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周啓庭!

林慕沅呆愣地看着那人向自己行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連孫薇薇何時離去的都沒有發覺。她的腦海裏一片混亂,前世的記憶宛如潮水般紛湧而至。

她是愛着這個男人的,林慕沅無比清晰。可是,她從未想過在這樣毫無預警的情形下見到他,她還不想面對這個男人。重生以來的第一次,林慕沅感覺到自己的手足無措。

周啓庭緩步走上前來,目光複雜地看着她,嘴唇動了動,像是用了極大力氣一般,他問:“你是林慕沅。”聽着語氣,卻沒有任何疑問。

林慕沅遲疑地點頭,“我是林慕沅,敢問閣下是……”

短短一瞬間,她手心裏的汗液幾乎成水滴下。

“朕……,我是孫家的表親,齊廷。”

“齊公子。”林慕沅禮貌地打了招呼,面上維持着得體的微笑,“小女子忽然記起家中還有事情,便先告辭了,公子慢走。”

她努力維持着世家貴女面對陌生男子時最端莊得體的行為,生怕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周啓庭此人心機深沉,觀察力十分強悍,若是被他看出些許不對,後果不堪設想。青天白日下,林慕沅生生打了個寒顫。

她沒有看到,身後,周啓庭看着她的背影,神情複雜難言。

林慕沅一路保持着笑容,走回女眷們聚集的場所。孫薇薇還沒有回來,她卻是已經等不及了,同孫家人告了罪,便匆匆離去。

朱苒朱柳自然看出了她的不對勁,關切道:“姑娘,您怎麽樣了?”

“無事。”

林慕沅目光渙散,她亦不知是何等心情,面對林宛瀾葉蘭兒她可以心無波瀾。

可是周啓庭……他是不一樣的。

在她林慕沅前生的記憶裏,母親早逝,父親不慈,繼母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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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卻祖母,唯有周啓庭待她好,好到她明知是假,也忍不住陷進去,難道這一世,還要如此嗎?

她以為那個人是她的夫君,是她在世上的依靠,可是最後,那個人給了她致命一擊。

林慕沅睫毛顫了顫。

先下手為強!

除此之外,別無它法。

林慕沅不可能再坐等周啓庭在無限的溫柔後,再狠狠地一刀插進她心髒。“朱苒朱柳,回去不要告訴沈嬷嬷,別讓她擔心了。”林慕沅淡淡囑咐道。

“我并無大礙,只是在沈家不小心見到了不該見的人,有些吃驚而已。”

看到兩個丫頭關切的目光,林慕沅又加了一句,安了她們的心。

好在兩個丫頭都不怎麽有心機,很輕易便被說服了。林慕沅心中慶幸,若是沈嬷嬷在此,恐怕就不好糊弄了。

只是……這先下手為強,還是需要定個章程。

念及放話毀她名聲的葉蘭兒,林慕沅食指屈起,在桌子上輕扣幾下,決定以此練手。

她原本準備等葉蘭兒發難時,借機洗清名譽,再坑葉蘭兒一把,現在……倒是可以先下手坑死葉蘭兒。

時值夏初,各家的賞花宴名目繁多,林慕沅等來等去,終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君子宴。

是時候動手了呢?

林爍帶着老太太,腳程自然極滿,原本設想在君子宴前後回來的時間也不準了。

君子宴當日,莊國公府盛況驚人,這本就是各家人交往聯系的紐帶,作為主家的林慕沅林婉瀾姐妹,按理說才是最能夠出風頭的人。

只可惜林婉瀾卧病在床,不能見客。

林慕沅在璨華閣梳妝打扮完成,就聽到朱苒幸災樂禍的聲音。

“二姑娘氣急了呢,聽說在鐘星閣砸了很多東西,夫人勸來勸去都沒用。”

“不許胡說,二姑娘的事也是你們能諷刺的?”

