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小公主點點頭，站起來直接對着所有人，說道：“從前，孤的夫君過世之時，阿珍與孤有書信往來。阿珍說，她得一雙女兒，長女穩重，幼女活潑，讓孤選一個做女兒便是。

孤知道，她當時不過是安慰之語。不過近來，孤召阿珍之長女碧彤，日日伴在身側，倒是當真想起這件事來。”

別說顏家衆人，便是碧彤都愣住了。她知道小公主明面上懲罰她，實際上待她卻非常好，拿她當公主府的千金小姐一般對待。可沒想過，小公主當真起了讓她做女兒的心思。

而其他人心中頗有詫異，傳聞不是說小公主與齊珍鬧翻了麽？怎的聽小公主的意思是，她們婚後亦有往來，還親密得很？

顏顯中自是不願意，畢竟這是他最疼愛的孫女，但是皇家公主的要求，也不好拒絕。更何況他覺得，碧彤若是跟着小公主，身份定會更高貴，若是小公主高興，替她請封郡主，豈不是更好？

然而顏浩宇沉不住氣，已經站起來行至中間，跪下說道：“承蒙小公主厚愛，只是碧彤是珍兒留下的骨肉，臣實在不願意與她分別，更不願與她斷了父女之緣。”

碧彤也出列跪地：“殿下，臣女難舍家中親人，還望殿□□恤。”

妙彤心中嗤笑，本來她惱怒這等好事情被碧彤遇到了，沒想到碧彤這般不識趣，竟推拒了，只怕小公主會大怒不止吧。

小公主倒是當真冷哼一聲，卻只說道：“你們皆以為孤，是那種奪人子嗣之人麽？不過是感念當初好友而已。孤是請皇上允許，收碧彤作為義女而已。”

義女與過繼子嗣不同，義女依舊在本家，只是多了個親人而已。只是這樣做對碧彤自是好處多多，對小公主卻沒任何好處，任誰也想不到，她竟肯如此對待碧彤。

顏浩宇與碧彤，都忘記身份之別，擡頭吃驚又感激的看着小公主。

妙彤嫉妒得眼睛都發青了，這樣的好事情，竟真的被碧彤給遇到了！公主竟願意收她做義女，而不是養在身邊的養女。早知道那一天，她也纏着董氏去上香，她也自請代祖母受罰的。

若是青彤得知妙彤心中所想，定要狠狠的笑話一番。沒聽到小公主說了麽，是看在她們過世的娘的面子上，才收碧彤為義女的。若是當初妙彤去受罰，指不定小公主就直接将她砍頭了呢。

這種事情，皇上自是應允了，還着意打量了碧彤一下。他記得這個丫頭，機靈得很，可惜年紀太小了，若是再大幾歲，這等聰明的姑娘，他一定要放到後宮好好拉攏的。

待宴會結束，董氏齊靜恭敬的候在宮門外，小公主的馬車邊上。

齊靜開口道：“小公主殿下，蒙您看重碧彤，不過她有三個月未曾歸家，可否今日，讓她與我們一同回侯府呢？”

小公主板着臉上下打量面前的人，冷笑一聲，問道：“孤命你抄的經書呢？”

董氏知道這是對她說的，忙行禮答道：“公主殿下，臣婦夜以繼日，剩下的不多了，兩個月之內，定能完成。”

小公主将手臂搭在碧彤手上，說道：“既如此，等你抄完再說吧。”

便就着碧彤的手登上馬車。

齊靜心中一沉，大殿上得知小公主要收碧彤做義女，她無比開心。可如今瞧着，竟還是拿她做丫鬟，一點好顏色都沒有。

一直到回府，董氏齊靜并妙彤青彤都是恹恹的各自想着心事。董氏自是為了那抄不完的經書，齊靜青彤皆是擔憂碧彤，妙彤則是醋得厲害。

直到十月底，董氏将經書奉予小公主府，碧彤才回了永寧侯府。

這做法，自是叫洛城貴人看得清清楚楚，小公主是因為念舊情，才這般喜歡碧彤。而就算她再怎麽顧念舊情，也絕不能讓別人在她跟前撒野。

碧彤回府見過家人，被衆人熱切的拉着關懷了許久，才放她回自己的院子。

青彤亦步亦趨的跟着她，終是不安穩的問道：“姐姐，你當真沒事？小公主當真沒搓磨你？”

碧彤回過頭看着她笑，伸手拉住她的手往自己臉上摸了摸：“你瞧，我氣色這麽好，一點粉都沒擦，是當真養得好好的。”

青彤翻了個白眼，說道：“誰要摸你擦了粉沒。”

