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
只能讓嘉樂郡主來背負。她是一個女人,世道總是對女人不公平。
周啓庭想的遠比林慕沅要多,除卻自己的私人感情,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讓他焦頭爛額。
他的父皇谥號仁,稱“仁宗皇帝”,在百姓萬民心中是最慈和英明的君主,是極盡完美的存在,隐士的大儒亦稱其有聖人之風。
若是先皇真的做出了這種事,他一個人的名譽算不得什麽,只可惜這千萬裏安穩江山。
周啓庭的目光再次堅定起來,林慕沅說的,那個可能存在的,知道嘉樂郡主與先皇舊事的人,非死不可。
林慕沅揚起手,精致華美的酒杯中充滿濃郁的酒香,周啓庭這才注意到她手邊半倒的酒壺,壺中的酒水灑了一半,歪歪斜斜地似乎已經半死不活。
周啓庭上前奪下她手中杯盞,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慕沅,朕知道你委屈,朕也知道這件事是朕做的不好,可你實在不必這麽想,朕自己也有諸多委屈諸多容忍,你說朕難道有一天也會放棄自己嗎?”
林慕沅酒量還算不錯,這會兒還清醒着,“陛下,這天下間總有些東西比我重要,值得你犧牲每一個人去獲得。”
“如果是為了這天下江山,朕或許真的會吧,”周啓庭嘆息,“可是慕沅你要知道,這江山是先祖們浴血奮戰勵精圖治留下的,它不是朕一個人的江山,它是天下萬民的依靠,不是說抛棄便能抛棄的,朕是皇帝,就必須肩負朕的責任,如果說有一天這江山安寧需要朕的性命,朕應該也會同意的。”
“這是完全不同的東西,我可以承諾這天下間沒有人比你更重要,可萬民的份量比我自己都重。至于母後……她是我的生身母親,她以後,決計不會再參與後宮任何事務了。”
周啓庭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孫太後是親生的母親,不管是為了什麽,他都不可能對自己的母親做出多麽過分的事情。
日後宮闱內外,孫太後只能看着不能插手,亦是極大的懲罰了,她做了多年權傾六宮的貴妃娘娘,做了太後頤養天年,掌管六宮的淑妃還是要處處巴結着她,宮裏她想的事,輕易不會有人反駁,如今卻是不能了。
林慕沅神色微變,忍不住刺道:“陛下舍得嗎?将太後娘娘和華悅長公主都交到我手裏,我定然咽不下這口氣的。”
華悅長公主從來不是好相與的,這段時日看似消停了,也變聰明了,是沒有在明面上搞什麽動作,可私底下……她與孫薇薇交好也就罷了,表姐妹一家人,可她幫着馮雅芙就拎不清了,自從馮雅芙被關起來,也不知是使了什麽法子,勾搭上華悅長公主這條釣魚線,讓華悅長公主三番四次為了她向孫太後求情。
周啓庭神色淡淡,“華悅不傻,該知道怎麽做比較好。”
林慕沅不會真的對華悅長公主做什麽,她的性情人品周啓庭還是信得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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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覺得她很聰明嗎?”聰明的人為什麽要跟馮雅芙玩在一起,宮裏最低等的小宮女都知道,馮寶林這次決然翻不了身,“馮寶林宮裏的宮女,已經都托了關系走得七七八八了。”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箱:我已經餓了那麽久了,作者君還不給糧吃≧﹏≦
