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小公主帶着一衆丫鬟婆子慢悠悠走了過來。為首的媽媽上前擦一擦石凳，讓她坐了。
小公主臉色很不好，不過三十三歲的年紀，嘴角下垂得嚴重，眉間的川字紋，即使是笑的時候，也沒辦法展開。瞧着這模樣，竟是愁苦了許多年的樣子。
她四下打量一番，帶了點笑意說道：“這淨慈寺倒是知趣，知道孤月月過來，将這花圃都種滿了鮮花，倒不是從前野草雜亂的模樣。”
大丫鬟便笑道：“公主說得是，如此一來，這地方又清淨又雅致，當真是不錯。”
正說着，便瞧見不遠處，站着兩個丫鬟打扮的女孩子，遙遙的沖着公主行禮。
大丫鬟皺了皺眉說道：“你們是何人？”
碧彤并不答話，只擡頭瞧着小公主。傳聞，小公主心性大變，殘暴跋扈，無人敢惹。不過碧彤并不是很相信，她聽齊靜說過，小公主從前與娘的關系甚好，且與娘一般是個善良的女人。更何況，不論小公主是否殘暴不仁，既然是二叔想要對付的人，她就一定要幫到底。
小公主瞧着身旁的媽媽，伸手指了指，那媽媽會意，便來到碧彤與元宵跟前。
媽媽問道：“二位姑娘是何人，怎會來這禁地？可是有事要求我們公主？”
碧彤搖搖頭說道：“媽媽，我們不過是機緣巧合路過這裏，想提醒媽媽一下，這端午剛過，蟲蟻甚多。”
說罷，二人便行禮告辭離去。
那媽媽有些摸不着頭腦，慢慢行至小公主身邊，邊走邊琢磨着碧彤的話，待想通了卻是臉色大變，吩咐道：“趕緊四下檢查！”
大丫鬟一愣，問道：“這是何意？”
媽媽對公主說道：“殿下，端午向來都是要用雄黃驅蟲蟻的，如今端午才過堪堪十天，那小丫鬟便說蟲蟻甚多，此事有異。”
衆婆子丫鬟忙四下檢查，不多時，便發現石凳下的蜜，與四周埋藏的幾袋子蛇蟲。
媽媽見到這些，哪裏還不明白，又急又怒，只護着公主說道：“殿下，快些離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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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冷哼一聲：“離去？孤倒要看看，是誰想要害孤。”
大丫鬟心領神會，立即吩咐旁人扶了公主，走到附近高處的閣樓休息。自己取了公主的服飾穿戴好，行至那石凳坐好。而大媽媽已經通知了侍衛，都躲在暗處。
媽媽慶幸道：“殿下，今日多虧了那個小丫鬟。”
小公主似笑非笑，看着媽媽說道：“丫鬟？你難道沒看出來，那丫頭像誰？”
媽媽愣怔片刻，腦海中倒是浮現出一個影子，但終究不敢直說，只答道：“老奴如今老眼昏花。”
小公主押了口茶：“模樣倒是比她母親要溫柔許多，性子卻不似她母親那般軟弱。”
媽媽觑着公主的面色，見她并無異常，方道：“當真是……細細算來，年紀倒是對得上。”
小公主閉了閉眼睛，說道：“斯人已逝，想來她這個女兒，受了不少的委屈，才會如此機敏伶俐。你瞧她今日那裝扮，定是提前得了消息，偷偷出來給孤報信的。”
媽媽見小公主有沉浸在悲哀當中，忙說道：“殿下，因着齊大姑娘的死，您就是不肯回洛城，如今既然肯回來了，便不要想這些傷心事。說起來齊大姑娘當初生了一對雙胞女兒，這個應該只是其中一個。”
小公主點點頭說道：“是啊，如今顏家那負心漢娶了她妹妹，也不曉得她在黃泉路上，會不會心酸。當年，若是孤沒将這婚事讓與她，是不是她也不會……”
媽媽忙勸道：“殿下這是什麽話，齊大姑娘福薄了些。想來顏世子正是為了她的一雙女兒，才願意娶齊小姑娘的。老奴還記得，那齊小姑娘從前，也是個機靈可愛的小娃娃。”
小公主嘆了口氣，倒不願再說。
不一會兒，密密麻麻的蛇蟲竄了出來，直往石凳爬去。盡管衆人早已知曉，此刻也不免害怕，有丫鬟相擁哭泣起來。
假扮小公主的大丫鬟驚慌失措的扶着旁邊丫鬟的手，啞着聲音喊道：“這是怎麽回事？怎麽會有這樣多的蛇蟲？”
正在這時，一名器宇軒昂的男子跑了過來，高聲驚呼：“怎會有這樣多的蛇？公主殿下莫怕，臣這便來救您。”
這人正是顏浩軒，他帶着一衆護衛沖上來，紛紛亮起火折子驅蟲蛇。而顏浩軒則護住假公主往旁邊退去。
怎想，不知道是假公主慌不擇路，還是顏浩軒靠得太近，那假公主竟一個驚呼，落入水中。那池中的錦鯉受了驚吓四處逃竄。假公主本就是做戲，又當真受了驚吓，自是尖叫不疊，釵環盡落。
顏浩軒立即躍入池中将假公主抱起。初夏衣衫本就不多，假公主此刻在池塘中曲線盡露，只得貼着顏浩軒面色潮紅，不敢擡頭。
顏浩軒抱得美人，自是欣喜極了，更将那假公主抱個結結實實，悠悠的上了岸。丫鬟們忙将披風擋住假公主。
