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在喬綠的強烈反抗下,宋岚煙還是把喬綠以及喬綠的行李一起打包扔進了一個比較寬敞的酒店,她自己找的那個小旅館潮濕的像千百年沒有通過風,臨街的房間噪音橫沖直撞,安全只是靠着門後的那個小鐵栓強撐着,他頭疼的教育了喬綠半天。

喬綠乖乖的坐在電視機前仰着臉說:“我以前出去旅行都是住青旅,到了一個地方都是先查詢當地報警電話,以及距離警局的位置,你別看剛剛那小旅館不咋地,但是距離小旅館300多米處就有個派出所,而且我睡覺淺,睡覺前都會拉着旅館的小茶幾頂着門,并且會把煙灰缸放在礦泉水瓶子上,只要有人推門我就會聽到煙灰缸掉下來的聲音”。

宋岚煙無聲的嘆了口氣,不知道該心疼還是接着再教育一頓,喬綠讨好的爬到宋岚煙面前:“以前窮游慣了,忘了現在自己有獨立收入了,下次一定改,一定住安全保障更好的地方”。

宋岚煙未置可否的到酒店房間的廚房做飯,喬綠幫着打下手,這個下手的主要任務就是用手捏着嘗菜的鹹度,其實她哪裏嘗得出菜鹹度呢,只要是宋岚煙做的飯菜就是下了□□她都願意吃,而且會全都吃進去。

正在吃飯的時候宋岚煙到陽臺上接了個電話,那邊的孟思錦先打趣了一番宋岚煙才被宋岚煙黑着臉吩咐他放有有用的氮、二氧化碳、氫、甲烷的混合氣體。

“那個跨性別的孩子醒了,不是很滿意我們保留他□□的決定,今天給他做檢查的時候在他枕頭底下翻出來止瀉劑了,估計又開始折騰了,他爸爸把孩子一頓數落,不拉着就要拳腳相向了,媽媽又在那一直哭,哭聲震天撼地把隔壁房間的老大爺吓到心髒病都犯了,我真特麽有種社區大媽的感覺,不僅要治病醫人,連家長裏短還要跟着協調,宋仙兒快救救我”,孟思錦也就是一通瞎抱怨,和女友的事情還沒有解決,老媽又催着他盡快再次去相親,現在又被這家病人纏的腦瓜疼,宋仙兒一不在醫院自己有點沒着落了。

那孩子本來是因為摔傷進的醫院,後來沒想到還查出了□□癌,一側□□癌變,這讓原本都以為這個孩子真的就如他外貌一樣是女孩子的無關醫護人員大吃一驚,而相關醫護人員在向家長了解了具體情況以後開始給孩子制定手術方案。

這個孩子才15歲,已經用了很長時間的止瀉劑,而且止瀉劑是托留學的同學從國外寄回來的,悄摸的背着家長用了一段時間了,所以家長以為自己的孩子只是個奇怪的異裝癖,孩子的爸爸是包工頭,常年在工地上活動,錢上沒有虧待過自己的孩子,老婆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看着兒子上學。

小孩開始帶長頭發假發的時候媽媽以為孩子是為了和那些追時髦的孩子一樣,試着阻止沒有阻止住便也沒有多管了,畢竟孩子的成績不錯,在學下裏也不敢帶着,所以除了每天給孩子做飯,看着孩子睡覺之後會出去和鄰居打打牌。

可是她不知道,在她出去打牌的時候孩子脫了校服之後會換上長裙,畫上妝,穿上高跟鞋,長久的站在鏡子便端詳自己,只有那個時候他才覺得看到了本真的自己,他的每一個神經都在告訴他這個才是他真的樣子,他不需要面具,是上天讓他做一個女孩子的。

可是這個短暫的自我肯定也只會持續到媽媽打完牌回來,男孩卸了妝,脫下長裙和高跟鞋,坐在書桌前寫作業,在媽媽面前喝下拿杯溫熱的牛奶,他那麽正常,正常的和世界上的每一個青春期的男孩子一樣。

宋岚煙在國外見過不少這樣的小孩子,很多父母倒是比較寬容,願意介紹孩子最本真的樣子,但是在國內,即便是在B市這樣的大都市,這樣的孩子還是讓父母比較難接受,他們首先想到的不是孩子,而是自己的臉面,一個男孩子穿裙子穿高跟鞋,這是個怎麽樣的怪物呢!

