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周五早上開家長會,原本是要班上第一名的家長發表感言,結果孟玺的家長沒來,發表感言的任務自然落到第二名封智的頭上。
一開家長會,孟玺也沒影了,沈跡壓根沒找到人,打電話關機,短消息停留在他昨晚說,林瑤被那紅毛送回家的,沒出事,讓她不要擔心。
一上午,沈跡站在走廊外頭,過得渾渾噩噩的,不知道人躲哪去了。
家長會一結束,他連午飯都不想吃了,枯坐在教室等孟玺回來。
毛子耀匆忙跑回來,氣喘籲籲,“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聽哪個?”
沈跡說:“好消息。”
毛子耀:“孟玺在兵爺辦公室,找她談話。”
沈跡一聽人在辦公室,怪不得他找不到人,“壞消息呢。”
毛子耀作出痛苦狀,“老大,你爸來了。”
沈跡一進辦公室,孟玺已經不在了,他第一眼沒認出莫兵對面的人,一身西裝,頭發梳的一絲不茍,油光滿面的一個人。
沈跡站在他背後,聽着他和老師談話,手裏拽着成績單,也看不見他的表情,沈跡腳都站麻了,兩人還在談成績問題,東扯扯,西扯扯,扯到下午上課了,也沒扯完。
等終于扯完了,沈爸站起來和莫兵握手,沈跡和他面對面互看了幾秒,覺得這人真不像他爸了。
沈爸壓着火走出辦公室,一出門就提成績的事,“你這成績擺出去能見人?”
沈跡嘀咕了聲,“又沒倒數第一。”
“老子看你是皮癢了,不打幾下,你不把老子放眼裏。”沈爸環視一周,沒看見順手的東西,以前在家能拿叉衣棍和掃帚,打在沈跡身上,沈跡一聲不吭,也不怕疼。
沈爸看沈跡往前溜,遂抽出皮帶趕鴨子上架,“你給老子站住,再跑我打斷你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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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跡看他氣勢洶洶,褲子沒了皮帶的束縛,穩穩的圈在腰邊,他爸以前挺瘦的,他半年沒見他了,今一見,沒成想他生活過的挺滋潤,腰肥了,肚子裏能撐船了。
學生都在上課,沈爸一吼,教學樓又是回字形構造,聲挺響,莫兵走出來本想勸一句,結果沒看見人。
沈爸到底是老了,脂肪堆砌雙腳,沈跡下樓梯還要等等他,見他人下來了,跑出視線,又站在樓梯拐角等他。
“你小子別讓老子逮住,老子抽死你。”沈爸叉着腰,兇神惡煞的揮舞皮帶。
沈跡路過那張大紅榜,張貼這次各年級月考前五十名,他跑出幾步又折返回來。
他站在原地,全神貫注的找高二那一欄,沈爸追上他,馬上抽了他一皮帶,抽在他手背上和大腿根部,痛得沈跡皺了皺眉。
沈爸看他一動不動,盯着大紅榜,心裏來氣,這不是存心氣他嘛!剛準備打人,沈跡突然叫了聲爸。
沈爸心裏的氣突然撤下來,這孩子就是不服軟,性子實在太硬。
“爸,你看。”沈跡努努下巴,示意他看。
沈爸嘆口氣,音調降下來,“你讓老子看什麽,上面又沒你的名字,你當老子不識字?”
沈跡緊盯着那個名字,刻進眼裏,洋洋得意,“那個,你未來兒媳婦兒。”
“老子看你除了吃喝玩樂,一無是處,還敢談女朋友。”話雖不客氣,沈爸的眼睛止不住的往上瞄,都是三中成績頂尖的學子,說不好奇是假的。
一排列楷體毛筆小字,你小子說的哪個啊?
爺倆晚上吃燒烤,像哥倆一樣坐在街邊,沈爸點了一堆肉,撸起袖子,“好久沒吃燒烤了,成天上館子吃江湖菜,那些菜我都會做了。”
沈跡拿起一串烤串放嘴裏,“你每天上館子,我媽沒管你?”
沈爸拿兩串鱿魚,一邊一口咬,“不應酬哪來錢,供你上學,生活費哪來。”
沈跡扯張紙巾擦嘴,“要不這學,我也不上了,出去打工。”
“你要是敢,老子一瓶子給你腦殼敲過來。”沈爸說話一向狠,以前混了幾年社會,後來被沈跡媽媽收歸裙下,換頭改面,一心寵老婆,寵了十幾年了。
“今兒我倆喝一盅,好久沒呆在一張桌上吃飯了。”沈爸讓老板拎了箱啤酒,取了兩個杯子添上。
沈跡看着杯裏冒泡的啤酒,把啤酒箱拉過來,“少喝點,喝一瓶就夠了。”
“現在每天不喝點,過不去。”沈爸灌了杯,砸了砸嘴,“你陪老爸喝杯。”
沈跡摸到杯子,一口灌下,“我就喝一杯。”
“一杯怎麽行,再來兩瓶。”沈爸豪爽的開了兩瓶,重重的擱在桌上。
沈爸摸出一根煙點燃,又摸根給沈跡,看他,“抽嗎?”
