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八月中秋，一家人濟濟一堂。大齊人并不講究過多的男女大防，特殊的節日，一家子也可以坐在一桌吃飯。不過顏家人多，便分了兩桌，大人一桌，孩子一桌。
董氏最是和善不過，并不需要媳婦立規矩，便是三夫人尚氏，都能坐在桌上一同吃飯。
孩子們便是大哥瀚彤帶着，最小的炜彤已經三歲了，最是乖巧聽話的時候。幾個姐姐便時不時逗一逗他，倒是歡快得很。
肖氏本應伺候二爺，但此刻只有她一名妾室，自是不用的。她便站在炜彤後頭，瞧着奶娘丫鬟們伺候炜彤吃飯，笑得一臉和氣。
飯畢，顏顯中倒是沒有先走。留着叮囑了董氏要好生照料齊靜，便坐在那裏陪大家閑話家常，意喻中秋團圓。
倒是顏浩軒笑起來，對董氏說道：“母親，兒子想問您要個媽媽。”
董氏愣了，問道：“這是為何？”
顏浩軒道：“肖氏有了身孕，兩個月了，想要個媽媽好生料理着。”
顏顯中看了肖氏一眼，倒是沒說什麽話。二兒子已經有兩個兒子了，因此也沒多欣喜，最要緊的自然還是大兒媳婦的肚子。
顏浩宇卻尤為替弟弟高興，當即拍着弟弟的肩膀說道：“恭喜恭喜，咱們顏家，又要多一個孩子了。”
顏浩軒也滿面笑容，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
陳氏放在桌下的手直打顫，肖氏又有了？她竟然一點都不知道。二爺這擺明了不信任她，不然要媽媽，怎麽不問她這個主持中饋的人要，而要問母親要？
陳氏明白，董氏又怎麽不明白，當下點頭說道：“曹媽媽，這事你安排，順道再給個丫鬟給肖姨娘。”
又見着陳氏那般模樣，安慰道：“曉含，這孩子總是要喚你一聲母親的。”
陳氏打起精神應道：“是，母親，媳婦會多家看顧的。”
顏浩軒絲毫不給面子，冷哼一聲。
Advertisement
妙彤迅速的擡眼瞟了肖氏一眼，很快掩住內心的厭惡。
碧彤則兜自發着呆，她想起來，上一世她八歲的時候，有一天下着大雪。她與青彤，正躺着董氏榻上睡覺，迷迷糊糊的，聽到外間董氏壓着聲音怒罵陳氏。當時她不明白是怎麽回事，現在想想，應當是陳氏弄掉了肖氏那個孩子。
吃完團圓飯，顏顯中帶着三個兒子去了外院書房，其他人各自回院子。
碧彤一路心事重重的跟着齊靜。這些日子以來，她格外叮囑永媽媽，自己也帶着元宵湯圓，仔細檢查院子裏上上下下，全部都沒有問題。
難道這一世董氏并不打算動手？不可能，她一心認為爹爹擋了二叔的路，怎會不動手。
齊靜問道：“碧彤，我瞧着你怎麽心神不寧的樣子？”
碧彤左看右看，見房內除了她們三個，便只有永媽媽，元宵與湯圓。方問道：“母親，您這段時間，當真沒有什麽不舒服麽？”
齊靜還未回答，永媽媽就撐不住笑起來：“三姑娘，您這日日回來，都要同大夫人問一次。放心吧，老奴可注意呢！”
齊靜也笑起來，摸着碧彤的手說道：“小小年紀，怎的這般操心？”
碧彤想一想，當然是不能說實話了，便只道：“母親，您這肚子一天天大起來，行事不方便，不如讓外祖母弄個女醫過來伺候您吧。”
齊靜笑道：“侯府有女醫，若有什麽也方便，何須去你外祖家尋呢？”
碧彤卻忍不住搖搖頭：“母親，外祖母是最妥帖不過的。府內的女醫不是您一人用的，而且她醫術也不高明。不如叫外祖母給您準備一個專門管理孕中婦人的女醫？”
齊靜上下打量碧彤，問道：“碧彤，你為何如此驚惶？好似我這一胎會出問題似的。”
碧彤低下頭不做聲，總不能告訴她們，自己覺得祖母會害她們吧？且不說祖母明面上待她們這樣好，就是齊靜，也只以為自己阻了董氏外甥女進門的路，才不甚喜歡自己的。
更何況便是爹爹也不知道，原來他并非董氏親生。哪裏有做祖母的，想要害死自己未出世孫兒的呢？
偏祖父将這些事情，瞞得這樣緊。碧彤自是不敢表露出，已經知道爹爹不是祖母親生這樣的話來。
青彤也好奇的問道：“姐姐這是做什麽？若是想要女醫，問祖母要便好了，做什麽要去找外祖母？”
碧彤心中咯噔一下，生怕齊靜當真去找外祖母，便支支吾吾說道：“母親，女兒總記得…旁人告訴我，我母親就是生弟弟的時候…”
齊靜聽了這話，總算是明白碧彤的意思。她是說她生母齊珍，也就是自己的姐姐，當初就是生孩子的時候，一屍兩命沒了的。