林慕沅倒不是在意林婉瀾,只是朱苒不穩重,傳出去,豈不是坐實了她林慕沅惡毒的名聲,她還怎麽翻盤。

“奴婢知錯。”

看到沈嬷嬷眼裏的告誡,朱苒後知後覺,連忙認錯。

“知錯就好,扶我出去,過一會兒就該來人了,沈嬷嬷您守着璨華閣,別讓那些不長眼的進來了。”

林慕沅所說“不長眼”的,包含的範圍的就廣了,小到林婉瀾的丫鬟,大到某些不請自來的貴族小姐,該攔的自然要攔着。

“姑娘放心,奴婢知道。”

林慕沅對沈嬷嬷還是非常放心地,便沒有做多餘的叮囑。

映月湖。

今天來的第一批人,是丞相楊家的夫人和她的兩個女兒。楊家與林家世代交好,楊夫人每年都會早早過來,給林家撐場面。

“慕沅給伯母請安,伯母安好。”

“沅兒不用招呼我,咱們通家之好,不在這一會兒,我去幫你家夫人迎客,瑩兒悅兒,你們陪着沅兒。”

林慕沅沒有推辭,往年也是如此,都是楊瑩姐妹幫忙的。只是楊瑩性格孤僻,所以林慕沅與楊悅更加熟悉。

“慕沅,你前幾日去孫家,怎麽早早就回來了,我後來找了你一大圈,才有人告訴我你走了。”

趁着人少,楊悅突然問道。

林慕沅早就想好了借口,“你那二表姐心懷不軌,把我帶到他們家後花園,卻尋了個外男在那處等着,我如何敢再待下去。”

不趕緊離開,還等着被孫薇薇害死嗎?

楊悅沒料到孫薇薇居然做出這種事,氣得臉都白了。

“這也太過分了,竟然在大庭廣衆之下陷害你,幸虧你聰慧,及時脫身了,否則我就罪過大發了,都怪我不好,就不該讓你去孫家。”

“這關你什麽事,孫薇薇要害我,總能找到法子,沒有你也會有別人勸我去,更不用說你根本沒有勸說了。”

林慕沅道:“就算她找不到傳話的人,便是失禮地直接給我下了帖子,我還能躲着她?”

楊瑩卻突然皺眉道:“悅兒,孫家那幾個表姐妹,個個心術不正,你日後不必理會她們。”

林慕沅沒有防備聽到楊瑩的話,很是詫異,沒想到這人并不僅僅癡心書畫,不理俗世。現在看來,也很可以啊,比楊悅都要敏銳。

“別看我了,”楊瑩對上她的目光,“有人來了,你們去招呼吧,我在這兒等着。”

林慕沅和楊悅都很無奈,楊瑩這脾氣,真是一年比一年可愛,但是每年的話從不帶改變,總是“我在這兒等着”。

陸陸續續來了很多人,其中尊貴者當如嘉安大長公主,她是今上唯一的姑母,雖然生母低微,但是因為是獨女,極為受寵,在宗室裏的地位更是非同一般。

林慕沅笑着迎上去,“姨母怎麽才來,慕沅等的好着急。”

林慕沅的母親嘉樂郡主和大長公主是最親近的堂姐妹,皇家嫡系上下只有兩個女孩兒,關系如何不親密。

“真着急了?”大長公主笑問,“本宮可看不出來,我們慕沅不是正跟別人玩的如魚得水嗎?還記得姨母嗎?”

“你猜!”林慕沅調皮道。

大長公主一笑,拉着她的手走到貴婦圈裏,“這丫頭真是越來越有嘉樂的品格了,這小性子當真一模一樣。”

“我看丫頭像你才是,嘉樂那時候哪兒有這麽活潑。”有年邁的長者拆臺,“不過丫頭的相貌倒是随了嘉樂,生得好。”

“那當然了,我妹妹當年是京都第一的美人兒,我這唯一的外甥女,現在怎麽着也要排第二吧。”

“那誰現在排第一?”那老人追問。

大長公主扶了扶頭上的步搖,“馮太傅家的大女兒啊,人家姑娘的模樣,真真是形容不出,說句花容月貌都玷污了。”

