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孟玺哭,靜悄悄的,演默劇似的,沈跡也不知道她到底哭沒有,他不會安慰人,打小覺得女生哭哭啼啼的,聽着就煩,恨不得離開三丈遠,但孟玺哭起來壓根沒聲,頓時像有根狗尾巴草撓他癢,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冒出個奇怪的念頭,想瞧她哭的模樣。
這念頭剛一冒,就如瘋長的藤蔓,沿着牆根迅速攀附,密密麻麻的,要淹沒一棟樓的外牆,沈跡都吃了一驚。
他媽的,鬼附身了。
“喂,借包紙給我,毛子耀在廁所等我送紙去。”沈跡說的大實話,那家夥經常不帶紙,上廁所逮着個男生就借,有次蹲了半節課,把副校長給等到了,那厮宣揚半年副校長給他送廁紙,沒把他得意死。
孟玺抹眼睛,想爆粗口,誰他媽叫喂嘛!
她陡然擡頭,撒氣似的把桌肚裏的卷紙往桌面一放,頂着紅眼眶,布了一張血絲網,如同陷入絕境的小獸,背後是懸崖,前面是頭吃人的猛獸。
沈跡直接對上孟玺的眼睛,愣了兩秒,“你他媽真哭了啊。”
孟玺卯足勁瞪他,不說話,沈跡何時遭人瞪過,只有他瞪別人的份兒,要是對方是男生,他二話不說沖上去就幹一架,若遭女生瞪,怕是說出來掉大牙,他拿女生向來沒轍,但沈跡不服輸,打不了,就在嘴皮子上磨刀子,“學生不服管教,有些老師脾氣沖,你要是覺得委屈就轉班,找莫兵談談,調你去實驗班,13班養不起你這尊從一中來的大佛。”
最後一刀正戳孟玺,往死穴紮,擺明是趕她走。
緊接着又戳一次。
沈跡摸根煙含嘴裏,不客氣道,“老子說的實話,像你這樣死讀書的,要是真想呆這地兒,就得忍着。”
孟玺看他,看怪物似的,這人真的是能夠輕易挑起她心中的火來,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沈跡。”
猛聽她叫他,嗓音啞啞的,沈跡取下煙,別耳後,平視她,“怎麽,想打老子啊。”
孟玺嘴唇起合,聲音細,“你嘴巴跟你脾氣一樣臭。”
“操。”
……
Advertisement
毛子耀在廁所屙屎,兩腳都蹲麻了,廁所又實在太臭,二者交加,別說是神,就算是鬼也得跑,他恨不得立即提起褲子奔出去,他媽的,要死了,老大還不送紙來。
沈跡進來送紙,毛子耀瞅到他臉色很難看,差不多是泥巴色,難不成是熏的。
毛子耀提起褲子出去,攀上沈跡的肩膀,沈跡胳膊肘往後推,怒視毛子耀,“你他媽上完廁所洗手沒。”
毛子耀被這聲雷炸得憋屈死了,老大前不久還好好的,剛剛吃炸.藥了,還要管他洗沒洗手,他媽都沒管他。
直覺告訴他,毛子耀覺得出事了,“咋了,老大,誰他媽惹你了,我弄死他。”
沈跡說:“給你紙那人。”
毛子耀摸不着頭腦,問:“男的女的。”
沈跡插着兜,走下樓梯,咬牙,“男人婆。”
學校對面一排蒼蠅館子,擠滿了學生,毛子耀走到門口就瞅瞅裏頭有沒有座位,走過一家砂鍋米線店,看到熟人了,“老大,吃這兒。”
沈跡撤腳回來,朝裏頭掃眼,孟玺正對着門口方向坐着,拿紙擦桌上的油漬,旁邊的人吃完走了,面碗就放着,沒人收,毛珠珠抽出一雙筷子遞給她,筷子用久了,表面像長了層白毛。
“兩位同學,往裏頭坐坐呗。”毛子耀擠進去,樂呵呵的蹦出來。
毛珠珠看見是他,局促的往裏挪,面帶紅暈,孟玺擦完筷子才慢騰騰的往板凳另一端挪,毛子耀挨着孟玺坐,沈跡和毛珠珠坐一根板凳。
毛珠珠有些拘謹,和沈跡中間的距離隔出大西洋,本來就很悶的環境,沈跡一手撐板凳,一只腳暢快的壓着過道,毛子耀掏兩根煙出來,散給沈跡,兩男生像兩根大煙囪,哼哧的排煙,空氣本就不流暢,孟玺聞着煙味特難受。
毛子耀擅長活絡氣氛,吐口煙,“孟玺,這家米線特好吃,還有一家黃焖雞米飯,你改天也去嘗嘗,我打包票,不好吃,你打我。”
煙味順勢飄過來,孟玺咳嗽兩聲,“好。”
毛子耀往外挪挪,笑一聲,“學校憋久了,不抽煙難受。”
毛子耀抽完一根就不抽了,但沈跡不同,抽完一根後,連着抽了兩根,每次吐煙,跟毛子耀說一句話,就朝斜方向吐煙,澆灌孟玺,毛珠珠也深受其害,苦着臉。
毛子耀關不上嘴,非要說點話才暢快,“孟玺,你住哪啊,周末有空一起出來玩。”
沒等孟玺接話,沈跡見針插縫般,插話進去,“學霸當然要在家關上門讀書,兩耳不聞窗外事,難不成跟你這個學渣玩,說出來也掉檔次。”
這話刺得很,她硬說他脾氣臭,沈跡就臭給她瞧瞧。
孟玺從缺了口的筷兜裏,抽雙筷子,遞給毛子耀,收回手,“我住小樓院。”
沈跡眼神透着不屑,不給老子抽筷子,以為老子會小氣家家的嗎?
