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有時一步之差就留給對方可乘之機,封智步步為營,非把一盤跳棋下得比戰場還激烈,三軍相遇,毛珠珠的兵卒滞後,封智和孟玺戰得不可開交,最後到底是打遍天下的封智一步登天。
封智下了一腦門子的汗,從兜裏掏張紙擦額頭,“承讓。”
這人說話跟莫兵很像,像從文言文裏鑽出來的文弱書生。
一節課下了三盤,前兩盤封智拔得頭籌,孟玺也漸漸進入佳境了,最後一盤的戰局稍稍變化,她下得越來越順手,封智思考的時間也越來越長,真的沒見過比她還磨蹭的人啊。
反正時間充裕,孟玺也無聊,順便也去思考左路中路右路,怎麽搭橋牽線。
毛珠珠看看孟玺,又看看封智,又瞧瞧自己這方可憐的珠子,在兩大國之間夾縫生存,同時認為自己參與進來是湊人頭的。
孟玺看一通全局,條條大路通羅馬,說不定随便走走,也能走出一條大道。
走到最後,孟玺随便走走的想法活絡起來,一不小心就贏了最後一局,其實也只是差兩個玻璃珠子,輸贏并不懸殊。
毛珠珠忍不住驚呼一聲,算是孟玺見過毛珠珠嗓門最大的一次,“哇,孟玺,你贏了呢。”
毛珠珠很興奮,但封智就有點高興不起來,沒說話,眉頭皺着,看着跳棋,極其認真的思略。
孟玺在一中見過這種人,不僅精通書本上的知識,對策略性的游戲也略知一二,不是非要争個你死我活,享受贏家的優越感,而是他們喜歡從中得到智慧,找到自己失策的原由,吸取教訓。
臨近下課,毛珠珠需要把跳棋還回器材室,封智才慢騰騰的擡起頭,鏡片底下一雙聚了光的眼睛直視她,誇她了,“孟玺,你下跳棋挺厲害。”
孟玺的腿蹲麻了,伸手揉揉腿,“過獎。”
“下節體育課,我們再來幾局。”
八成是準備報她今天這一局之仇,孟玺笑笑,“行。”
一站起來,雙腿像流過電流似的,從腳底板麻上來,蹭蹭蹭的往上冒,學生陸續往教室回,毛珠珠先去還器材,封智看她站在原地沒動,還露出痛苦的表情。
Advertisement
封智停住腳,叫她,“孟玺,你怎麽了。”
孟玺彎曲腿,手撐着膝蓋,“腿麻了,不是大問題。”
封智見她實在走不動,秉着班長的責任,又折回來,“你要不坐着休息一會兒。”
五張椅子,全放了礦泉水瓶,封智拿起最邊上的一瓶,“坐吧。”
孟玺走一步就萬箭穿腳底板,麻死了。
她坐下去,不停地甩甩腳,“謝謝。”
“不客氣。”
球場上沖突發生時,這兩位算是見證人,沈跡和齊剛分占兩頭籃球框,各打各的,毛子耀沒接到傳球,籃球就直接飛到齊剛那邊去了,本來傳丢了球也沒大問題,讓對面的人幫個忙扔過來就成,但籃球不湊巧滾到齊剛腳下,齊剛踢足球似的,來一腳旋風踢,把那籃球直接往正前方踢,這一下籃球就滾得更遠了。
齊剛繼續打球,完全沒把剛才那一腳當回事。
毛子耀啐口痰,剛才那一腳不是故意的真說不過去,眼皮子底下明目張膽的挑釁,誰還忍得住,“老大,我他媽忍不了!”
沈跡撩起籃球服擦臉上的汗,不急不慌,撺掇他,“要不,你先上。”
毛子耀一聽這話,打了雞血似的,果真沖了過去。
沈跡正用衣服擦着眼睛,汗液不小心進眼睛裏了,火辣的疼,旁側突然刮起妖風,他模糊的視線中就沒毛子耀的影子了。
毛子耀這輩子跑得最快的一次,刁天刁地,跳到正準備投籃的齊剛背後,猛的一股力像座五指山壓孫猴子,齊剛膝蓋一彎砸到地面,毛子耀下手就打。
沈跡從沒見過毛子耀如此英勇的一面,驚呆了,“卧槽,你他媽真沖啊。”
他也沖了上去,不過不是打人,是幫忙拉架的。
封智是班長,即使他在班上的威懾力就跟擺設似的,但打架這事發生在眼皮底下,老師封你為官,你就要吃皇糧辦良心事,封智把瓶子一扔,這根青竹迅速跑過去,喊聲還沒打架聲大,“別打了,別打了。”
孟玺腳也不麻了,看見那團人完全愣了,本來就走出場館老遠的學生,聽到裏頭震天的動靜,紛紛又拔腳走回來。
毛子耀死死揪住齊剛的頭發,齊剛疼得嗷嗷叫,反手砸毛子耀的背,但毛子耀實在重,許是假期養膘了,就是座大山壓頂,齊剛想翻個身都難。
混亂中,沈跡本意是拉架的,但誰他媽揍了他背部一拳,打在他肋骨上,他手往後大力一揮,打到誰的手臂。
反正無數只手混亂的收縮,如同無形的彈簧,拉拉扯扯,人還越來越多,就跟不倒翁似的,倒下去又反彈回來,黑壓壓的人頭聚集,一盤鍋裏的大雜燴。