當時手術的時候宋岚煙找男孩子聊過,男孩屬于比較抗拒與人交流的,宋岚煙也不着急,陪着男孩坐在病房裏聽着點滴微不可聞的滴答聲,宋岚煙給男孩說過一個異國男孩的故事,那男孩像是找到了認同一般問:“你也覺得我們不是怪物對不對?”

“怪物?”宋岚煙輕輕的笑了,男孩自入院以來基本上沒有看過這個負責他的醫生笑過,此刻看到他笑的模樣不自覺的也揚了揚嘴角,“那些叫別人怪物的人或許才是他們意識裏的怪物,因為他們太希望把自己标榜成正常人,所以不惜妖化和大多數人或許說是和他們不一樣的人,世界本來就是多元的,我願意相信存在即合理,包括你自然而然的自我認知”。

“我就是女孩,但是我一直躲躲藏藏,我覺得不公平,真的很不公平”,那孩子有着一頭長長的黑發,假發的光澤被燈光照着更加明亮,也得虧是我國校園禁止男生長發,恨不能貼頭皮給你除了頭發,不然這孩子估計要撩着自己的長發和宋岚煙對話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公平,你要是想要公平你就要努力争取,只有強者才能定義何為公平”,宋岚煙到了一杯開水給男孩,男孩接着疑惑的看了看宋岚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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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能對抗你爸媽嗎?未成年人沒有權利做太多決定,而你也未必真的想清楚自己要是男是女,你被送來的時候穿着裙子化着妝想必是要赴約吧,只是那人沒有來,你還被人從高推了下來,倒是跟在你身邊的女孩子哭的梨花帶雨的,”宋岚煙看到了男孩臉上一閃而過的詫異。

“我喜歡他,可是他說他喜歡女孩,我也是女孩啊!”那男孩顯然動怒了。

“作為一個旁觀者我贊同你的看法,不過你也不能強求別人贊同你的自我認知對不對,咱們不耍流氓哈,”宋岚煙這句話卻讓剛剛還在漲紅臉的男孩噗一聲笑了出來。

“我的建議是咱們先切了那個癌變的□□,另一側留着,這樣你一切正常,如果兩側都切了呢,确實是能夠幫你朝着女孩的方向更進一步,不過沒有反悔的機會了,你看你爹媽在外面哭天喊地的你忍心嗎,我也不是你爸媽的說客,就是想等你18歲以後再做決定,我怕你長大了,哪天看到了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想沖動一下都沒有這個機會了”,宋岚煙這句話對個未成年的孩子說的不是那麽恰當,但是溫文爾雅的宋仙兒就是那麽不要臉的都叭叭出來了。

“那個……醫生你像我這個年紀的時候有沒有想對哪個女孩沖動過?”男孩有點臉紅的問。

“我15歲的時候一心治學哪有那個閑工夫”,宋醫生很是坦然的如實回答。

“那你再大幾歲的時候,又或許現在?雖然我沒把自己當個男的,不過偶爾還是能夠體會男性的悸動的,雖然我覺得有點惡心,不過我能理解你們這些男的”,男孩繼續審問。

宋岚煙……

“多謝你的理解,沒錯,我們男的就是這樣”,宋岚煙把藥丢給男孩,“吃藥吧你”。

男孩吃完藥又問:“宋醫生你女朋友好看嗎?”

“管你什麽事,你沒機會的”,宋岚煙看了看孩子的心電圖在本子上記着什麽。

“哪天你不喜歡你女朋友了通知我一聲”,男孩壞兮兮的說。

“你搶不過她,誰都搶不過她,就算她坐着不動你們都完敗”,宋岚煙站起來拍了拍自己的白大褂,把筆往口袋裏一別,病歷表往身後晃着,準備離開。

“好啊,那就先留着,撬不動你,撬你女朋友也不錯”,男孩接着打趣。

“現在你們這些孩子都是吃什麽長大的,這才多大歲數就想着這些沒邊的事情,有那力氣好好讀書,中華民族的偉大複興不要完成嗎?立志當高遠,別成天給那些糟粕腐蝕透了”,宋岚煙冷冷的說。

“額,宋醫生我可是聽說你在國外讀書的時候被人甩了,你瞅瞅好好讀書也不一定有好結果對不對,孟醫生可把你的糟心事都抖出來了,你們這些男的也挺悲催的”,男孩繼續釋放同情。

