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浮曲院中,碧彤與青彤坐在桌前下棋,一早連下三局,都是碧彤輸掉了。

青彤有些不樂意,扔了棋子說道:“姐姐,我怎麽覺得這一大早的,你就心不在焉啊?”

碧彤微微一笑:“是你長進了。”

青彤翻了個白眼,自己的斤兩自己清楚。見姐姐這樣,她也沒什麽興趣,就随意拉家常說道:“母親身子好多了,怎的你還非要父親親自請大夫啊?”

昨晚晚膳,姐姐纏着父親,要他今日去請洛城有名的大夫,來替母親瞧身子。

碧彤嘴角彎了彎,昨日元宵打探的梨裳院的消息,肖氏胎動太過不安,府內的女醫也束手無策,想來今日這孩子,就保不住了。

倒是比她想象得要早,區區四天就能叫她流産了。母親可是支撐了六七天呢。

碧彤只微笑道:“我這也是不放心母親,有大夫過來瞧瞧,心裏也安穩些。”

青彤撇撇嘴,看大夫平日便可以看,偏要父親休沐的時候去請。

這時元宵匆匆走過來,附在碧彤耳邊說了句話。

碧彤笑起來說道:“你去正房找永媽媽,叫她準備着,想來父親,也快回來了吧。”

青彤斜眼看了看燒起的地龍,說道:“這才冬月初,就這樣冷了,在屋子裏又悶熱得很。姐姐這是要出去走走?”

碧彤含笑看着青彤,知道她這是打探的意思,卻也沒想解釋。只說道:“咱們再來一局。”

青彤又翻了個白眼說道:“神神秘秘的,不來了。銀钏,去把我沒繡完的兜兜拿來。我給弟弟繡個肚兜兜。”

碧彤撐不住笑起來:“得了吧,你繡的能用麽?別把弟弟嫩嫩的皮膚給劃傷了。”

本是一句玩笑話,青彤卻當真托着腮想一想說道:“那算了,改成口水兜兜好了。”

Advertisement

正房的暖閣內,齊靜靠在軟枕上,大夫閉着眼脈診之後,恭敬的退後兩步。方擡起頭看向坐在一旁的顏浩宇。

“世子,夫人身子好了不少,要多注意休息,飲食也要料理得當,老夫再開副安胎藥。”

顏浩宇點點頭說道:“多謝您。”

齊靜撐起身子說道:“看樣子,搬來這個暖閣倒是搬對了,前些日子,我這身子,可是壞得不行了,這才幾日功夫,倒是全好了。”

大夫忙道:“夫人萬不可掉以輕心,便是覺得舒坦,也不能四處亂走,多休息,早晚在院子裏走動走動就行。”

顏浩宇也忙道:“是的,大夫說得對,你這身子才好了些許,哪裏就大好了?”

齊靜笑起來說道:“知道了,放心吧,我都記住了。”

大夫正要告辭,彩娟抱着一株珊瑚走了進來。見到顏浩宇也在,彩娟忙行了禮。

雲兮上前抱過珊瑚,笑着同顏浩宇解釋道:“大爺,之前夫人搬至暖閣的時候,實在是匆匆忙忙,這些日子夫人精神也不大好。今晨好多了,倒是說這暖閣又小又不精致。奴婢們想着夫人從前很喜歡珊瑚,便從庫房中找出來了。”

齊靜忙道:“快,将珊瑚給我,放到床頭上。”

瞧見顏浩宇看着她,便說道:“知道你嫌這珊瑚太亮眼了,不過如今你不宿在這裏,便由着我吧。幾日未聞到這珊瑚的香味,我可是想得緊。”

顏浩宇笑道:“你喜歡就擺着吧。說起來這珊瑚也好看得很,你總說不能用香料,有這珊瑚的香味也是不錯的。”

那大夫眼皮子一跳,上前問道:“世子,夫人,這珊瑚有香味?”

齊靜點點頭說道:“是啊,這是西域進貢的極品紅珊瑚。本是太妃娘娘贈予二弟的,弟妹見我有喜,特意送與我的。”

後面這話,卻是對着顏浩宇說的。顏浩宇卻聽出不對來,問大夫:“珊瑚有不妥?”

大夫撚撚胡子,問道:“可否讓老夫一觀?”

雲兮彩娟面面相觑,都是白了一張臉。雲兮忙将珊瑚抱到桌上,讓大夫看個真切。

那大夫仔仔細細看了又看,篤定的說道:“世子,夫人,前些日子夫人這胎不穩當,想來便是這珊瑚的原因。”

齊靜臉色煞白,問道:“怎可能?這珊瑚怎的了?”

