介紹我去代課,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加上我是學中文的,學歷上不成問題,我想才兩個月的時間,而且能加減賺點生活費,所以就變成童老師了。」

「那妳不就暫時不能回臺北?」

「嗯嗯。」她點頭。

「小童,我好想妳……」一個月的分離讓他真正嘗到蝕心的滋味。

為了給她一個正正當當的戀情,為了不增加她心裏的負擔,更為了不讓她有罪惡感,他忍着下來找她。

「我也是……」她響應着他的唇,他的唇正熱切的吻上她的唇。

「那妳課就別代了,跟我回臺北。」他的吻沒停,盡把相思傾訴在唇上。

「不行,我很喜歡那群小朋友,而且做人要言而有信。」

兩具纏綿的身子在房門被碰一聲打開時,像是兩顆相撞的球般快速彈開。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門口站的是一臉愧疚的範明茜。

童言真從床上跳開,拉整着衣襬,心裏嘟囔着怎麽會忘了鎖門。

韓定以倒是落落大方的看着不速之客。

「韓定以?」範明茜驚呼着,「你是韓定以?」

「範明茜?」韓定以猜測,這裏除了範明茜,還能有誰!

範明茜驚吓的沖到門邊,就像那年在海産店前看到他時的慌張,一溜煙人又不見了。

「明茜!明茜!」童言真跑到樓梯口,喊着不見人影的範明茜。

「她為什麽每次看到我都這樣驚慌落跑?我是不是哪裏得罪過她?」

「你還記得她?」她有些不可思議。

「看了你們那屆的畢業紀念冊後才想起來的。」

「啊!」她雙手掩面,「那張大頭照醜死了。」

那年她明明想剪的是青春活潑的妹妹頭,誰知道剪完之後,竟變成厚重的馬桶蓋頭,害她那一個月真想天天戴着帽子出門。

「難怪我對妳高中時的長相一點印象都沒有。」要是美女,多少應該會有一點記憶的。

她腦子轉了幾圈,才明白他的意思。「韓定以,你是在笑我醜嗎?」

「沒有、沒有,妳長得很可愛。」他憋紅了笑意,「真是女大十八變。」

「韓定以!」她不依的追打着他,「你……你很可惡……」

他在小小的房間與她逗鬧着。幸福在夏天漫開……

尾聲

童言真在邱蘋锲而不舍的游說下,終于進入北昌工作。

韓定以反對再反對,最後還是敵不過眼前的三張嘴。

四個人為了童言真到北昌工作一事,齊聚在侯禹呈的住處。

侯禹呈風涼的說:「邱蘋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只聽她的。」

韓定以怒着一張俊臉,「沒骨氣的男人!」就知道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哥,一點正義感都沒有,簡直比狐貍還要狡猾。

邱蘋毫不客氣的頂了嘴:「你有骨氣,那小童的話,你不要聽呀!」

童言真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韓定以不滿的搖頭。「男朋友被欺負了,妳還笑得出來?」

「早知道你是建隆集團的小開,說什麽我也不要你這個男朋友。」直至前些日子,童言真才從邱蘋嘴裏下小心聽到這個事實;心裏很不舒坦。她寧願他是個平凡人,她想要的只是平凡的日子。

「妳怎麽可以落阱下石,不回來營業處幫我,反而去幫我的死對頭?現在連我這個男朋友也不要了。」韓定以心裏不舒服歸不舒服,說笑的成份居多。誰讓他理虧在先,畢竟他沒有親口對她坦白自己的家世背景,讓她經由邱蘋那兒得知,雖然她沒有為這件事生氣,他還是覺得很過意不去,當然就更舍不得對她所做的決定發脾氣了。

「誰讓你和侯禹呈這麽有錢!難道你不知道我和小童都怕有錢人嗎?」邱蘋反諷的笑說。

「別把我扯進去,他比較有錢。」侯禹呈連忙澄清。

「侯禹呈!你怎麽可以為了女人就不要兄弟?!」

「韓定以,你還不是為了女人不要兄弟。我看你都快要跟着小童到北昌去了。」侯禹呈以牙還牙。

童言真笑看着他們的鬥嘴。「如果我繼續在建隆工作,會被說閑話的。而且情侶也不适合在同一家公司工作,相信邱蘋也是為了這個理由。」

「別扯到我身上,我跟侯禹呈不是情侶!」邱蘋撇得一乾二淨。

「邱蘋,妳怎能這樣說?虧我的人、我的心都已經是妳的了。」侯禹呈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侯禹呈,你別這麽惡心!」邱蘋一氣,逃入了廚房裏。要不是為了童言真的事,她根本不想踏入侯禹呈住處一步。

侯禹呈見狀,追了過去,客廳裏獨留韓定以和童言真。

「妳可以去任何地方工作,就是不要去北昌。」

「那裏有邱蘋罩着我,有熟人在,我也比較能适應。」

「我怕她把妳帶壞了。」

「若不是她,我恐怕還沒那個勇氣和你……」說到一半,她又察覺自己的話說得太快。

「和我什麽?」他明知故問。

她的小圓臉有了羞赧之色,抿了嘴不回答他的問題。

他知道她害羞了,輕輕将她擁入懷裏。「那意思是我還得感謝她?」

「嗯嗯!」她知道他妥協了。

「真拿妳沒轍。」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就算他得幫競争對手北昌想促銷的點子,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她賴在他的懷裏享受被寵愛的幸福。

他為了她也成了沒骨氣的男人。

她花了十年的時間,偷偷摸摸愛着他,終于得償心願。

他用了十年的時間,去明白愛情的意義,終于真愛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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