有知情者應和,“那姑娘的确美貌,只可惜是庶出的,生母也不明,竟不知馮太傅是尋了何等美人,才得了這麽個天仙似的女兒。”

衆人笑了一通馮太傅,便把此事放下了。

大長公主看了眼提起林慕沅容貌的老太太,冷哼一聲,想在我手裏讨便宜,別說你八十了,就是再多修煉一輩子也不夠。

林慕沅在孫家諷刺孫玉出身的事情早就傳遍京城了,這老虔婆今天舊事重提,十有八九是得了孫家授意,給林慕沅沒臉。

若是自己不在,慕沅輩分小,又是未出閣的姑娘,不好反駁,說不得真要被人欺負了去,自己當然要打臉打回去,更不用說,這人竟敢拿嘉樂做箋子。

不過她沒有想到,這些人居然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只見某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太笑道:“林姑娘,你家妹妹呢?我聽說……”

她話裏的未盡之意人盡皆知。

林慕沅面露愁苦,“妹妹體弱,病了很長時日,如今雖然好了些,但是生怕過了病氣給諸位,在房中修養呢。”

“病了怎麽不請太醫?莫不是真如市井傳言,林姑娘不許人救治妹妹。”

那人生怕林慕沅再轉移話題,直來直往問道。

林慕沅臉色微冷,“夫人已經說了是市井傳言,怎麽敢拿到這兒說?”

☆、回府

“再者說,家中沒有男丁,我何德何能請的動太醫,我家夫人尚在,我有如何指揮府中上下。”

各家勳貴雖然能夠請太醫看病,但是必須拿着當家人的帖子前去,她們府上真正有資格請太醫的,唯有老太太和莊國公夫婦,如何也算不到林慕沅頭上。

“莫不是夫人您家,是閨女管事,您連請個太醫的權利都沒有?”她看着是在回擊這位夫人,實際上把污水都潑到了葉蘭兒身上。

“我家弟弟被人逼迫離府,我尚且沒有絲毫辦法,如何管的了夫人說的這些?夫人莫不是糊塗了吧!”

弟弟被逼迫離府?

衆人精神一震,林慕沅這意思,竟然是葉蘭兒逼走了親生兒子嗎?可是,那是她親生的啊。

林慕沅卻不肯多說,“姨母,府上事雜,慕沅先行一步,煩勞您替我周旋了。”

“哎,你別急着走,清河被誰逼走了,這麽大的事情怎麽連一點口風都沒有漏出去?”

大長公主顯然也十分關注這個話題,攔住她道。

“姨母別問了,我能說什麽呢,長輩之事……”林慕沅抽出手,“左不過是些內宅小事,平白污了姨母的耳朵,何必呢?”

在座的個個都是人精,聽到此處怎麽可能還不明白,竟然是葉蘭兒逼走兒子,想要陷害原配之女,難道說林婉瀾的事情也是這種情況?

這些人平日閑着無聊,鞋上繡的一朵花都能生出不少閑事來,更不用提莊國公府內宅的勁爆新聞了,瞬間便能夠腦補出無數種各不相同的場景來。

聯想起葉蘭兒向來把女兒林婉瀾當做命根子,兒子簡直像是撿來的,衆人幾乎都相信了自己的猜測。

葉蘭兒這個惡毒的女人,為了自己心愛的寶貝女兒,竟然心狠手辣逼走獨子,陷害原配之女。

林慕沅不在意她們的想法,不管怎麽說,吃虧的人都不會是自己。

她輕輕一笑道:“請大家移步芙蓉院,寒舍簡陋,無珍品佳肴,只得略備薄酒,不成敬意。”

衆人看着大長公主相護的态度,識趣地不在糾結于此,皆含笑跟着林慕沅去了芙蓉苑。

葉蘭兒忙前忙後,自然不知道林慕沅說了什麽,而林婉瀾不在,當然也沒人會傻到去撞槍口,所以葉蘭兒一直被蒙在鼓裏。

林慕沅露出快意的笑容,她之所以冒着風險,非要打壓林婉瀾,并不僅僅是為了毀掉林婉瀾社交的機會,更重要的在于蒙蔽葉蘭兒視聽。

女眷們比不得男人們吟詩作賦的風雅,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不過是談些家長裏短,倒是未嫁的姑娘們還有嬌憨之情,呼朋引伴極為開心。