作者君:我自己都要餓死了╯﹏╰
☆、51
周啓庭神色複雜,林慕沅從最開始就處處針對馮雅芙,華悅……大概只是為了跟林慕沅過不去,才通馮雅芙交好的。畢竟她也是孫太後的女兒,孫家的顏面與她息息相關,她得罪不起林慕沅,從別處添堵的行為也很符合她的智商。
孫成宣的事情,周啓庭不會再插手,這件事也沒有他插手的餘地,華悅長公主還死守着不放,其實真的不聰明。
“華悅的親事,朕很快就給她定下來,以後她不會住在宮中。”
一個女孩兒,再好打發不過,嫁出去就是了,華悅長公主是周啓庭親妹,她的婚事并不為難,京城裏的青年才俊排着隊求取她。
林慕沅低低地笑,笑裏的苦澀宛如蜜糖中摻雜了黃蓮。她如何不知,作為一個君王,周啓庭能夠為她做到這個地步,一件是難得了,看看孫太後在先皇面前的地位,再看看她的地位,還有什麽好不滿足的。
可是……人心不是這樣計算的。她對周啓庭的感情不同于孫太後和先皇的感情,她前世就愛着這個男人,愛到了重活一世都不肯去恨他,她為了這個人找了諸多借口,她想要說服自己周啓庭是迫不得已。她因為前世的死亡,怨恨林婉瀾,怨恨葉蘭兒,怨恨林爍,可她從未怨過本就是罪魁禍首的周啓庭。
她今日·這般反應,并非是·因為嘉樂郡主和先皇如何,她對母親的感情遠遠沒有深到令自己失控的地步,所以在端和親王府時,她依然能夠冷靜。
這個世界上,能夠真正影響林慕沅的人,只有周啓庭。
林慕沅嫁人前的十六年從未感受過家人的溫情,她的生命裏只有沈嬷嬷的關懷,可那永遠代替不了家人。周啓庭的溫柔是林慕沅孤獨的內心唯一的救贖,是她黯淡無光的感情世界裏唯一的陽光,她永遠不會怨恨這個人。
林慕沅拉着周啓庭的手,溫暖而幹燥的觸感,和他的人一樣的感覺。
林慕沅将臉頰貼到他的掌心裏,再一次妥協,“陛下,我只求……将來我在你心裏不會再排在任何人後面。”
周啓庭眉眼溫柔如水,“你從不在任何人後面。”
林慕沅眼淚呼嘯而下。
她拉下周啓庭脖頸,蒼白的唇輕輕印在對方柔軟而溫暖的唇上。
望月樓美輪美奂的寝殿裏,白玉床的四周垂下精致的帷幔,紅绡帳裏,糾纏的身影仿佛天生長在一起。
明月皎潔的光灑在琉璃頂上,反射出清幽絢麗的光芒。
第二天早晨,周啓庭拉開帳幔,低眉順眼的女官畢恭畢敬前來侍奉,在殿外守了一夜的朱歡朱柳二人,戰戰兢兢地看着周啓庭。
林慕沅昨日的心情,宛如臘月寒風,難保周啓庭不被她惹生氣。
大膽地擡眼看去,周啓庭的神情卻還不錯,他在女官的服侍下穿好衣衫,轉頭看了眼依舊沉睡的林慕沅,“不要吵到皇後。”
他今天是有大朝會的,想要芙蓉帳暖度春宵,從此君王不早朝也不大可能,大朝會每旬一次,官員們會禀報重要事務,沒有正當理由,他也是很少缺席的。
朝會過後,一向與世無争的平原伯撐着圓球般的身軀求見,上了一道不痛不癢的折子。折子的內容跟周啓庭料想的差不多,簡單來說,就是馮賢妃狀告馮寶林的事情是真的,馮寶林的确出身低賤。
周啓庭裝作勃然大怒的樣子,再将逃過一劫的馮氏族人罰了一遍,馮雅芙則鸩酒賜死。
馮雅芙被灌下毒酒的時候,馮雅蓉就站在她面前冷眼瞧着。馮雅芙絕美的容顏在狼狽不堪的時候,也散發着致命的吸引力,給她灌酒的太監們在一時間都有些下不去手。
她的眼神毒辣至極,“馮雅蓉!我是父親的女兒,我是太傅千金!”
馮雅蓉冷冷道:“本宮說你不是,你就不是,你們還不動手,等着本宮賞賜嗎?”
