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盡管碧彤十月底便回了侯府，顏顯中卻到小年之前，才解了董氏的禁足。

待各房都給董氏請安之後，顏浩軒焦躁的來到暮春院。大半年的不如意，顏浩軒已經不似從前那般沉得住氣了。

而董氏被關了這大半年，看着竟一下子老了好幾歲。她手中拿着佛珠，若不是眉宇之間散發出陰狠氣兒，還真讓人覺得她一心向佛。

顏浩軒在廳內踱來踱去，看着母親閉眼不理世事的樣子，着急的說道：“娘，娘！您瞧瞧如今大哥他們一家子過得多好！您再看看兒子，夫人沒有了，一個妾室打理庶務…”

董氏打起精神說道：“什麽大哥一家子，咱們現在沒有分家，都是一家人。”

顏浩軒停住腳步，說道：“娘，中秋宮宴上小公主來那麽一遭，您難道看不出來？她就是想說，她與齊珍感情好得很。所以當日說什麽，您是為了大哥報複她這事，根本不可能！沒聽到後來流言蜚語，說是兒子我…”

本來他想說，那些流言，句句指向他，說他貪慕權勢，構陷小公主。只是看着被禁足這麽久的母親，全都是為他擋災，終究是沒好意思說出來。

只三下兩下行至董氏跟前跪下說道：“娘，兒子知道您為了兒子受委屈了，不過咱們是一體的，只有兒子好了，您才能更尊貴更好，不是嗎？”

董氏嘆了口氣，撫摸着他的臉說道：“如今你父親，是徹底不信任娘了。娘又根本沒辦法對熠彤下手啊，你也知道，齊靜将他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根本找不到機會的。”

顏浩軒擡頭說道：“兒子知道，這得一步一步來，但是碧彤呢？碧彤如今是公主義女，身份如此高貴。妙彤因為我和她母親的事情，名聲大不如前了啊！”

董氏猶豫着說道：“碧彤是個女娃娃，何須在意她？”

顏浩軒知道，是因為碧彤自請代她受罰，倒讓她生出一點祖孫情來了。當下說道：“不是兒子見不得她好，只是娘您想想，若是她得了好，将來我們想要對付大哥，豈不是更不容易了？更何況…娘，太妃娘娘遞了信兒，問咱們是怎麽回事，生生累了妙彤。翻了年，妙彤就十三了，如今這樣子，娘娘怎敢主動提親？”

董氏一想，的确如此，碧彤的名聲比妙彤大多了，廉廣王妃選妙彤也實在拿不出手啊。

董氏琢磨着問道：“然而碧彤與妙彤沒多大妨礙，倒是妙彤要想法子，不能再拖她的後腿了。不然別說與紹輝的婚事沒指望，瀚彤也沒好結果。”

顏浩軒擡起陰鸷的臉，勾起嘴角笑道：“若是碧彤名聲壞了，紹輝又願意娶妙彤呢？”

董氏眼皮子一跳，碧彤若是壞了名聲，自是會連累家中的其他姐妹。此時廉廣王願意求娶妙彤，旁人只會覺得廉廣王心善，不忍心外祖家的表妹們受了委屈。

董氏沉吟片刻，頗有些不忍，如此這般，除了妙彤，其他四個孫女也都是沒一點好處的，當下搖搖頭說道：“紹輝固然有好名聲，妙彤尚可說是被族妹連累，那曼彤呢？”

顏浩軒說道：“曼彤終究是庶女，名聲早就壞了。待妙彤做了王妃，有了做王妃的嫡姐，曼彤又會差到哪裏去？”

董氏聽了這話沉默許久，終究是慢慢的點了點頭，表示答允了。

這個新年過得尤其熱鬧，董氏經過這次的事情，倒是對碧彤更親近了幾分。拜年的時候，只要董氏在，都不懼人言，主動說出當時的醜事，處處說着碧彤代祖母受過，倒是讓人感動這祖孫之情。

過了正月十五，這一日董氏坐在暮春院上首抹着眼淚。

碧彤伸手替董氏擦淚，問道：“祖母，您這是怎的不高興了？”

董氏嘆了口氣說道：“從前祖母啊，有個小姐妹，娘家姓李，嫁到外地去了。後來李家犯了事被抄家了，我那小姐妹在夫家的日子就不好過了。年前祖母得知她獨自帶着個孫女兒回了洛城，昨日去看她，連個落腳地兒都沒有，在城西賃間小房子住着……”

碧彤瞧着董氏抹眼淚的模樣，心中思索着，這又是要給誰下套？要說董氏會心疼沒落的舊友，她是打死都不會相信的，不論是誰，董氏不踩上兩腳就算好的。

顏浩宇聽了這話，略一思索問道：“母親，是兒子幼時見過的李家姨母？”

董氏趕緊點頭說道：“對對對，就是你幼時，總是抱着逗你玩兒的李姨母。你還記得？恐怕軒兒他們都記不得了。”

顏浩宇笑了笑說道：“兒子還記得些許，二弟和太妃娘娘當時年幼，想來是不記得了。母親，李家姨母是您從前的閨中好友，咱們也可接濟一二。”