大夫說道:“這珊瑚,是用極品麝香浸透的。剛剛聽夫人說起,想來已經有些時日了,這香氣依舊聞得如此清晰,可見這麝香用量之大。若是日日聞着這香,不出五天,定然落胎。”

齊靜聽了這話,幾欲暈厥。顏浩宇上前一把摟住她說道:“無事了,無事了,好在大夫發現得早。”

永媽媽猶豫着問道:“大夫,我家夫人當初,将這珊瑚置于床尾有七八日…”

顏浩宇已經明白了,咬牙切齒的說道:“好在我嫌棄這珊瑚太亮,不叫你放在床頭…好在只是個擺設,若是穿的用的…好在你不舒坦,搬來這暖閣……”

這幾句話說下來,卻是格外的後怕了。沒有這幾個好在,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子,又要沒有了。

齊靜窩在顏浩宇懷中,淚水漣漣說道:“大爺,我本來沒那麽嚴重,丫鬟們勸着叫我多休息,那兩日便時時躺在床上休息,導致差點落胎。好在那日丫鬟們又勸着叫我出去,給房間透個氣。碧彤這才說天氣涼了,要我搬到這暖閣之中…”

大夫見自己的事情完成了,也不想參與內宅鬥争,便行了禮離去。

齊靜悲傷的仰起頭問道:“大爺,太妃娘娘她為何…為何…我肚子裏可是她的侄兒侄女啊!”

顏浩宇面色不善,說道:“自然不是娘娘,哼!”

齊靜只擡着頭看顏浩宇,并不作聲,眼神卻是一閃一閃的,她自然知道不是太妃娘娘。

顏浩宇想了許久,說道:“靜兒,此事要委屈你了。我這就去找浩軒,叫他好好管管!”

齊靜掩住眼中失望之色,說道:“大爺是說…這是二弟妹?她…她為何要害我?”

顏浩宇冷哼道:“心倒是大得很!”

說罷,自個兒抱了那珊瑚走了出去。

顏浩宇一走,齊靜一臉失落與疲倦,靠在軟枕上也不做聲。

永媽媽見狀,示意雲兮與彩娟出去。自己走到床邊,伸手給齊靜揉額頭兩側。

齊靜長嘆一口氣說道:“媽媽,我本以為夫妻之間應當坦誠。這次聽了碧彤的話,作出這麽一場戲,我心中很是不安穩。可是媽媽,你瞧,我這般做戲,他也要将事情壓下去…”

永媽媽說道:“我的姑娘呀,您讓老奴說什麽好呢?男人同我們女人不一樣,男人心思不在這個上面。碧彤年紀雖小,最是了解大爺不過了,連她都懂的道理,夫人何必想不開?”

齊靜面色憔悴,說道:“母親告訴我,夫妻需要經營。我本也是這麽認為,畢竟他與姐姐,那是一對璧人…可是日子久了,他那樣的謙謙君子,我自是…自是…”

永媽媽明白齊靜的意思,趕緊說道:“夫人,莫怪老奴多嘴,大爺已經是很好了。您瞧他便是公務再忙,也對你噓寒問暖,生怕您有絲毫的閃失。他這次不肯将事情鬧大,自有他的顧慮。”

齊靜尖銳的說道:“他的顧慮?顧慮兄弟情深?還是顧慮這等子醜聞,敗壞了侯府的名聲?忙不疊的要遮了掩了去?”

永媽媽忙瞧了瞧門口,說道:“姑娘不可這樣大聲,您如今不是從前在閨中了。”

齊靜深吸一口氣,傷心失望過了,倒是慢慢冷靜下來,也可以理解大爺不肯替她出頭的原因。

然而終究意難平,說道:“我生平,最不喜歡便是用計來留住人心。然而如今,我與他,竟也要走到這一步麽?”

“母親說錯了。”

齊靜與永媽媽擡起頭,見到碧彤獨自一人走了進來。

永媽媽有些不樂意,夫人這樣喪氣的話,叫碧彤聽到了,總歸是不好的。便走兩步想問問雲兮彩娟怎不通報。

碧彤顯然看出永媽媽的意思,說道:“是我想過來瞧瞧母親,不叫雲兮彩娟打擾的。”

說罷,走到床前,握着齊靜的手說道:“母親,不論何時,碧彤都希望母親能記住。您不僅是父親的夫人,更是永寧侯府的大夫人。”

齊靜看着面前這個小大人,卻是什麽都說不出來。

永媽媽堆着笑,生怕碧彤會因此與夫人産生隔閡,開口說道:“不錯,夫人這是病了一場,腦筋不大清明了。”

碧彤繼續說道:“母親,碧彤雖小,但也知道,任何關系,都是需要你來我往的。您看我與青彤,是最得寵的,可是我心中很清楚,這是用我娘的生命為代價的。若是可以,我寧願不要這樣得寵……”

齊靜趕緊反手握住碧彤的手說道:“碧彤,你別擔心,我待你們的心……”

碧彤不等她說完,便笑起來說道:“母親,我早就接受了這些現實。”

齊靜想了想,點點頭說道:“碧彤,想不到還要你來勸我。”

碧彤歪着頭看着齊靜,這樣子才像她正常的年紀。碧彤說道:“我爹爹,旁人都說他長情,我卻并不這麽認為,我以為他是有責任心。他的責任心,不止對您對我們,也對全家。二叔二嬸,也是他的責任。”

齊靜沉默下來,是啊,他就是責任心太重了。而當初無論是姐姐,還是自己出嫁,不都是看中的他這一點麽?那如今,自己有何必為此心傷生氣?

這樣想一想,齊靜倒是當真舒坦了許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