林慕沅擺脫了那些夫人太太,舉步站到楊悅姐妹旁邊,長出一口氣。

楊悅便笑道:“你是累了吧,忙了一天,坐下歇歇吧,大家不會在意這些虛禮的。”

林慕沅含笑道:‘如此甚好,你們在玩什麽,加我一個可好?’

“當然可以,我們在行花令,輸了的人以荷花為名,作賦一篇。”容貌清秀的少女目光略帶挑釁,卻并沒有惡意。

林慕沅莞爾,“你們竟然又加了難度,往年也只是吟詩作詞,今年竟然要行賦體,只怕它日要去金殿對策,考個女狀元回來。”

這姑娘名喚陸柔,和楊瑩性情頗為相似,只是更加自負一些。她家世代書香門第,偏偏兄長要去從軍,如今已經是二品将軍了。反倒是陸柔,從小讀書就好,號稱京城第一才女,在詩文上鮮少有敵手。

她今天這形态,怕是還記得去年林慕沅作詩贏了她一籌,等着找回場子呢。

“林姑娘可敢參加,這賦可不好作……”

林慕沅興致勃勃道:“為何不敢,你們說規則,我來參加,說不定百戰百勝,用不着作賦呢!”

衆人都笑了,“你那個手氣,哪一次行令你不是輸的最多的,今天在這兒說起大話,一會兒可別嫌羞。”

“我自然不是那種說話不算數的人,再者說,輸了就輸了呗。”

本來就是玩耍,完全沒必要在意輸贏,她現在已經不是要靠才名找如意郎君的人了。

“好氣魄,既然如此,那請林姑娘接招。”陸柔仰臉笑道,“林姑娘可會射覆?”

林慕沅當即苦了臉,“你們這些人也太不厚道了,明知我最不擅長這個,居然沒有人提醒我。”

“罷了,我認輸,不過作賦之事嘛,不知各位姐姐可否容我回去想個幾日。”

“我說呢,你今日怎麽如此不在意,原是早就準備了耍賴。”楊悅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太鬼了,大家肯定不會放過你。”

好在·衆人皆是相熟的,打趣裏她一通,不至于真的逼迫她立即成文。

“今日看在你忙來忙去招待我們的份上,便饒你一次,不過林姑娘,你們家做芙蓉糕的廚子技藝高超,今天是不是該讓我們嘗一嘗?”

“自然應該。”

林慕沅正色,喚了丫鬟将早早備好的芙蓉糕帶來。

說笑一通,事情也便糊弄過去了。不過也唯有陸柔最是心滿意足,今天她大放異彩,碾壓各家閨秀,自尊心很大程度上得到了滿足。

君子宴圓滿結束,葉蘭兒對自己的成就十分滿意,只是可惜林婉瀾不能參加。

然而她想不到,這天過後,一個新的流言代替了林慕沅殘暴的謠傳。

葉蘭兒回娘家時,聽到自己的母親說,京城裏現在都在說,葉蘭兒偏心女兒,逼走獨子,陷害繼女,想要和女兒林婉瀾獨吞莊國公府家業。

葉蘭兒險些暈倒在母親面前。

“我逼走清河?那是我親骨肉,母親你不會也相信了吧?”

葉蘭兒急火攻心,若是連母親都相信了這莫須有的傳言,可見京城裏的人把故事編的何其有模有樣,恐怕連她平日裏虐待林慕沅,欺辱林清河的行為活生生杜撰出來!