人命是很脆弱的,一點□□就沒了救回來的可能,馮雅芙這般絕代美人,最後也只落得荒山野嶺一卷草席。
而周啓庭則注意到了平原伯,這個存在感一直很弱的淑妃生父。
孫太後說,平原伯夫人和嘉樂郡主交好,先皇為他定下的第一個側妃就是平原伯之女淑妃。再加之前世那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奪林慕沅性命,而平原伯之女,正是尊崇的淑妃,很有可能問鼎後位。
所以,論起知道先皇和嘉樂郡主舊事,平原伯有很大嫌疑是知情人。
六七月是整個夏天最炎熱的時候,周啓庭天生體質便受不得熱,早早就帶着人往西山行宮避暑。
為了夏日裏跟随禦駕,朝臣在西山大多都有自己的別院,圍繞着行宮而建,官員們便居住于此,每日和在京城中一樣朝見君王。
而後宮的妃嫔,則依然只能住在深宮大院裏。行宮有限,跟着周啓庭避暑的,除了三妃便只有孫薇薇餘箬,還有一位陳氏寶林。
陳氏地位平平,可有個非常争氣的肚子,入宮後按例只得了一次寵幸,僅僅一次,她便懷了身孕。好吧,她就是前世那位被馮雅芙指使的沖撞了嚣張跋扈的孫薇薇而流産的低等妃嫔。
她肚子裏的這個孩子,也是周啓庭的第一個孩子。所以在行宮裏,除了林慕沅,她的待遇是最好的。
所謂的随銮伴駕……其實根本沒什麽意義,只是找個涼快的地方過夏天罷了,周啓庭比任何人都怕熱,一到夏天就不許人近身,連服侍他的女官離得近了也會被嫌棄一通,妃嫔們……哪兒遠哪呆着去。
“陛下,孫昭儀設宴請你過去,你不去嗎。”林慕沅坐在五步開外。
周啓庭身後站了兩個打扇的宮女,四周擺了幾大盆冰塊,涼意撲面而來,林慕沅皺了皺眉,這麽涼會傷身體,周啓庭卻還覺得熱得受不了。
周啓庭道:“在哪兒呢?”
“梵音閣,德妃也在,那兒在湖心亭,還涼爽幾分。”
周啓庭一動不動,“不去,熱,朕待會兒還要見楊相和趙相,忙着呢。”
☆、52
林慕沅倒是閑着沒事,看他這副模樣了還是汗出如漿,也懶得為難他,想了想便自己一個人過去了。
梵音閣是妃嫔宴會常用的場所,所在是一個湖心島,中間修了長長的回橋,橋邊人工填土種着纖細的垂柳,遠遠望去清爽無比。
林慕沅到梵音閣時,孫薇薇作為主家,楊瑩陪着她正在招呼淑妃賢妃和餘箬,而一旁扶着平坦依舊的肚子的陳寶林,被所有人一致忽略了。
看到林慕沅,就是孫薇薇也笑臉相迎,規矩行禮,可陳氏,就能大大咧咧地坐着,嬌滴滴的聲音令人反感不已,“皇後娘娘恕罪,妾身有了身子,行動不大方便,就不能給皇後娘娘行禮了。”
林慕沅神色平靜,“陳寶林有了身子就該在自己屋裏歇着,孫昭儀設宴,我們閨中密友聚會,着實不好招呼你。”
她看向陳寶林身後同樣趾高氣揚的宮女,聽說是陳寶林從家中帶來的,哂笑一聲,“送你家主子回去,能在行宮裏活動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別讓你家主子沖撞了誰。”
陳寶林為人略有些膚淺浮誇,前世有了身孕就已經是各種不消停,在宮裏得罪了挺多妃嫔,否則馮雅芙也不會拿她當槍使了去陷害孫薇薇。因為憑借陳寶林的習性,跟孫薇薇發生沖突惹怒孫薇薇是很正常的事情。
林慕沅覺得她和葉蘭兒有點相似,幾乎看見她就想起葉蘭兒而導致心情不高興,而且……葉蘭兒智商也比她高,更加比她知情識趣。
