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沈跡走出來,向門口的老板買了包煙,拆煙盒外層的塑料膜,走過孟玺身邊,頓住腳,“你不覺得你不賣我煙,有錢不賺,沒去看看腦子。”
火星子滋滋的冒,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猛烈,孟玺捏緊拳頭,真想對着他臉來一拳,毛子耀趕緊跳出來打圓場,“二位息怒,息怒。”
這把火熄不了,事實證明,很長一段時間都得燃着。
兩男兩女拉開老遠距離,孟玺恨不得兩眼能射出激光,戳前頭那人的脊梁骨,剜他的血和肉,即使有點血腥,但對待罪大惡極的人,不能手軟。
毛子耀攀着沈跡的肩膀,不嫌熱,“老大,剛才店裏那女的誰呀?沒見過,你認識啊。”
沈跡雙手插兜,斜挑眉梢,“不認識。”
毛子耀悻悻的回頭看,女生還沒出小賣部,如果是三中的學生,這個時間點,都趕着回學校,“我還以為是我們學校的呢。”語氣流露十分失望。
“老大,你那套玩彈珠機十拿九穩的訣竅,改天要不教教我。”毛子耀掏着後腦勺,笑得像看見人生道路上打下一抹光,普照他心中的十裏桃林。
沈跡看向紅光滿面的毛子耀,滲他,“學起來幹嘛,那玩意兒能帶你發家致富?”
毛子耀說:“兵爺不是常說,多一門手藝,多一份出路。”
沈跡白他一眼,心裏清楚得像湖裏見底的鵝卵石,“我看你是腦殼秀逗了,你他媽直接說想泡妞不就成了,扯些鬼迷三道,不嫌蛋疼。”
毛子耀還想辯白幾句,正好瞥見學校門口有幾個戴紅牌牌的學生幹部嚴陣以待,旁側還站個面帶兇煞的禿頭老師,前面的學生撒開兩蹄勢必要跑起來與風并肩,急得像屁股後頭有架上膛的槍炮正蓄勢待發。
毛子耀招呼後頭的孟玺和毛珠珠,如同戰場上的指揮官,率領殘兵敗将做最後的突圍,發號施令,“速度快點,禿頭要逮人了。”
禿頭叫羅永,是政教處的副主任,主抓紀律這塊自留地,偶爾吃飽撐住了,就喜歡逮人玩,人人畏懼,态度兇巴巴,罵人最難聽。
毛珠珠看過去,猛的抓住孟玺的胳膊就往前跑,兩小短腿底下好似安了風火輪,孟玺被她一拽,一個趔趄。
毛珠珠見識過這個老師的厲害,每次臺上處分學生,他主持搞□□會,慷慨激昂,宣讀罪行,栽他手裏的學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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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永雙手負在背後,粗眉寬額,顴骨低陷,鼻側兩顆濃痣,放地攤看相的眼裏,此人嗜權,狡詐,羅永雙眼淩厲掃過保安室牆壁上的鐘,“到時間了。”
話音剛落,羅永前頭瞬間刮起兩陣穿堂風,差點被掀翻了,看見跑過去兩道人影,站穩腳跟,嚴肅的朝對面的學生幹部下號令,“都查嚴實了,這些踩點進來的,都要給攔着,第一天的學習積極性都不高,以後還了得,真把學校當自個家了,根本沒時間觀念。”
紀檢部的學生強打起精神,攤開冊子拿筆登記記錄,見送上來的肉就開刀落斧。
很不幸,毛珠珠和孟玺倒是想當那兩陣穿堂風,她倆剛好落後面,準備強行突破關口往裏沖,羅永上手一攔,臉上布滿雷電,下一瞬就要劈下來,“還想沖進去,哪個班的。”
兩人被一吼,毛珠珠腳往後縮,眼裏畏懼,孟玺上一中時,別說遲到,就是請假也沒請過一次,完全是老師眼裏的好學生,她頂着發燙的面皮,“高二13。”
沈跡看見那兩導彈被攔截了,呲一聲,“不就是簽個名而已,又不是要命。”
孟玺規規矩矩的寫下名字,愣了兩秒,覺得像是在人生履歷上添污點似的,還抹不掉。
沈跡在後面排着,孟玺回身看見是他,把筆給他,沈跡瞧見她名字,太中規中矩了,“你也傻,不知道說自己是高一的,開學第一天不懂規矩,他又不會為難你。”
孟玺一愣,沈跡找的理由确實不錯。
沈跡落筆,張狂霸氣的筆鋒,狂到認不出沈跡兩個字。
沈跡瞥她,孟玺站得筆直,面色為難,“浪費我口舌,我瞧你也不敢這樣說。”
紀檢部的都是高二的,都互相認識,主要是這沈跡刷過太多次臉了,不認識都不行,何況沈跡在高中部是出了名的野,上學期打架背了處分,就是羅永處置的。
戴眼鏡的男生聽他使計謀,笑了,“沈跡,你這是教壞女同學呢。”