“那孟醫生有沒有告訴你我現在過的多美滿,睡吧,再想想,別一會說留着,一會又給反悔了”,宋岚煙沒好氣的走了出去,孟思錦最近是不是活的有點不耐煩了。

“宋仙兒你說怎麽辦?”孟思錦有氣無力的問。

“你把電話給他”,孟思錦如蒙大赦把電話塞給了男孩。

“宋醫生你好啊hi(。。)”,男孩聲音聽起來很正常,甚至有點小喜悅,沒有孟思錦描述的那麽抓狂以及悲憤。

“熊孩子你折騰什麽呢,你爸你媽這樣守着你你還這麽刺激他們,不心疼啊”,宋岚煙的頭發被風吹着飄起來兩撮子呆毛。

“心疼啊,只有他們疼了,他們才知道我疼啊”,男孩笑着回答。

“別太過了,差不多得了,那女孩子來看你了吧”,宋岚煙很确信自己的猜測。

“是啊,宋醫生你真是孟醫生嘴裏的仙兒,這都能猜到,不過宋醫生你什麽時候回來?”

“我為我的人生大事努力着呢,怎麽着,還要給小鬼頭患者報備一下啊,沒聽說過”,宋岚煙不欲再多扯,一會飯都要涼了,“沒什麽事休養休養從醫院滾蛋啊”,宋岚煙回頭看了一眼喬綠,喬綠也正看着他呢,對着他眨了眨眼睛。

“嫉妒嫉妒,不知道是嫉妒你還是嫉妒你女友,看來你的建議是對的,可能我還真不知道以後是願意躺在上面還是躺在下面”,那邊的少年不懷好意的笑了。

宋岚煙滿臉黑線的挂了電話,順便把手機也關機了,死孩子,都是什麽死孩子啊,折騰自己的爹媽不夠還要折騰無關人員,還好一陣清涼的風把宋岚煙湧起的那點想揍人的沖動吹散了。

“啧,怎麽給挂了,我還沒有說完呢,宋仙兒肯定關機了,你說你這死孩子,怎麽這麽不仗義”,孟思錦對着男孩一通說道。

“宋醫生沒說還要給你說話啊,你該不會是個彎的,并且彎成毛線球了吧”,男孩不懷好意的問。

“我特碼就是彎成蚊香管你什麽事,”孟思錦再撥宋岚煙的電話的時候,果然已經打不通了,狠狠的盯着男孩說:“我怎麽覺得你這個跨性別者也不是那麽的跨呢,你的小老二到底想不想要?”

“呵,這個也不勞駕您惦記,我和宋仙兒約好了,你這個無關人員就不要問了,我再過幾天就滾了,你外頭處理你那個梁天嬌去吧,”男孩前幾天有幸目睹梁天嬌大鬧醫院的名場面,還用手機一通錄,真是花花世界什麽都有,大人的世界真豐富。

“滾蛋,”孟思錦沒好氣的踹開門走了出去,又怕力氣太大打擾了別的病人,愣是閃了自己的大長腿,讓自己的窩囊火愈發窩囊了。

孟思錦爬到天臺憂傷的吹着包裹着熱氣的風,幾個月之前他還是那麽期待梁天嬌回到他身邊,沒想到也就是短短的個把月他就覺得自己簡直是自讨苦吃,如果沒有勉強挽回最起碼還有美好的回憶在,現在他們之間除了争吵好像就剩下互相憎惡了,梁天嬌對他不滿意的地方越來越多,對這個城市不滿意的地方也越來越多。

下班後的疲憊來不及釋放就要接受另一通的怨怼,孟思錦一直是個精力很好的人,當初為了追梁天嬌在她們宿舍下面站過兩天兩夜,香水百合擺心形、蜿蜒三公裏的紅蠟燭,都陪自己見證過那個當初讓自己牛逼壞了現在只想罵自己腦殘的告白典禮。

但是現在他聽到梁天嬌的開口,好像是啓動了聲音清除按鈕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麽,只覺得自己困,很困很困,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變心了,可是他知道他越來越不行見到她,也不想聽到她的聲音。

而前幾天的示威,讓孟思錦看到了梁天嬌憤怒後的不堪,孟思錦覺得都是自己的錯,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那個笑起來都香甜四溢的女孩不會當衆在醫院裏讓他在工作和她之間選擇一個,也不會在午夜的酒吧倚在陌生男子懷裏暧昧,問他是不是不愛她了,所以才堅持要做醫生,讓她等,一直等。

梁天嬌家裏有的是關系,他完全可以不用做醫生這樣辛苦的工作,當官、做生意、包項目,他選擇什麽都可以,完全沒有必要把自己醒着的時間都浪費在那些病患身上。

但是孟思錦沒辦法說服自己,他抽着煙看着那些星星點點的燈火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心裏的念頭是否對,用指尖碾滅了煙頭他也沒覺得疼,這樣的感覺說不上是好還是不好。

喬綠吃完了飯監工宋岚煙洗碗,宋岚煙似是無意的問:“要不要見見我家裏的人?”