陳寶林滿臉屈辱,走遠了還能聽到孫薇薇的嘲諷,“當自己肚子裏有塊肉就了不起了,生母是個下等的寶林,這孩子生下來又能有多大前程,這萬一生下來是個丫頭就算了,皇家一向疼閨女,這要是個小子,那可要小心了。”
孫薇薇說的是大實話,陳寶林出身平平,甚至在一衆貴女面前算不上官宦家族,她的孩子,除非是周啓庭的獨子,否則不會有登上皇位的機會。
各大門閥世家不會同意有這樣出身的君王,他的母親低微,代表的是小官僚的利益,就算将來發達,也不會對世族有好感,那将會世家的災難。
而林慕沅等人,她們的出身決定了她們的孩子對皇位的競争力。對門閥世家而言,只要在宮中的不是自己女兒,那他們對哪個大家族的女兒做皇後做太後并沒有意見,只要能夠保證他們的利益,只要皇帝是站在世家這一陣營的,他們都會支持。
林慕沅敢打包票,如果陳寶林肚子裏不是周啓庭第一個孩子,周啓庭肯定不會很理會她,哪怕那是他親生的。
餘箬也道:“昭儀別急啊,她們大約是小家子的習慣,姨娘和夫人啊,誰先生下孩子誰就比較有帝王,小門小戶的,以為皇家和她們一樣。”
皇家當然也有母親出身低微的皇帝,這種皇帝很多時候做的也很好,但畢竟是少數,他的兄弟智商應該是差太多。如果出現一個同樣有腦子但更加尊貴的皇子,那這個皇帝其實也沒多大希望。
林慕沅也好,孫薇薇也罷,她們自認智商還是要超越陳寶林幾分。除非陳寶林能生出天才般的兒子,不然是沒可能與她們争鬥的。
楊瑩這會兒手裏捏着茶盞笑道,“你們兩個才是最促狹的,陳寶林肚子裏可不是平常孩子,陛下的長子也可能是長女,到底有幾分不同。”
孫薇薇不以為意,“這孩子若是在座的哪個人懷的,我自然不會小看,早就抱着認幹親了……”
她的目光掃過不為所動的林慕沅,這話當然是說給林慕沅聽的,這可是皇後,她孫薇薇偏就能當着皇後的面誇贊別人的身份,說別人的孩子能當皇帝。
林慕沅不疾不徐道:“陛下還年輕,急什麽,先皇多大年紀才有了陛下,所以才寵的厲害,假使十幾歲便有了孩子,還能那麽金貴嗎?”
周啓庭出生的時候先皇也二十多歲了,跟別人家二十幾歲子女滿堂,三十幾歲孫兒繞膝的情形相比,他的子女緣來的比較晚,別人也都以為他是因此才對周啓庭萬般寵愛。
一直沒有說話的馮雅蓉笑道,“皇後娘娘多慮了,陛下愛重您,不管您什麽時候生小皇子,陛下肯定都會寵上天的。”
孫薇薇冷冷瞟了她一眼。
林慕沅微笑,看見孫薇薇不高興的樣子,瞬間覺得吹過來的風也涼爽了幾分,陽光更是溫柔了不少。
“其實本宮也想要個孩子呢,只是太醫說本宮年齡還小,身體也算不上好,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一只腳跨進了鬼門關,這樣就更危險了,不如先調養個一年半載的,陛下便說了暫且不要孩子。”
周啓庭沒說過這種話,但林慕沅知道自己到明年才會懷孕,先找好理由也免得被人懷疑不能生,這輩子的孫薇薇雖然殺傷力不如馮雅芙,但可比馮雅芙找起事來更肆無忌憚。
孫薇薇不滿地撇了撇嘴,林慕沅在所有地方都能夠壓制她,真讓人不爽。
趙淑妃一直在充當花瓶,比馮雅蓉都合格,整個人都顯得呆呆愣愣的,她從在東宮時侍奉周啓庭,父親母親都安分守己,可現在……想起父親說的話,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楊瑩先發現了她的不在狀态,“淑妃怎麽了?不舒服嗎,可要宣太醫來看看?”