永媽媽也立即明白了，當初齊靜還小，有些事情不知道。她卻知道，齊珍懷過好幾個孩子，都坐胎不穩掉了。最後好不容易得了男胎，卻生産不順當，母子俱亡。
永媽媽擡頭看了眼碧彤，心道三姑娘實在是太早慧了，難道是與她生母母女連心的緣故。
只聽齊靜笑道：“碧彤，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不過你放心，我自幼習武，身體極好，不會有事的。”
碧彤卻是紅了眼眶，是啊，她與母親不一樣，她自幼習武。但是上一世照樣坐胎不穩，花了三年才發現是有人害她。直到碧彤十四歲，繼母才替她生下了弟弟。
青彤見姐姐這樣子，便沖着齊靜撒嬌道：“母親，既然姐姐這樣擔心您，您便讓外祖母尋個女醫過來伺候呗。若是您不好意思，下次青彤去外祖家，去同外祖母說去。”
常媽媽趕緊說道：“這樣的事情，哪裏需要二位姑娘操心？老奴明日便差人回一趟國公府。”
碧彤忙道：“不可，不能讓人知道。”
幾個人齊齊看着她，都頗有些好奇。
她低頭思索片刻，總不能告訴她們，自己是擔憂繼母被害，想要她們偷偷的找女醫吧。
想了想，碧彤擡頭說道：“母親，我是擔心祖母會生氣。”
齊靜立即心領神會，若是大剌剌回娘家要女醫，豈不是說明了，自己不信任婆家麽？
永媽媽便笑道：“三姑娘心細，永媽媽明白了。”
待碧彤青彤離去。齊靜憂心忡忡的低聲說道：“永媽媽，你瞧瞧碧彤，小小年紀，卻這般多思。”
永媽媽點點頭嘆道：“慧極必傷，三姑娘長了顆七竅玲珑心。”
齊靜又道：“我寧願她二人，一輩子開心快樂。”
永媽媽想到齊靜如今有孕在身，便安慰道：“夫人莫要擔心了，三姑娘與她母親母女連心，又愛重您，所以才會多思慮些。您更應當好生保養，不叫二位姑娘擔心。”
齊靜點點頭：“我明白，唉……若是姐姐，沒有走得這樣早，碧彤想來也不會如此辛苦。”
永媽媽笑起來說道：“您瞧四姑娘，便沒有三姑娘這般心思。想來三姑娘終究大上那麽一點，心思更細膩些的緣故。”
齊靜低頭想了一會，覺得自己如今做了她們母親，定然要好生照料保護她們的，以後便不叫碧彤這樣事事操心了。
青彤跟着進了碧彤的房間，開口安慰道：“姐姐莫要擔心了，母親一定無事的。”
碧彤感慨的看着妹妹，上一世，妹妹處處跟她比較，非要争個贏。這一世卻沒有這樣子，不論她說話做事，妹妹理不理解，都會第一時間幫助她。
真好，有妹妹這樣什麽都不管的跟着自己，便仿佛有了前進的動力一般。
碧彤又怕妹妹多心，便笑道：“是我太多思了，你也放心。”
青彤徑自坐下，瞧着姐姐，說道：“姐姐，我發現你現在，處事越來越奇怪了。”
碧彤掩飾的笑起來說道：“怎麽會？青彤如何這樣說？”
青彤上前拉住姐姐的手：“姐姐，旁人與你接觸得少。可是我日日同你在一起，我怎會不知道？我心中有太多奇怪的問題想要問你…”
青彤就那樣愣愣的看着姐姐，她實在是想不通，看不透。姐姐為何會跳那樣的舞？只說平日練舞有的靈感，她不相信。而且姐姐只要是在人前，就喜歡模仿自己。對，姐姐原本跟自己就不一樣，但她卻總是模仿自己行事作風。
碧彤沉思片刻，勉強的笑起來：“青彤，我從前不是告訴過你麽，我做了個夢，夢到聽的戲裏面的…”
青彤打斷她的話：“姐姐，你瞞得過旁人，難道也瞞得過我麽？我們是親姐妹，是一同出生的親姐妹啊！”
碧彤低下頭，究竟要不要告訴妹妹？雖然知道她會保密，但是這樣的事情，卻是越少知道越好。而且妹妹只有八歲，若她知道董氏是那般的惡人，一定是會露出馬腳的。
青彤也不打擾她，只靜靜地等着。
碧彤再次擡起頭來，苦笑了一聲，說道：“的确是做夢。青彤，我夢到母親是來年春天嫁給父親的。而且她數年都坐胎不穩…”
青彤吃了一驚，驚訝的看着姐姐，好半天才勉強笑起來：“姐姐，夢是反的，你無需這般小心。”
碧彤嘆了口氣：“我也覺得夢十三夙是反的，但是我們母親，就是生弟弟的時候過世的。我不希望姨母她…”
青彤也低頭不語，半天才握住姐姐的手，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努力，一起保護母親！”
姐姐說的話，青彤卻不大相信，但是既然姐姐還沒做好說出來的準備，她就再等等吧。
總歸姐姐是不會害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