喬綠手指上正準備吹到宋岚煙臉上的泡沫嘩啦啦全碎了,他家裏的人,基本上很少聽到他提起的家裏人,現在他卻主動問她要不要見,喬綠察言觀色的問:“你想不想我見?”

“想”,宋岚煙把最後的盤子放好,看着喬綠說:“家人就是對你再不好,你都想要得到他承認的人,我家只有我爸和我爺爺,我媽沒死沒改嫁就是不怎麽喜歡着家,屬于真正的環游世界的人,她是研究生物的,任教于ST大學”。

“有點酷”,喬綠第一次聽到誰的母親是真的滿世界的找動物去研究的人,由衷的感嘆道。

“對于她的學生來說确實是挺酷的,但是對于她兒子來說一點都不酷,還好我打小獨立,我爸也是醫務人員沒啥好說的,能給家人的就是等等等和類似于便秘上千年的臭臉,我爺爺是中醫成天忙着鑽研忙着給成千上萬人問診,”宋岚煙說的雲淡風輕,可是喬綠卻聽出了點志同道合的味道,确切說大概是同病相憐吧,都屬于被遺忘自己玩的兒童。

“好怕他們不喜歡我”,喬綠腦補了很多影視劇裏相愛的一對人,因為觸動了誰的利益而受盡阻攔的橋段,最後一對相愛的人只好選擇手挽手共赴黃泉,幸運的話化成蝴蝶翩翩飛,不幸的話變成厲鬼前來索命。

“他們估計對我的期望就是找個女的就行了”,宋岚煙輕咳了一聲說。

喬綠自我解嘲似的幹笑了兩聲開口說:“好開明,好開明”。

“但是我對我的要求比較高,沒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絕對不入眼”,宋岚煙擦幹淨手關了燈拉喬綠出去。

喬綠得意的笑,“就還好啊,也沒有特備突出”。

“不過這不是遇見你了嗎,什麽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也沒有那麽重要,畢竟我和範蠡、呂布、李隆基之輩的審美不一樣,也不想堅持了,這不就到了乾隆那樣的審美水平了”,宋岚煙這人不損人的時候一副老子是君子,讓古代人都吹爆燈的君子。但是損人的時候讓人恨不能爆了他。

喬綠自然對那個蓋章大狂魔乾隆帝的審美有所耳聞,對于他的畫作也是有幸目睹,那些花花綠綠東北大花布的審美是個什麽鬼,一個瓶子燒出來十三種顏色也是美得很,知道的說是珍寶,不知道的還以為誰家孩子拿了畫筆在素瓶子上用完了12色畫筆又把稀泥往上糊了一色呢。

哼,喬綠默認了一刻以後對着宋岚煙說:“委屈你了”。

宋岚煙頗是受用:“還好還好,在承受範圍之內”。

“你這麽君子範,順便委屈你在沙發上将就一晚”,喬綠腿短動作快的爬到了床上,一氣呵成的給自己蓋好了被子,“麻煩關一下燈”,喬綠在被子底下晃了晃自己的腳莫名開心,是那種勝利的開心,他們定房間的時候就剩這一間了,因為有旅游團早就把房間訂完了。

宋岚煙關了燈,移到床邊坐了下來,喬綠緊張的在黑暗裏看了一眼宋岚煙,本來想問出的話又被吞進了肚子裏。

“你不在的那些時候,我都要聽着自己的呼吸才能确認自己活着,現在只要聽着你的呼吸我就覺得我可以睡一個很好的覺,在你離開之前我從來不知道我會那麽脆弱,但是在那五年裏我突然明白,我真的就是一個如蝼蟻一樣的人,”黑暗裏宋岚煙的聲音很輕柔,“但是在你這裏我覺得我好想還可以閃着光,你說是嗎?”

喬綠慢慢坐起身,“你要是蝼蟻我好像連找到一個形容自己的事物都找不到了,在我眼裏你就是日月星辰,永永遠遠的照耀着我的日月星辰”。

後來喬綠也不知道,她是怎麽在他懷裏睡着的,兩個人睡的都很安穩,伴着窗外大顆大顆的星星一閃一閃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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