趙淑妃強笑道:“沒什麽,只是昨日沒能睡好罷了,天氣……太熱了,我有些不習慣。”
大家目前對淑妃這個沒有一丁點争寵希望的女人還是很寬容的,就是孫薇薇也沒追究這些一聽就是在撒謊的話。
林慕沅若有所思地瞟了她一眼。
天氣的确是熱,但她是宮中地位尊貴的淑妃,寝殿裏無論如何也不會熱得睡不着,也不知道她心裏是有什麽大事,影響這麽大。
☆、53
這樣一想,的确挺奇怪的,要說周啓庭對淑妃不待見的程度有多深,完全可以拿精衛都填不滿的東海作比較。
可今年避暑,淑妃還朕就能跟着來了,林慕沅之前沒注意這些細節,前一世……淑妃是留在宮裏的。
林慕沅蹙眉,周啓庭想做什麽?
她失神的時間不過一瞬,轉過眼來依舊笑靥如花,與楊瑩談論起三姑六婆的家長裏短,餘箬笑眯眯的模樣也似是對她們的談話內容極感興趣。孫薇薇無奈之下,也只好加入她們的談話圈,而淑妃,則打點精神,也跟着談笑風生。
“淑妃?”周啓庭放下手中的奏折,“朕忘記告訴你了,母後說淑妃的母親平原伯夫人是嘉樂郡主生前最親近的朋友。”
她是最有可能撞破嘉樂郡主和先皇私情的人,也是最有可能要逼死林慕沅的人。林慕沅死了,楊瑩與世無争,趙溪荷或許是其中最大得利者。
“淑妃早就被陛下厭棄,她們憑什麽會覺得自家女兒能取代我?”容不得林慕沅不懷疑,淑妃性情,也不适合做皇後,她沒那麽大本事。
“如果手中有把柄呢?”周啓庭淡淡道,“平原伯無能,但出身是實打實的,但平原伯夫人就能嫁給他,還将位置做得穩穩當當,這個女人不簡單。”
“平原伯夫婦如今就住在行宮旁的別院裏,是不是她,一試便知,這兩日淑妃狀态如何?”
“精神恍惚……”
周啓庭拿起手旁的扇子揮了揮,“朕讓人告訴平原伯夫人,要将她的小女兒嫁給孫成宣。”
繼周啓庭将李修容的妹妹嫁給林爍做平妻之後,他再幹出這種事情實在是很有說服力,平原伯幺女是他們夫婦的掌上明珠,長相不算傾國傾城,但也不是孫成宣那等貨色能夠匹配的。
平原伯家世不差,只可惜不是皇親國戚,裙帶關系比不過孫成宣。
林慕沅不大明白,他這樣做有什麽用,平原伯至多讓淑妃求情,這種事情就算林慕沅死掉也沒用啊,周啓庭又不是要把淑妃的妹子嫁給人做妾。淑妃做了皇後,她妹妹嫁給皇帝的表弟,也……沒毛病啊。
周啓庭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實在太明顯,“當然不是要他們對你出手,平原伯不舍得女兒也該是對朕出手,說不定會拿他知道跟朕談判,也可能……幹點別的。”
“陛下,千金之子做不垂堂,誰知道平原伯等人會做出什麽事來!”
