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入秋的暴雨,傾盆兜下,屋檐下避雨的,不管不顧往前沖的,皆被這暴雨亂了馬腳。
馬路牙子上鋪了一條流動的河,水流一浪高過一波,堪堪沒過鞋幫子,水浸入了鞋裏面,孟玺的襪子濕了通透,雙腳黏糊糊的泡在水裏。
她索性敞開了腳走路,也不繞那些坑坑窪窪,是水坑就淌過去,沈跡見她走路風風火火,低頭看她鞋,已經染了一片濃重的水色。
沈跡将傘偏移她,穩穩的罩住她,“喂,我了解到林瑤考的年級名次沒你高。”
被叫喂的孟玺愣了秒,黏濕的腳趾卷一下,漫不經心,“哦。”
沈跡不滿意她若無其事的态度,重重咳兩聲,“你贏了。”
“哦。”
短短幾句,孟玺沒多大情緒起伏,沈跡內心倒是波瀾壯闊,你就不能別只說一個字。
沈跡又重複一遍,“你贏了。”
孟玺側頭看他,傘下的輪廓炭筆勾勒,昂挺的鼻梁,年輕又張揚,“你到底想說什麽。”
沈跡壓低傘,觸到頭發,俯下頭。
孟玺見傘無端沉下來,蓋住遠處燈光,濃墨更深了,頭頂如同張開半口吃人的猛獸洪荒,她頭發絲冒白汽,哆哆嗦嗦的開口,“沈跡,你幹嘛!”
沈跡抿唇笑笑,緩緩開口,左手伸到孟玺跟前,“你贏了不是要吃我嘛,你想從哪開始吃,我的手,還是我的腳。”
孟玺臉一黑,白他一眼,“你腦回路能正常點嗎?”
“我絕對正常。”沈跡頭靠近她,壓低聲,發出誘惑的聲線,“要不換我,吃你。”
吃你兩個字綿長又暧昧,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像狗尾巴草逗着孟玺心尖,心跳快速跳動,砰砰砰的,猶如比天空炸下的響雷,她迅速低頭,臉紅着起唇,“你有病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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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跡聽她生聲音無半分責怪,有的只是糯糯的嗓音,酥酥脆脆的,“這話說對了,我還真只對你一人有病。”
心病,難醫。
孟玺氣的臉更燙了,燒得能讓鐵匠打鐵了,她悶下來不說話,緊緊咬着嘴唇,眼裏映着水淋淋的地面,沈跡那番話落進去,綻起滿塘漣漪。
沈跡握住傘柄向上撐,雨絲湧進來,路燈打下來,路邊便利店招牌的亮光斜切側臉,沈跡沒皮沒臉的笑着,強忍着沒笑出聲。
他看見她耳朵紅了,臉頰紅了,皮膚紅了,像燒熟的蝦子在鍋裏無所适從。
路過燒烤攤,塑料棚頑強的撐着,流下一蓬山泉水,沈跡聞見香味,手肘碰碰她肩膀示意停下。
孟玺的底氣都要被他抽幹了,皺眉道,“你又幹嘛。”
“我餓了。”沈跡得意的笑,“我請客,随便吃。”
“我不吃。”孟玺拒絕,免費的,她也不吃。
“我要吃,我餓了。”沈跡直接耍小孩子脾氣。
“你餓了,你去吃。”孟玺拒絕小男孩耍脾氣。
“你真忍心我餓?”沈跡摸摸肚子,好似真餓了,他将傘往旁移,雨落進來,孟玺只得跟着他移動。
兩張桌子空的,底下站了幾個躲雨的人,沈跡收了傘,孟玺取下書包抱着,走到最裏面的桌子坐下。
沈跡走向冰櫃,裏頭沒剩幾樣菜了,他拿個盤子把剩下的都挑上,囑咐老板分兩份,一份多放辣椒,一份清淡。
孟玺抱着書包看外頭雨勢,上面頂棚兜了一籮筐的水,顯出一個沉甸的凹坑,老板娘每隔幾分鐘就拿根杆子撐起塑料棚,一汪瀑布水嘩啦啦的流下,聲勢挺大。
沈跡選好菜,插兜走過去,看見她抱着濕淋淋的書包安靜的坐在角落,額邊幾縷濕發貼着她瘦淨的臉蛋。
沈跡拉開凳子坐她對面,孟玺見他左肩半幅袖子濕透了,穿的白色T恤,透明的黏在肉上,頭發完全像洗過一般,根根服帖的黏着頭。
沈跡對上她打量的視線,笑了笑,挺不正經的。
孟玺立馬側過頭看外面,她就僵着脖子,偏着頭,不看沈跡。