“我教壞她,我自忖沒這能耐。”沈跡還他筆,也樂了。
孟玺聽這話中有話的意思,臉上打了層霜。
羅永一雙小眼睛來回逡巡,轉到沈跡和毛子耀寫的字上,繞圈圈似的,讀高中了還沒長進,寫的字像鬼哭狼嚎,比小學生還不如,再一看人臉,熟悉得像每日三餐吃的米飯,恨鐵不成鋼,“你倆去旁側站着,屢教不改,我上學期逮着你倆好多次,一雙手都數不清。”
沈跡不服了,罡氣十足,“羅老師,上學期的事都成過去式了,新學期我準備洗心革面,你單獨拎我倆出來做典範,不公平。”
羅永指着他鼻子,恨不得戳他兩個鼻孔眼,“你還跟我講道理,你身上背的處分還沒撤銷,別跟我讨價還價。”
沈跡掃視一圈,和孟玺對視一眼,嘴角滲出笑,第一直覺告訴孟玺,不是好預兆,沈跡提出中肯的建議,“要站就一起站呀,震懾力更強嘛,下次沒人敢遲到了。”
眼看遲到進來的學生越來越多,羅永氣着了,“全都站成一排,午自習別上了。”
午自習就是睡覺而已,站節課,長記性。
說站就站,沈跡和毛子耀站在保安室門口,裏頭安了空調,有涼爽的風溜過背脊,順着脊梁骨激起冰涼涼的感覺,就他媽一個字,爽。
孟玺灰着臉,同沈跡隔開一個人的距離,她和毛珠珠壓根不必被罰站的,後面的人也不必,沈跡真的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不知道端的什麽心态,喜歡連累別人。
沈跡踩死地上的一只螞蟻,側頭看孟玺,“這地比教室涼爽多了,你還不高興。”
孟玺鼓着臉,仰頭,眼裏滾燙的岩漿翻湧,要從眼眶裏流出來,勢要将沈跡灼得屍骨無存,“你有病。”
站這地,就是為了吹空調,神經病!
沈跡碾着螞蟻的屍體,頭一次沒回罵她,日頭灼燒水泥鋼筋建築,籠罩頭頂,彌漫焦味,一炷香時間,牆邊就站了一溜學生,即使沒站太陽底下,但不遠處的地面肉眼可見的熱浪洶湧澎湃,孟玺就後背那塊地兒涼嗖嗖的。
沈跡特悠閑,完全把罰站當成享受,随時随地都能站着睡覺。
羅永一走,毛子耀用手指戳沈跡的肩膀,“老大,禿頭走了。”
沈跡伸個懶腰,右手不小心越出界了,落到孟玺的地盤,掌風橫過去,孟玺的頭頂幾撮直發抖三抖。
“學校不安空調是真要把我們熱死啊。”沈跡走下臺階,身後的涼爽頓時沒了,毛子耀緊跟其後。
一根藤上的螞蚱,竄出去兩只,剩下的軍心搖動。
沈跡回頭看昏昏欲睡的一幹人,薅額前碎發,“我靠,你們真要聽羅永的話,站一個中午。”
毛子耀見孟玺和毛珠珠兩人沒動,上前主動拉兩人,“走了,回教室。”
毛子耀一觸到毛珠珠的胳膊,毛珠珠迅速朝後彈開,孟玺負手靠半側牆,像頑強的松柏。
毛子耀:“孟玺,沒事的,禿頭又不會半途折返,抓我們就是做做樣子。”
沈跡走到樓梯口,回身叫毛子耀,“學霸喜歡聽老師的話,你跪下來求她,她卵你個球,走了。”
兩人都在跟前消失後,陸陸續續的有人離開,到最後就只剩孟玺和毛珠珠兩人。
孟玺已經在心底把沈跡翻來覆去的詛咒一遍,讓他們罰站的是他,撺掇他們走的也是他。
沈跡真的有病!這病無藥可救,天生的。
孟玺回到教室,沈跡半邊屁股正坐在她桌子上,他喲了一聲,“兩個膽小鬼回來了。”
這聲特讨嫌,孟玺灼灼的看他,“麻煩你挪挪地。”
沈跡切一聲:“你誰呀?我可沒你這麽聽話。”
兩人擡杠,教室的人都朝這邊看來,武力值蹭蹭蹭往上冒,孟玺大跨一步,卯足了勁掀桌子,沈跡驚訝于那細弱的手臂在爆發後,青筋凸起,細嫩的手腕像白瓷似的,他半邊臀鬼使神差的滑下去。
從旁人的角度看,沈跡是被孟玺掀桌子的動作搞下去的,班上一陣哄笑尖叫聲沖上天。
窗邊的齊剛瞪直了眼,笑聲随之拔高幾個度,“喲!沈跡被一個女生吓住了。”
她要不是女生,沈跡鐵定掄起凳子就砸過去。
莫兵夾着書本進來,揮舞教鞭,“上課了,都坐好。”
沈跡靠着牆壁,眼裏燒團火,“我發現你脾氣挺沖的。”
孟玺攤開語文課本,頭也不擡,“謝謝誇獎,沒你沖。”
“操!”
莫兵拿教鞭走下來,象征性的在他面前甩甩,“沈跡,還不坐下,聽不到上課鈴響了。”
沈跡一坐下,後背正準備往後靠,孟玺把桌子往後一拉,凳子腳摩擦水泥地,發出一道刺耳。
莫兵看了一眼,耶,這轉學生有點意思,女中豪傑。
作者有話要說:
雞哥配紅色,最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