“平原伯無權無勢,朝中無人,朕又不會見淑妃,他們能幹什麽,只要平原伯敢為了女兒冒險,朕就能一網打盡。”
現在的情形是他們在暗平原伯夫婦在明,他們不知道林慕沅重活一世的事情,也就确信別人不會注意到他們,肯定想不到周啓庭早就等着撒網撈魚了。
周啓庭眼神堅定果決,他還有話未說,他認為,憑平原伯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讓他妥協,他太了解自己了,平原伯還沒有那麽大能量左右他的想法。
但這些,就不必讓林慕沅知道了,她知道了也不過是白白憂心。
淑妃手中握着一只白鴿,它帶來的紙張已經被揉碎扔在了腳下,父親……父親竟然讓她毒殺皇後。
淑妃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父母成親前就懷上的,母親覺得自己阻礙了她攀附豪門的道路,父親覺得自己阻礙了他求娶嘉樂郡主,所以對自己并不喜歡。
而妹妹是父母成親多年,嘉樂郡主事發之後才有的,那時候父親一顆心回到母親身上,所以父母對妹妹寵愛有加。
如今,父親為了不讓妹妹嫁給孫成宣,竟是……竟是要犧牲她的性命,讓她毒殺皇後,難道自己不是他們親生的嗎?
可……殺了皇後又有什麽用處,自己家的地位不算很低了,完全配得起承恩公,陛下不會因為孫成宣沒有皇後壓迫就收回成命的,難道父母竟是要拿自己性命換妹妹一個可能?
淑妃癱坐在地上,塗着豔紅寇丹的指甲深深嵌入肉中。她目光聚焦在桌面上,那裏潔白無暇的宣紙包裹着致命的□□,仿佛催命的惡鬼。
最普通的生宣,就算事發也查不了出處,父母果然心思缜密。
淑妃目光慢慢散開,她站起來,目光轉向燃燒是宮燈。
第二天,皇後在行宮被人下了毒,因為宮女發現的早,才險險搶回一條性命。
周啓庭臉色陰沉如鐵,“淑妃,平原伯全族,押入大獄,讓……楊相和趙相親審,大理寺刑部全力協助。”
淑妃臉色蒼白如紙,陛下……陛下竟然知道,可是自己明明沒有下毒,難道父母還尋了別人,自己……只是他們尋來做替罪羊的?
林慕沅中毒不深,太醫也已經說是毒素清幹淨了,可她就是躺在那裏,沒有絲毫轉醒的跡象。
牢獄中平原伯夫人一巴掌扇到淑妃臉上,“你為什麽要把我們供出來,我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就這麽報答我們?你弟弟妹妹才多大,你為什麽要牽扯他們,你就不能自己把責任扛下來嗎?”
淑妃心灰意冷,“母親這話有意思,毒害皇後本來就是誅九族的大罪,只要跟我有關系你們就逃不掉,何況……這毒也不是我下的,我為什麽要認罪!”
“毒不是你下的為什麽要牽連我們,既然跟我們沒關系你為什麽不向陛下說清楚?你就是看不得我們過的好是不是……”
“難道不是你們找了別人毒害皇後娘娘?”淑妃反問,“都是你們做的,解釋與否有意義嗎?”
平原伯夫人暴怒,“我什麽時候找別人了,我只讓你自己去下毒了……”她自己也意識到問題,有人和他們一起要毒害皇後,知道了他們的行為後就把事情栽贓到他們頭上。
“有人陷害我們,我要申冤!”平原伯夫人臉色猙獰。
淑妃冷笑,“皇後娘娘一日不醒來,陛下不會聽你們說話的,母親以為陛下只拿皇後娘娘當皇後嗎?陛下和皇後娘娘伉俪情深,舉國皆知,這不是假的,想要謀害皇後,母親覺得還有全身而退的可能嗎?”