沈跡倒了兩杯水,端起一杯捧在手裏,不客氣的盯着她一直看,修長的脖頸,白皙的鎖骨,他視線下移,火熱的落在一處。
脖子有點癢,孟玺回正頭,就看見他晦明晦暗的眼神,順着那道視線,她臉霎時燃起來,一把提起書包遮住上半身,就露出一張燒紅的臉。
沈跡尴尬不失禮貌的一笑,掩嘴咳嗽,“水都要涼了,快喝。”
孟玺簡直想戳他脊梁骨,悶悶的喝了口。
兩份菜上來,沈跡還給自己加了一份米飯,沈跡抽出一雙筷子遞給她,把那盤清淡的往她面前一推,“這份兒是你的。”
“我沒點菜,我說了不吃的。”孟玺看着那盤混合燒烤,沒接筷子。
沈跡把筷子擱那盤沿,“你要是覺得浪費我的錢,還浪費糧食,是天經地義的,你就讓它擺着。”
孟玺氣不過,這大爺真的是為所欲為,搬出道德綁架她,吃就吃,又沒下毒。
孟玺拿起筷子吃了兩口,味太淡,添了兩小勺海椒油。
“我還以為你不吃辣呢,就沒讓老板給你放。”沈跡喝口水,他那盤辣椒實在太多,他吃幾口,嘴裏就燒起火來。
孟玺:“……”我是心裏有火,我要以火攻火。
兩盤燒烤風卷殘雲般解決,沈跡舒适的摸着肚子,打了兩個飽嗝,老板看雨勢減小,也準備收攤歇業。
沈跡撐傘,孟玺鑽進傘下,兩人走出燒烤攤沒多遠,一輛滿載貨物的大車駛過來,街邊的積水排洩不了,積了個小水潭,車輪子碾壓過水潭,一扇飛濺的水花,媲美灑水車集中火力清理街道的狠勁,浪頭沖過來,沈跡反應迅速,把人緊緊一抱,180度旋轉。
“我操。”浪頭兇猛,鋪天蓋地的打過來,他被澆了個落湯雞。
孟玺被他緊緊箍在懷裏,他迅疾的把傘壓低,孟玺毫發無損。
“媽的,趕着投胎呢。”沈跡忍不住罵一句,甩兩下頭,水花四濺。
孟玺被他實在箍得緊了,她鼻子擠在他胸前,連呼吸都不能自己做主。
沈跡甩了兩下頭,發現胸前抵了兩團軟綿綿的東西,周身登時怔住了,又發現自己另只手有力的箍着東西。
而且那東西完全一動不動,像根木頭杵在自己懷裏。
他推了推那根木頭,發現木頭一端冒着火星子,紅彤彤的,他伸出手摸摸她額頭,“發燒了?”
還沒摸到,孟玺彈跳避開他,站進了雨簾裏,沈跡趕緊把傘撐在她頭頂,“別站雨裏,小心着涼。”
那句話仿若一股暖流緩緩流進孟玺的周身,她看着眼前的男生,淋成落湯雞的沈跡。
他剛才替她結結實實擋了一場瓢潑大雨,同時有瓢水淋在她心尖上,完全淹沒了。
“你看,老子為你都濕身了。”沈跡笑一聲,望進她似水的眼裏。
他藍色的牛仔褲染成了深藍色,他白色的T恤濕噠噠的裹着上身,頭發黏成一股股繩,他眉開眼笑的站在傘下,半邊身子還摻和在雨裏。
而那把傘卻堅定的罩在她頭頂。
孟玺在心裏醞釀了半天,緊張的開口,“你還記得你那次醉酒後,說的話嗎?”
沈跡用手絞着衣擺的水,不明所以的看她,內裏尋思着哪句話。
孟玺心裏騰起一股子失落,“算了,當我沒說。”
沈跡低聲一笑,表情像偷吃了糖的孩童,“我記得。”
孟玺深吸幾口氣,将那幾個字在喉間滾來滾去,終于說出來了,“我答應你,但是我有條件。”
沈跡也不絞衣擺的水了,将她這句話的意思嚼了幾遍,反應過來,只顧着傻笑了,“你說。”
孟玺看他成天煙不離手,中午偷摸的去廁所抽煙,每次回來都帶着股濃濃的煙味,“第一條,戒煙。”
沈跡壓根沒想,“好。”
孟玺記得他喝酒的次數也多,白酒和啤酒混合着,不要命的喝,“第二條,戒酒。”
沈跡直接答應,“好。”
孟玺知道他每天睡不醒,一上課就趴在桌子上睡覺,整個上午能将一個姿勢進行到底,因為他晚上經常去網吧打游戲,有時會打通天亮,“第三條,戒網。”
沈跡笑了笑,“好。”
沈跡聽她說完這三條,眉一挑,“沒了。”
孟玺看着他嬉皮笑臉,吊兒郎當,應了聲,“沒了。”
“不是要吃我嗎?孟玺,過來,我們換個法子。”沈跡心裏儲存了罐蜜,甜死了。
孟玺看他說話沒正經,堅決搖頭,拔腳就走。
沈跡撐着傘跟上去,把傘整個移到她頭頂。
他奔跑在雨裏,歡快的跑着。
作者有話要說:
幸福來得太突然。
雞哥:無論你說什麽,我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