幸好場館裏有個體育老師沒走,那體育老師沖過來,硬擠進去,一米八的個頭,面容兇狠,真正的大漢,話一飙,震得這座場館抖三抖,有外班的也進來拉架,瞅着人就拉。
零零散散的拉出一溜,從臉上看,人都沒事,也沒挂彩,就不知道有沒有內傷,傷及肺腑,齊剛為迎接開學特意染的黃毛做的發型算是毀在毛子耀手上了,而毛子耀揉着屁股,被兩個高一的架着,頗像剛從擂臺下來中場休息的拳手。
只不過毛子耀先動的手,齊剛毀了兩百元做的發型,卻占了上風。
球館打架一事,一傳十,十傳百,瞬間傳遍整個三中,晚上例行的班主任會議,大會上将高二13班單獨拎出來批評,上升到危急學生安全,觸犯學校鐵律,繞是好脾氣的莫兵,他的臉也沒挂住,掉了幾層皮。
當天晚上,家醜不外揚,莫兵讓人關上門,把下午參與打架的人狠狠批了一頓,說是批評,實是關上門談心,他帶這個班一年多了,每人家裏有幾畝田也摸清楚了。
莫兵說到最後也不想講了,擺擺手,孟玺看見莫老師瞬間蒼老十倍,他臉上無能為力的表情,孟玺心裏竟有點發酸。
“你們明天交一份檢讨上來,3000字左右,認真寫,深刻認識自己的錯誤,反省自己。”
底下哀鴻遍野:“3000字啊!”
莫兵的長眉一抖,怒視,“打架沒要你們命,寫字要你們命了,有力氣打架,沒力氣寫字,那就5000字。”
底下統一回複:“3000字。”
毛子耀真以為只是寫檢讨的問題,松了口氣,哪成想莫兵又抛一句,“處分是免不了的,都把檢讨書多念幾遍,要是上臺當着全校師生念一遍,話都讀不清楚,出去別說是我教的語文,”
這話成功活躍了氣氛,前面有人小聲的笑,但齊剛首先不服了,沖動的站起來,把桌子撞得一陣晃,“毛子耀先動的手,我是被打的那個,憑什麽要處分我。”
別看莫兵年紀大了,天天喝養生茶,但怒起來就是地動山搖,山石碎裂,“你是耳聾了,先寫檢讨,我說了要處分誰了!”
教室瞬間安靜下來,誰都沒說話,沈跡沒見莫兵發過脾氣,頭一次見,靠着桌子的手肘一撤,第一次正經的坐着,背挺得筆直。
莫兵把封智叫了出去,人一走,教室裏沒人鬧,都默默的翻書做作業,孟玺嘆了口氣,老師這職業真的挺辛苦。
封智過了會兒走進來,來到後排,“孟玺,老師叫你出去。”
孟玺擡起頭,一臉茫然。
孟玺走到長廊外,莫兵簡單詢問她關于學習的情況,孟玺違背良心的回答。
莫兵問到重點:“封智說,你下午也在球類館,跟老師說說,到底是誰先動的手,打架的過程,誰動了手,誰沒動手。”
封智是把孟玺往火坑裏推了,莫兵了解情況後,該處分誰,定罪的輕重緩急也有了譜,但孟玺如若說偏了,把其中一方得罪了,她的日子就不好過。
孟玺吸口氣,很為難,她也說不準,畢竟混亂中,攻擊可能是防衛,防衛也可能是攻擊,她一個局外人,看見的不一定是真實的。
莫兵也不是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沒繼續追問下去。
孟玺一進教室,兩撥人的眼神都掃過來,如同芒刺在背。
毛子耀轉過頭來:“孟玺,老師是不是問你今下午的事。”
問是問了,但孟玺沒答得上來,“沒有,問的學習。”
沈跡回頭,半靠着牆壁,好整以暇的看她,嘴裏嚼着口香糖,“甭管問沒問,出去一趟是板上釘釘的事。”
他扯張紙,吐出嚼淡的口香糖,看見孟玺還傻愣着,好心提醒一句,“打電話叫你哥今晚來接你。”
孟玺聞到一股藍莓味撲過來,又被這話整懵了。
沈跡鼻子裏一哼,看白癡似的看她,“看我幹嘛我臉上又沒寫字,沒聽清楚算了。”
毛子耀把話說得更直白了,拍拍胸膛,“孟玺,無論你給兵爺說了什麽,我和老大不會找你的事,你放心。”
孟玺握筆的手微微顫抖,沈跡是提醒她,有人要找她麻煩,這範圍一下子就小了。
沈跡抓了抓頭發,擡高聲音,踢他板凳,“老子說了不找事了,這處分要是落下來,我就直接退學回家種田了。”
毛子耀:“老大,別開玩笑,你是城鎮戶口,家裏沒田。”
最後一節自習課,孟玺被沈跡那話攪得心不在焉的。
單槍匹馬如何殺出重圍。
作者有話要說:
雞哥也不是沒心沒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