葉蘭兒的母親不過是個五品官的妻子,沒見識,跟京都貴婦圈也不熟悉,這流言也是從別人口中聽到的一星半點,并不敢詢問真假。

“你是我生的,我當然不會懷疑你,但是蘭兒啊,你好好想一想,清河為什麽離家出走,別真的是……”

她自然不相信葉蘭兒會故意趕走林清河,但是卻又可能是因為林清河嫉妒葉蘭兒偏心才走的。

葉蘭兒有苦說不出,只好道:“母親,不過是謠言,您不用在意,我會處理的!”

她略一冷靜,便想通了事情關鍵,這些話,定然是林慕沅放出去的。

沒想到為了報複自己傳她殘暴,林慕沅會把事情做得這麽絕。

偌大的莊國公府,陰私之事自然極多,但是明面上的不和諧也就是這兩樁事,林慕沅一股腦扣在了她頭上,作為當家主母,葉蘭兒還不至于做出自曝家中短處的事。

可是,林爍和老太太就要回府了,若是聽到流言……

葉蘭兒心急如焚,老太太早就想把自己從莊國公夫人位置上拉下來,若是被她抓住了把柄,自己豈能好過。

還有個視名聲如性命的林爍,當年情嘉樂郡主若是不死,只怕自己懷着林婉瀾也生不下來,林爍不會允許自己有個充滿污點的孩子。

就算是自己嫁給了林爍,林婉瀾的出生時辰也是報小了的,林爍生怕別人說他薄情寡義,所以非要把林婉瀾算作婚內懷上的孩子。

葉蘭兒思來想去,打算孤注一擲,借機拖林慕沅下水,讓老太太妥協,只是林慕沅沒有給她機會。

林慕沅趕在林爍回府之前,自己套車去嘉和大長公主府上赴宴,被同座的幾位親王妃狠狠誇贊一通,因着封後的诏書在,這些人連“鳳凰齊飛”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

由此可見,皇室對林慕沅是極為滿意的。

到了這種情形下,誰還敢再傳她不好的流言。

就算知道這些親王妃是被大長公主請來助陣的,她們也不敢。打了王妃們的臉面,皇室的人一怒,自己家可承受不住。

林老太太和林爍回京後,鋪天蓋地的流言很快席卷而來,充斥着他們的耳朵,再加上林慕沅有意無意地在祖母面前露出愁苦的表情,脾氣不太好的林老太太及時爆炸了。

老太太拄着拐杖怒斥兒子,“你年輕時我便說過,就算要續弦,繼室的身份比不上嘉樂郡主,好歹也要找個大戶人家出身的。”

“你偏偏不聽,死活要娶這個閨中與你私通的五品官之女,我念着母子之情随了你,看在她生了清河的份上在,這些年也多有忍讓,結果呢?”

老太太一拐杖下來,林爍一個哆嗦,他老娘以前跟着老國公上過戰場的,性格随夫君十成十。

“這個敗家娘們竟然這麽對我的孫子孫女,哪天我私聊,我的慕沅可怎麽辦呀?”

☆、林爍

林爍頗為無奈,“母親,葉氏雖然有錯,卻是婉瀾和清河的生母,兒子也要顧着孩子們的心思。”

“孩子們的心思?清河是我養大的,他的脾氣最像我,絕不會怪你。”

老太太眼皮一擡,冷笑道:“說來說去,也就是為了你那個私生女,你倒不想想,慕沅也是你女兒。”

看林爍不以為意的表情,老太太語氣微緩,“我知道你還在為當年的事耿耿于懷,嘉樂着實……”

她嘆息道:“慕沅是無辜的,她還要做皇後,以後是咱們家最大的依仗,你別糊塗了。葉蘭兒再讨你歡心,出身低微是改不了的,你好好打算一番吧。”

林爍卻冷哼道:“她有個那樣的娘便不無辜了,養了她十幾年,我竟是到如今才敢相信她是我的骨肉。”

“林爍!”

老太太眼神危險,前後打量一番,告誡道:“有些話不能胡說。”

林爍目光轉向窗外青翠欲滴的樹葉,那上面有一只半個巴掌大的鳥兒。

他忍不住自嘲:“我堂堂國公,過的還不如一只鳥快活。”

老太太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心疼與不忍,半晌方幽幽道:“就當是為了祖宗基業吧。慕沅是女兒,你就當是這些年養了個閑人,等她出嫁時,嘉樂的嫁妝,我們再稍添些也足夠了。”

“母親,我明白您的意思,不會傷害她的,十幾年都能忍了,短短幾個月,我還撐得住!”