雖是這樣說，手卻當真摸了摸碧彤的臉，又仔細瞧了瞧她，才略略放心下來：“那日宮宴，見你服低做小，我心中着實不舒服。後來小公主賜了我好些東西，我覺得更不是滋味，難道你這樣做牛做馬，才得來她的歡喜？連帶着對我也好上幾分？”

碧彤拉着青彤的手說道：“我既沒有當牛，也沒有做馬，公主待我極好，只是在外頭做做丫鬟的樣子。她也是真的感念娘親，才會給你賜東西的。”

青彤猶豫了半晌問道：“我聽旁人說，小公主與娘決裂了，有奪夫之恨。現在想想，傳言并不真實。”

碧彤點點頭說道：“所以啊，不能道聽途說。不過更重要的是，原來流言當真猛于虎。”

流言的威力，碧彤上一世就見到過。而董氏與顏金枝，将這猛于虎的東西，用得透透徹徹。

青彤久未與姐姐一處，當下高興得不得了，跟着姐姐進了她的院子，叽叽喳喳說個不停。感嘆道：“姐姐，你也不要再想你那個噩夢了，我們如今不是草包，也不是狐貍精。你如今做了小公主的義女，身份更貴重了，真好。”

碧彤愣了愣，想到上一世，自己不過是有個第一美人的虛名，青彤都要不依不饒的。便忍不住小聲試探道：“青彤，其實這個義女，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你。不過是機緣巧合，讓我拔了頭籌，你不生氣麽？”

青彤咯咯笑起來說道：“姐姐你說什麽啊，雖然小公主是因為娘的原因，才收你做義女的。但是更重要的是，你入了她的眼啊。說實話，就算我再擔心祖母，也不敢在那種情況下，替祖母求情呢。”

碧彤想不到這一世的青彤，心胸這般寬廣，果真上一世，她們都是被董氏所誤。又想到，上一世在宮中，她屢被陷害，青彤次次都不顧一切，跪在太後與皇上跟前，替她求情，甚至不惜以命相搏。

想到這裏，碧彤幾乎要落下淚來。她的青彤，那時候縱使性子不好，卻也是真心實意的愛護她。可是她做了什麽？總以為自己清高良善，覺得青彤是那種自私自利，為了上位不擇手段之人，所以不屑與之來往……

青彤沒瞧見姐姐的失态，只皺着眉頭又說道：“姐姐，我知道祖母待我們很好，但是這些年來，我仔細瞅着，卻發現有些奇怪。想來或許是她年紀大了的緣故，不過姐姐，咱們以後還是注意些，不要老是聽祖母的，多聽聽母親的意見才好。”

碧彤含笑看着青彤，果真她是個靈慧之人，這些話像是壓在她心裏許久，不好意思說出來吧。這一次她以為自己是真心為了董氏才出頭，所以來勸誡一二。

碧彤也不解釋，只笑着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青彤你放心吧。”

沒幾天，宮中傳出消息，說是皇後娘娘小産了，小皇子沒保住。

碧彤得了消息，更是吃驚，果真這一世變化頗大。上一世皇後的孩子活得好好的，他是皇上這個唯一的孩子，直到青彤入宮，這孩子才沒了的。

也就是那時候，碧彤徹底沒辦法原諒青彤的。青彤竟為了她自己的前途，将那才六七歲的，活潑可愛的小皇子，生生殺死了。

計謀是太妃姑母出的，說太後皇後，視她二人為眼中釘，若不除去小皇子，日後皇子登基，她二人定将萬劫不複。

她性子軟弱，不舍得下手，又一心以為姑母是為她們着想，而不敢告發。只明裏暗裏護着那孩子，然而當時青彤的謀算自是比傻乎乎的自己，要高明得多，不到半年，小皇子便沒了。

當時朝中上下，全都認為，是她顏碧彤害死的小皇子，她一面替青彤承了惡名，一面發誓永不原諒青彤。

後來，青彤自己跑到皇上面前哭訴，說是她如何不小心，要以死謝罪。當時的皇上，已經被青彤迷得失了方向，又怎麽舍得這愛妃受苦，自是嚴懲那些抨擊她二人的良臣。

這一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皇上不像上一世那般好色，後宮到如今都只兩個人。而她們姐妹絕色容顏的美名也未曾傳播，顏金枝并未計劃讓她二人入宮。所以幹脆自己動手，除去了這個皇子。

不對，上一世她們還年幼，顏金枝怎可能把希望寄托在她們身上？定是也動過手，只是不明白為何上一世沒成功，這一世卻成功了。明明這一世的皇上，看着比上一世要冷靜能幹得多啊。

碧彤百思不得其解，只想着，或許正是上一世皇上只沉浸在醉生夢死之中，顏金枝出手比較随意，叫太後查出來解除了危機。這一世皇上精明，顏金枝也更加謹慎，反而得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