毛子耀歡喜的接過筷子,敲桌沿,“那地兒我熟,我以前經常在那地晃悠,我要是哪天有空,就去找你玩。”
“你得把作業帶上,學霸喜歡玩作業,做卷子。”沈跡掐滅煙,扔地上。
毛子耀覺得對面的火.藥味,嗆人得很呀,笑笑,“老大,你就愛開玩笑。”
孟玺不反駁,但也不應話,完全屏蔽沈跡刺耳的話,他叫她學着忍,她就當次忍者神龜。
沈跡視線偶爾落在孟玺臉上,就想從她臉上盯出點憤怒的情緒,但人嘛,越是迫切的想瞧見某樣東西,偏偏不遂願。
砂鍋米線端上來,鍋沿冒着油,滋滋的響,噴香,熬的濃湯,四人埋頭吃飯,不一會兒吃得大汗淋漓,男生吃得快,嘴皮子厚,不怕燙,毛子耀吃完沒着急走,“你倆慢點吃,我倆等你。”
沈跡解決完最後一口,伸手越過孟玺的那碗砂鍋米線,去扯紙盒,“我說了要等了嗎?你自個慢慢等去。”
孟玺猝不及防撞上他的小臂,不約而同向後一撤,像挨到一起後要得傳染病似的。
頭發擦過他手心,軟的,沈跡覺得手心有點麻,他擦完嘴,走了出去。
毛子耀一時有點難以抉擇,他特豪氣的撂了話,潑出去的話收不回來,涉及到男人最後一點尊嚴,如果不出去,又顯得重色輕友。
孟玺看向他,一錘定音,“你真不跟他走,你家老大生氣了。”
這錘子砸下來,鐵皮打成渣,毛子耀說什麽也不走了,“我家老大心寬,他就嘴上說說,真生氣的話,掄板凳砸人。”
孟玺腹诽一句,他是心窄。
三人走出店門,滾燙的熱浪撲面,街上已經沒幾個學生了,沿着林蔭底下行進,走着走着,毛子耀和孟玺兩人并排走着,孟玺頓住腳步轉身,毛子耀更快,“毛珠珠,你怎麽走得這麽慢,你上輩子是蝸牛啊。”
毛珠珠雙手捏着褲兜,鼻翼冒着細汗,烏黑的大眼珠滴溜溜轉了兩圈,迅速瞥一眼毛子耀又低下頭,糯糯的答聲,“不是。”
“不是的話,就走快點。”毛子耀側頭,面向孟玺,“毛珠珠這人,一直都是慢吞吞的。”
“每個人性格不同,慢也有慢的好處,做事仔細,我先進去買只筆。”孟玺擡腳走進旁邊的文具店。
毛子耀把毛珠珠從頭到腳打量,毛珠珠小碎步的趕上來,見他盯着她看,迅速低下頭,特別不自在,毛子耀哼一聲,“我倒是沒瞧出來你做事仔細,就是不愛說話,像悶葫蘆一樣。”
毛珠珠聽他這樣說,鼓足勁兒,仰起頭,“我不是悶葫蘆。”
“你承認自己不愛說話了,毛珠珠,你長一張嘴就是拿來吃的嗎?還吃這麽胖,我靠。”毛子耀損起人來,也是不留餘地。
“我……”毛珠珠滿臉通紅,想擠出一點話來反駁。
“我什麽我,你見到人就臉紅,你怕是以後嫁不出去。”毛子耀繼續損,損上瘾了。
孟玺一出來,毛子耀住了嘴,拿手扇了扇風,直呼天氣太熱。
路過一家小賣部,裏頭傳來女生的驚呼,“你好厲害啊。”
聲音優美得不像話,毛子耀好奇的探頭一看,兩貨架之間有臺彈珠機,女生穿着短裙,露到大腿根部,一截柔美的弧線,長發柔順,簡直是跟他夢中情人的模樣重合。
天時地利人和,就差他主動出擊了,但那個被女生誇好厲害的男生側影,太他媽熟悉了。
孟玺順着視線看過去,沈跡弓腰,兩手撐住彈珠機兩側,連續放了幾顆彈珠進去,右手用力一拉杆,臂彎定住弧度,手一松,貼在身上的短T瞬間上蹦,顯現一圈小麥色的腰肌。
出槽口嘩啦啦的掉下一堆彈珠,掉金子似的,女生圍着他激動得拍掌跳腳,短裙也向上飛揚。
沈跡起身,只拿了一顆彈珠揣進兜裏,準備走人。
“這些你都不要了嗎?”女生面頰燃燒紅暈,盯着他看。
“全送你。”沈跡撐住凳子,身子往後一移,站直後,拔腳就走,恰巧對上門口三張表情各異的臉。
毛子耀:老大竟然在泡妞。
毛珠珠:想買包黃瓜味的薯片。
孟玺:好像看見他內褲顏色了。
作者有話要說:
究竟是啥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