“我自然相信你,只是那葉氏,如今心也大了,你說如何處置?”

“兒子覺得,關禁閉吧,還要勞煩母親管家了。她幹系不大,婉瀾那裏才更需注意,母親尋幾個教養嬷嬷,把她的性子掰回來吧。”

這是母子二人妥協的結果。老太太本意自然是想直接奪了葉蘭兒地位的,只是林爍不同意,他決不允許林慕沅成為自己唯一嫡出的孩子。

母子連心,老太太也懂他的心結,總不會為了孫女與自己兒子對着幹。

沈嬷嬷很是驚訝,“國公爺為何輕拿輕放,那夫人害府上丢了這麽大人,居然也能容得下她?老太太不是早就……”

老練如她,亦吃驚無比。所有人都知道林爍把名聲體面看的有多重要,今天居然為了葉蘭兒破例,難不成夫人地位如此重要?

府裏得罪過葉蘭兒的人,都出了一身又一身冷汗,心神不寧的模樣任誰都能看出貓膩。

林慕沅對這樣的處置卻很滿意,與她料想的相差不多,她并不指望靠着一件事整垮葉蘭兒,林爍不可能讓葉蘭兒傷筋動骨。

前世就是如此,林爍并不十分喜歡葉蘭兒,卻處處護着她,不管葉蘭兒做錯了何事,林爍都能給她善後。

三個親生子女,沒一個人享受過此等待遇。

“這樣就足夠了,她是家中主母,被奪了權利,比殺了她還要痛苦。何況我也不是斬盡殺絕之人。”

林慕沅心中算計着,葉蘭兒頂天也就只能被罰成這樣了,她生有莊國公府獨子林清河,林爍不可能讓林清河變成不能承爵的庶子所以葉蘭兒就算死,也會是莊國公夫人。

她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葉蘭兒,而是葉蘭兒的命根子林婉瀾。

林慕沅笑容裏顯現出些許陰森,“嬷嬷,你知道荊原侯府現狀如何嗎?”

沈嬷嬷當下心領神會,含笑道:“奴婢聽夫人太太們常說,荊原侯二公子風流倜傥天下無雙。”

“夫人和妹妹想必極滿意這樁婚事,嬷嬷把他約到清歡樓吧,妹妹最喜歡那家酒樓,常常親自去給夫人買東西。”

清歡樓是京都頗負盛名的酒樓,其中菜色號稱禦廚不可得。雖然狂妄,但實實在在有這樣的資格,至少神都各家貴族,都極愛他家食物。

林婉瀾更是其中翹楚,幾乎每個月都要親自去上幾回,剛才二門上就已經傳來消息,二姑娘命人套車出行了。

沒想到,大病初愈的林婉瀾,竟然這麽快就要出府,不過倒是方便了她動作。

林爍臉色陰沉,清歡樓的掌櫃小二們都瑟瑟發抖擠在一起。

莊國公權勢不凡,他家的女兒在清歡樓出了事,這酒樓背景再大,也開不下去了。

“父親……”林婉瀾哀哀哭泣,“女兒真的沒有做出這種事,是有人要害我,您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林爍怒極反笑:“有人害你?竟是別人逼你和他見面的?果然是母女,一脈相承!”

他的目光如刀子一般看向林婉瀾旁邊的男人,眼中的戾氣幾乎生生刮掉那人一層皮。

“你若是有你母親半點眼光,我自然成全你,卻沒想到讓你每月私會的竟是這麽一個浪蕩子弟!”