董氏聽了這話，更是眉開眼笑，說道：“還是阿宇最懂母親的心思。我琢磨着，等二月二過了，再帶些東西去看看她。唉，可憐她在洛城沒了家人，親戚又不怎麽來往了…”

又似突然想起什麽，說道：“她那孫女與你們一般大，妙彤碧彤青彤，到時候與我一同去吧。”

碧彤不動聲色的打量了董氏一下，見她面無異常，只得按耐住心中的疑惑。

二月二，妙彤碧彤青彤三人照例在董氏跟前插科打诨，說了許久的話，董氏又特意着人弄了三個人最愛吃的點心。

玩鬧了許久，董氏方道：“好了，你們該早點回去，妙彤你瞧瞧你，這麽大的人了，玩得這樣熱，衣裳都不曉得解一解，仔細一會子着了風受了涼。”

妙彤吐了吐舌頭說道：“難得多了一天休息時光，能與妹妹們一同陪着祖母，孫女兒興奮過了頭了。”

董氏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說道：“越大越回去，倒是越發跟青彤似的，只曉得混玩。”

青彤不滿意的嘟嘴說道：“祖母，青彤哪有混玩，先生們都說，青彤進步大着呢。”

董氏哈哈大笑，狀若真心被孫女們逗笑的模樣。笑過了才說道：“好了，今日早點回去歇息，明兒一早，咱們還要去你們李家祖母那裏去串串門子呢。”

碧彤嘴角浮起笑容，點點頭，便與青彤跟着妙彤一起回去。

第二日一早，碧彤還未起床，銀鈴匆匆忙忙走進來，輕聲說道：“姑娘，四姑娘出了點小問題。”

碧彤一個激靈，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問道：“青彤她怎麽了？”

一面心中責怪自己，這些日子，只曉得董氏想要對付她們，卻不曉得在這之前，竟要傷害青彤。

銀鈴忙按住她，說道：“姑娘衣服還沒穿呢。您也別擔心，四姑娘應當是過敏了，銅钏已經着人喊大夫了。”

待碧彤起床收拾好，去了青彤的院子，見董氏，顏浩宇與齊靜都已經來了。碧彤心下更确定，一定是董氏，不然她怎會這般勤快，一大早就跑過來。

碧彤上前行禮問道：“祖母，青彤她怎麽樣了？”

董氏滿面愁容說道：“還不曉得，這是怎麽回事，怎麽突然發病了？”

大夫檢查完畢，回頭行了禮說道：“無需太過憂心，四姑娘是吃了亦過敏的東西，身上長了些疹子，休息兩天便沒事了。老夫開個方子，弄點藥塗一塗，可止癢消毒。”

董氏嘆了口氣說道：“青彤自小就對花生過敏，難道是昨日吃了花生的？”

銀钏聽聞，趕緊答道：“姑娘昨日是在浮曲院用的膳，在老夫人您的院子裏吃了點心，再沒吃旁的東西了。”

碧彤心中一緊，難道這是要對準母親？不應該啊，自己是怕熠彤被害，将浮曲院看得牢牢的，怎會出了這樣的差錯？

董氏說道：“那趕緊去查，竟敢傷了我的寶貝孫女，看我怎麽處罰。”

說罷，讓楊媽媽吩咐下人去檢查自己的院子。齊靜神色一秉，心想難道是自己那裏的下人馬虎了？真正是該罰，便趕緊吩咐雲兮回去細細檢查。

不多時，楊媽媽便回來了，一臉抱歉的說道：“老夫人，是暮春院做點心的小丫鬟，昨日給四姑娘做點心之前，做了大姑娘愛吃的花生酥，弄了點花生進去……”

董氏大怒道：“這點子事情都做不好，還要這丫鬟做什麽？這幸好青彤只是出了幾個疹子，若是有旁的異樣，她幾個腦袋陪得起？”

楊媽媽低着頭說道：“是，也是老奴沒有仔細調、教……那這個丫鬟……”

董氏瞟了她一眼，不耐煩的說道：“這等子無用的東西，自是打發去莊子上了，留着礙眼麽？”

楊媽媽領了命去了。顏浩宇趕緊勸慰道：“母親莫要擔心了，好在青彤沒什麽大礙。”

齊靜也放心下來，若是她那裏出了問題，婆母恐怕又好一陣鬧騰的。

董氏嘆了口氣說道：“既然是這樣，青彤你便好好休息，我帶着妙彤和碧彤去吧。”

碧彤低頭淺笑，原來，董氏是要支開妹妹。不過這樣也好，免得自己行動的時候，還要擔心妹妹的安危。

正準備起身，絲雨急急忙忙的過來行禮道：“老夫人，大爺，大夫人，敢問大夫可還在？”

齊靜皺了皺眉頭問道：“妙彤出了何事？”

絲雨說道：“大姑娘半夜有點發燒，本來奴婢早就要請大夫，大姑娘說沒事……到現在燒還沒退……”

董氏怒道：“你們怎麽伺候的？昨日我就說了，妙彤那般耍，都不曉得穿脫衣服。姑娘不懂事，你們做下人的也不懂事麽？”

顏浩宇勸道：“現在說這個也無用，趕緊讓大夫去瞧瞧。”

碧彤饒有興致的看着這一切，心中算是明白了，今天這一切的目的，就是要她單獨跟着董氏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