☆、54
淑妃這般尖刻的說話幾乎是前所未有的,尤其是對她的母親,可是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淑妃本人就不是多麽好脾氣的人。
“淑妃娘娘說的是,只是不管你們是不是冤枉的,我們也做不了主,該審的還是要審,娘娘您請,來人,将平原伯及夫人押上來。”趙相笑眯眯地對淑妃說完話,語氣陡變威嚴。
趙溪荷沒有被廢去位份,還是尊貴的正一品淑妃,審案的人都懂禮數,不會對她不禮貌,冒犯皇室。
這種案子是不可能公開審理的,趙相楊相也只是找了個暗室詢問,“淑妃娘娘委屈一下,先坐吧。”
“本相剛才聽見娘娘和平原伯夫婦對話,平原伯和娘娘都有意向毒害皇後娘娘,平原伯還備好□□遞給了娘娘對嗎?”
淑妃點頭,“确實如此,但本宮并未真正下手,毒害皇後娘娘的另有其人,皇後娘娘德昭天下,待人寬厚慈和,本宮感念,是以收手。”
“那□□在何處?本相派去的人未能在娘娘寝殿中尋到,不敢确認娘娘是不是用掉了。”
“被本宮燒掉了,就在寝殿的宮燈裏,轉角處青瓷花瓶邊,若是宮女們打掃的晚,二位丞相應該能尋到殘渣。”
趙相沖一個侍衛招了招手,低聲吩咐了幾句,那侍衛便出去了,應該是去尋找淑妃所言的殘渣。
“娘娘為什麽要把證物燒掉?”趙相接着問。
“本宮憂心某天想不開了,心思不正做錯事,所以先絕了後患。”
去檢查的侍衛果然帶來了殘渣,只能說宮燈火焰太小,沒能真把那包□□燒成灰,灑了不少在宮燈盒裏。
趙相微笑,“娘娘還請先移駕回去,本相要繼續審問平原伯夫婦。”
淑妃的妹妹是個非常單純善良的女孩子,被家人保護的特別好,現在父母和姐姐都被帶走,她自己就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姐姐……”
淑妃冷冷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打碎這種純真,“他們做這種事都是為了你,你這個樣子真讓我厭惡,何必要一副無辜的模樣,難道說不是你不想嫁給孫成宣,不是你求他們幫你。”
單純的妹妹在眼前,才更顯得她這些年的日子過的有多麽差,她的心靈有多麽黑暗。
小姑娘果然慘白了臉色,“都是因為我……不……我不信……”
平原伯同樣在瑟瑟發抖,與之相反的是平原伯夫人,她趾高氣揚站着,“我要見陛下,我有要事禀告,相爺最好把我的話當回事,否則出了事你們擔待不起。”
平原伯癱在地上。
楊相和趙相對視一眼。做到這個官位的人,各個都是精明的老狐貍,不會讓自己擔這麽大責任,楊相穿戴好官服,就去求見周啓庭。
“她有話對朕說?”周啓庭冷笑,“朕不想聽,你告訴李氏,如果不顧念那個姓容的,她盡管說。”
李氏對淑妃不好,不僅僅是因為她想攀附豪門,而是因為她早就有了個夢中情人,就是當年的竟陵侯世子,如今的竟陵侯,李氏心機深重,對竟陵侯卻是一往情深,哪怕竟陵侯對她毫無男女之情。
林慕沅中毒後,周啓庭遣人去查探平原伯勢力,探子沒發現他們家秘密勢力,反而在平原伯夫人閨閣時的梳妝匣裏找到了寫給竟陵侯的情詩。
言辭大膽火辣,周啓庭作為一個男人,都覺得難以啓齒。
“陛下……”楊相是兩朝天子心腹,實在想不到有什麽事是他完全不知道,平原伯夫人卻能知道的,“微臣覺得,這李氏危言聳聽,驚擾聖駕,實為大不敬之罪……”
周啓庭冷冷道,“這都是小事,審不審都無妨,皇後若是安然無恙,便死李氏一人,若是……平原伯全族,李氏全族,都給朕陪葬。”
“楊愛卿,朕的意思你可明白?”