那人鼓起勇氣反駁:“林公爺,我……我怎麽樣,不管你事,我和你女兒更沒關系。”

“許慕,你欺人太甚!”林爍怒喝,“來人,去找荊原侯,說本公請他一敘。”

林爍覺得林婉瀾當真丢人,跟一個花花公子私會許久,到頭來別人居然不承認。

他盡頭會來此處,也是在老友約來聊天的,沒想剛走到雅間門口,就見荊原侯公子進了一間房,偏偏一瞥之間,他看到裏面站着林婉瀾的貼身侍女!

所謂氣怒攻心,林爍火氣上頭,瞬間想起林婉瀾以往每月都要來清歡樓的行徑。這在他眼裏,瞬間就成了偷情私會的證據。

當年,林爍和葉蘭兒,就有這樣的前科。

林爍實在沒有心情顧忌體面名聲,當即就發了飚,把二人罵的狗血淋頭。

荊原侯徐自安來的很快,事情傳到他耳中早就變了樣,說是許慕看上林家姑娘美貌,在酒樓裏肆意勾引調戲,被林爍撞破在當場。

“林兄息怒,全是犬子之過……”

“侯爺不用道歉,還是先說說怎麽辦吧,我林家的女兒,斷然不能被人白白欺負了去!”

許慕在旁辯解:“父親,我真的和林姑娘沒關系……”

他一點都不想和林婉瀾在一起。這個姑娘雖然長得好,脾氣和長相卻一點都不符合,自己家姐妹常常讨論起來,都說林二姑娘霸道專橫,自己若是娶了她,以後豈不是要被管成妻管嚴。

他還想要稱霸京城,奪得第一纨绔稱號,為老爹長臉呢!

若是不能在醉生夢死溫柔鄉,自己遠大的理想怎麽辦,所以千萬不能娶林婉瀾。

同樣,林婉瀾對這個花花公子更是沒有絲毫興趣,可是迫于父親威壓,她不敢說出反抗的話。

許慕的反抗被兩位長輩當做不存在一般忽視了。

荊原侯賠笑道:“府上大姑娘尊貴,鄙人願與公爺做一門親事。”

林爍目光掃過猶自憤恨不平的許慕。

荊原侯裝作沒看到,“犬子雖不才,但家中妻母極其寵愛,日後自然能保二姑娘衣食無憂。”

大話他是不敢說的,許慕是次子,沒有承爵的機會,自己還無甚才幹,科舉入仕更是不可能,将來也只能靠着兄長,和分得的家業,保住一生富貴。

林爍臉色黑沉,不用細思便能知曉他的不滿。

林婉瀾忐忑地看向他,希望林爍千萬別答應,她是莊國公府尊貴的嫡女,怎麽能嫁給一事無成的白身。

但是,林爍還是令她失望了。

“既然許侯說了,我林爍自然會好好考慮。只是……府上二公子名聲在外,我林家不希望丢人。”

荊原侯心中歡喜,面上維持着淡定:“公爺放心,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犬子為了令愛洗心革面,也是一樁美談。”

能夠和莊國公聯姻,将來的發展定然更上一層樓,自己家的傻小子,因禍得福!

徐自安不相信許慕會和林婉瀾産生感情,自己的兒子自己懂,許慕雖然風流,卻從來不動貴族女子,生怕沾染麻煩,怎麽可能去招惹林婉瀾。

然而林爍手下十萬大軍,地位穩如磐石,又是未來的國丈,想要和他聯姻的人,能夠排遍京城。

今天必然是林爍誤會了,否則自己兒子肯定沒有這等福氣,抓住這個機會,許慕将來前途不可限量。

林爍怒火盈天回到家中,第一時間竟然不是發落林婉瀾,而是召集衆人,狠狠給了葉蘭兒一巴掌。

“你養的好女兒,我們林家世代清名,都在今天毀了!”

不待葉蘭兒辯解,他又看向林慕沅,“你也是好樣的,陷害親妹妹,連自己的名聲也不顧了,我怎麽養出你們這些不顧人倫手足的東西!”

林慕沅冷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只是報仇而已,父親怪我之前,先看看你的好女兒好妻子對我做了什麽!”

“我林慕沅從來不是好脾氣的人,縱然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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