沈跡往後縮了縮,忍住了煙瘾,“不抽。”
沈爸問他,“不喝酒了?煙也不抽了?”
“戒了。”沈跡輕飄飄的兩個字,極淡然,笑了笑。
他答應過她,盡量戒了。
沈爸喝醉了,沈跡扛着他上樓。
沈爸:“你今兒要是接過我給你的煙,喝我給你開的酒,我非把你腿打斷。”
沈跡苦笑了一聲,打一下也挺好,畢竟好久沒打了。
隔天周六,爺倆一覺睡到天亮,兩人在家裏看了一下午電視,換句話說,沈爸給他做了一下午思想工作,無非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沈跡記起昨天莫兵找孟玺談話,毛子耀被他爸拖着去找老師教導教導,在邊上聆聽了幾句,毛子耀一回來就說談的不是學習上的事,他聽見了青春期,談戀愛等字眼,馬上就回來報告沈跡,沈跡還沒及時去求證。
沈爸下午走,沈跡送他出門,等把人送走了,沈跡開車去孟玺家樓下。
孟玺下樓,看見沈跡站在巷子裏,摩托車歪靠着牆。
“莫兵是不是叫你遠離我,說我太壞,抽煙喝酒打架,學習不認真,做事也沒個正經的樣子,以後進入社會就是蛀蟲,壞一鍋粥,比攪屎棍都不如。”沈跡認真的罵他自己,罵得挺中肯,罵得挺難聽,這話要是擱脆弱的人身上,保不準心裏憋屈得想哭,又不敢表露在臉上,教人看見又羞愧。
“你罵自己還挺能下手的。”孟玺看他狠心的罵自己,覺得他學習上要是保持此種覺悟,少說成績也是中等。
“孟玺,我說認真的,莫兵是不是威脅你了。”沈跡用了威脅兩個字眼,把這事講得很嚴重。
“孟玺,我不會每天纏着你,也不會打擾你學習。”沈跡豎起右手,“我發誓。”
孟玺咬着吸管,搖搖頭,“莫老師挺好的,不是嗎?”
莫老師沒說過這些話,他和別的老師不同,他認為青春期誰都有權利去喜歡,畢竟最美好的東西大多是在最美好的年紀,但話中暗裏表明以學業為重。
“他只不過讓我給你帶個話。”孟玺松開吸管,一瓶奶喝到了盡頭。
“帶話?什麽話?”沈跡疑惑的看她,猜不出她葫蘆裏賣的藥。
孟玺搖了搖瓶子,确定空了,丢進垃圾桶,“下次月考,年級名次提升五十名左右。”
沈跡比雷劈了還難受,緊皺着眉頭,“你是不是還漏了什麽,或者不是這句話。”
學習真要他命,他愛玩的性子保持了那麽久,一下子掐住了,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孟玺:“我聽毛子耀講,你小學是班長,還考過班上第一。”
“多少年前的事了,一大摞獎狀都壓箱底了。”沈跡騰起一股自豪感,畢竟成長至今就小學時代輝煌,那時他是鄰居家口中別人家的孩子,三好優秀,後來上了初中,變成了鄰居家教導孩子的反面教材。
人生嘛,就是這樣,大起大落,就是下降的速度快了點,摔得有點慘。
“那你現在腦子怎麽不好使了。”孟玺一句話掐住人中。
“小學的題多簡單,能和高中比嗎?”沈跡大搖大擺的走了幾步,轉念一想,“孟同學,你是不是在打擊我?”
“嗯,我打擊得很明顯。”孟玺乖巧的點了點頭。
“我沒退路了?”沈跡還想掙紮一下。
“還有一條。”孟玺停住腳,轉身看他,“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沈跡一聽你我分得泾渭分明,慌了,“我要提升年級五十名,孟同學,幫幫忙啊。”
孟玺:“你先回去做作業,不會做的先留着,我抽空給你講。”
“對了,昨天家長會,我找了一個上午,也沒找到你,你家長也沒來。”沈跡走過去,挨近她,覺得她藏着心事。
孟玺苦笑一聲,“我爸媽不管我。”
沈跡看她眼裏的光黯淡下去,整個人都透着萎靡,“他們怎麽不管你,有個成績這麽好的女兒,面子上貼金。”
“我爸媽離婚了,我原本是跟着我媽的,但我媽上半年組成了新家庭,房子住不下,我就到舅舅家來了。”孟玺說這話時,語氣平淡,表情淡然。
一個房子能住的人剛剛好,他們是理所當然的存在,而她就是多餘的那一個。
沈跡停住腳,愣了愣,看她筆直的站着,腳邊的小草鑽出牆縫,她也像鑽出來似的,“對不起。”
孟玺的面容虛化在夕陽的餘晖裏,歇了層淡淡的憂傷,“沒事。”
沈跡的心無聲抽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補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