“微臣領旨。”有什麽不明白的,往年哪一家有事,都是家主的責任,論罪也是從家主開始,罪名還要高于罪魁禍首,陛下的意思,便是将罪名全推到李氏身上,當然平原伯也不能放過。
據楊相來看,主犯也該是那李氏,平原伯的性子在公堂上也懦弱的很,必然不敢謀劃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平原伯夫人聽到“姓容的”這三個字時,整個人都熄火了,竟陵侯是她心裏高潔無暇的雪山蓮花,是她人生中最燦爛的陽光,比自己的生命都要重要的存在。
當年……若不是當年平原伯酒後失德,使她懷了趙溪荷,她決計不會嫁給這個無能的男人,就算前方千難萬險,她也要嫁給最愛的竟陵侯,那個英雄般的男子。
“我……我剛才瞎說的,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只想活下來……我不想死。”平原伯夫人痛哭流涕,浮誇的演技令趙相和楊相這等老謀深算的人物都忍不住抽了抽眼角。
“那李氏,你為何要謀害皇後?你可知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我知道,我只是怨恨,陛下要将我家小女兒嫁給孫成宣,那孫成宣是什麽東西不說,單單是他得罪了皇後這一點,這輩子都不會有出息了,我怎麽舍得女兒去受苦。”
“只要皇後死了……孫成宣是陛下的親表弟,只要皇後不攔着,他就能……”
“無稽之談!”趙相高喝,“陛下為誰賜婚都是榮幸,承恩公世子亦是皇親國戚,豈容爾等蔑視!此乃大不敬之罪。”
“再者,一無聖旨二無口谕,爾等何處揣測聖意窺探帝心,爾等簡直……大逆不道之極!”
平原伯一怔,是啊,他們是聽誰說的陛下要讓他們女兒嫁給孫成宣,陛下真有此意,定然會下聖旨的,他們就為了這麽個傳言搭上了所有的身家性命。
平原伯夫人瘋了似的,“我們是被人騙了,我們被人蠱惑了,冤枉……”
☆、55
“冤不冤,你說了不算,”楊相道,“你們謀害皇後是真,不管受何人蠱惑,總是免不了罪罰,不過……若是能供出幕後之人,本相會向陛下求情,對你們網開一面。”
平原伯夫人語塞。
反而是平原伯,這會兒被激發出前所未有的勇氣,“是竟陵侯之女,是容嫣!這個女人告訴我女兒的,我們家和竟陵侯一向有所往來,這才沒有懷疑,我以為是竟陵侯得到了陛下的消息。”
對于這樣的答案,楊相內心是無比拒絕的,欺軟怕硬是人類的特色,竟陵侯可不是沒有實權的平原伯,那人執掌西疆兵馬,他作為一國丞相,也不能說随意得罪。
趙相更鎮定一些,“竟陵侯乃國之肱股,平原伯攀告,可有證據?”
“我有!”平原伯道,“容嫣給小女寫的信,我還留着,就放在伯府中書房裏,丞相盡管去查,我絕無虛言。”
趙相的表情一言難盡,想不到他還有這等心機,竟然還知道留下證據,難不成竟陵侯這次要栽掉?
他哪裏知道平原伯的想法。平原伯原先愛慕嘉樂郡主,嘉樂郡主嫁人後便死了心,他性格懦弱,又覺得對不起妻子,這些年對妻子言聽計從,可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妻子對竟陵侯的仰慕。他留下這些證據并不是懷疑竟陵侯如何,只是想看看李氏和竟陵侯是否有私密往來。
沒想到,這些東西有一天還能作為呈堂供證。
平原伯重新癱在地上,他這輩子虧欠大女兒良多,此次他和夫人小女兒都是逃不過的,只望……能留大女兒一條性命,畢竟是皇家妃嫔,她又是無辜之人。
趙相和楊相自然是拼了老命去尋證據,而寝殿裏林慕沅依舊沉睡不醒,太醫院最好是太醫們都都守在殿外,卻全都束手無策。
“陛下,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