顏浩軒略整衣衫，拱手道：“今日實乃迫不得已，殿下放心，臣定當負責到底。”
假公主身邊的丫鬟問道：“你是何人？”
顏浩軒又一拱手，風度翩翩答道：“臣乃永寧侯二子顏浩軒。”
“顏浩軒是麽？”小公主出現在後面，冷冷的看着顏浩軒。
顏浩軒回頭一瞧，怎麽又來了一個小公主？當下摸不着頭腦，左看右看，不明所以。
靠在丫鬟身上的假公主，這才站直了，委屈的喊了聲：“殿下……”
小公主伸手招她過來，說道：“孤叫你受苦了。”
假公主忙道：“奴婢能為殿下分憂，又怎會覺得苦。不過這孟浪之人，實在不堪，若今日受害的是殿下，只怕便叫他得了逞。”
媽媽冷笑道：“自是不能叫他得逞的，想不到永寧侯自诩良臣衷心，顏家竟也有如此之人，想着陷害公主？”
顏浩軒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小公主已察覺了他們的計謀，将計就計，将他逮住了。當下跪下大呼冤枉：“公主殿下，臣冤枉，臣當真是聽到動靜，才過來的。”
小公主壓根不理會他，倒是小公主身邊的媽媽說道：“哼，這林中苑，是淨慈寺的禁地，莫說苑中，便是這周圍，也是不允許人過來的。你是如何會機緣巧合到了這裏？”
顏浩軒冷汗直冒，只支支吾吾的說道：“臣……臣不知道這裏是禁地……臣實屬無意……”
小公主說道：“世人都知道，孤喜怒無常，竟有人敢觸了孤的眉頭。既如此，便即刻斬殺吧。”
顏浩軒吓得魂不守舍，深恨自己為啥要惹這個女魔頭，大哥與前大嫂，早就得罪過她，她定是恨毒了侯府。自己這般冒然，可不是正中她下懷？便直喊道：“求公主殿下放臣一命，求公主殿下……”
媽媽倒是低聲勸道：“殿下，永寧侯是重臣，咱們也要顧及些許顏面吧？”
小公主斜睨她一眼，問道：“孤何時需要顧及旁人的顏面了？”
随時如此說，但終究又道：“既如此，便押他去見永寧侯吧。”
那媽媽又道：“殿下，今日他是送侯爺夫人來還願的，想來侯夫人應當在大殿或是法堂。”
小公主點點頭，說道：“那就去一趟大殿。”
這意思，是讓今日上香之人都瞧見顏浩軒的狼子野心了。顏浩軒又急又氣，又無可奈何，自己竟以為地上那個貌美的丫鬟當真是小公主，也是，恁誰也應當覺得，高高在上的公主，錦衣玉食，都是同長公主一般年輕貌美才對。誰成想，這區區十幾年過去了，小公主竟這般老态畢現。
董氏得了消息，撞撞跌跌的跑到大殿。只見小公主坐在上首，殿主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
來淨慈寺上香的，都是洛城貴人，此刻都擠在外圍，想要瞧個熱鬧。而顏浩軒獨自跪在下首，連頭也不敢擡。
董氏幾欲暈厥，卻只能打起精神，帶着楊媽媽走上前，跪下行禮。
小公主身邊的媽媽問道：“下跪何人？”
董氏顫顫巍巍答道：“臣婦乃永寧侯夫人董氏，這是我二子顏浩軒。”
那媽媽又道：“今日之事，你可明白？”
董氏搖頭答道：“公主殿下，臣婦……不大明白，臣婦的兒子，這是犯了何罪？”
那媽媽冷笑道：“他作奸犯科，竟然弄了蛇鼠蟲蟻，明面上想害公主。實則，竟是想貪圖富貴，勾引公主。幸而我們發現得早，公主未受起陷害。”
便有丫鬟，将林中苑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講給衆人聽。碧彤勾着嘴角，原來二叔不是想害公主，竟是想勾引公主啊，倒叫自己白白擔心了一場呢。
那些貴婦瞧見小公主蒼老憔悴的面容，又瞧一瞧顏浩軒雖然跪在地上，依舊氣質不俗。都覺得不可思議，這個永寧侯嫡子，為了這麽個……身份高貴的醜婦？想來只能是沖着小公主的身份去了。
董氏沒想到，好好的計劃，竟然一下子就反轉了。
只聽那媽媽又說道：“原本，這顏浩軒膽敢冒犯小公主，要立即斬首的。但公主殿下仁善，特意送來，問侯夫人讨個說法，再做決定。”
這話說出來，衆貴婦都不敢作聲。她們早知道這個小公主，自從丈夫死在異鄉，就性情大變，動不動責打辱罵下人，若有人犯在她手中，自是非死即傷。
董氏磕頭不跌，忙道：“實在是我兒魯莽，還望公主殿下網開一面。”
小公主冷冷的說道：“網開一面？為何？便是你們侯爺過來，孤也不會網開一面。此刻，只想讨個說法。”
董氏心思左轉右轉，唯唯諾諾的說道：“公主殿下……實在是因為……軒兒他因……從前，臣婦的長子對公主殿下有愧，故而希望軒兒能……能……”
碧彤在一旁聽到這話，覺得董氏簡直是無恥，明明他們想要攀高枝，竟然說是父親游說的。
媽媽更是冷笑道：“如若當真覺得對公主殿下有愧，當是尋了媒人提親，竟做出這種下作手段？不顧小公主是否願意？來人，即刻将他拉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