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秘藥

春日漸暖,白筠筠的心情卻是暖不起來。

連着五日将食物喂給後院的兔子,兔子不但沒有受寒拉稀,反倒食欲旺盛,竟然開始挑食了,可見飯食人畜無害。

表面看似一切平靜,可是白筠筠就是知道,一定有哪裏出了問題。遲了七八日,小日子終是來了。白筠筠披着薄被靠在貴妃榻上,将湯婆子往衣裳裏塞了塞,腹部感受到熱意方才舒服了些。

何貴人抄寫宮規和女戒挺有成效,起碼在屋子裏待的時間長了,沒有整日在園子裏閑逛。上次那事,賢妃也覺得沒臉面,待何貴人累死累活的抄完宮規和女戒,賢妃又給何貴人各加了一百遍。

何貴人氣不過,在屋裏揚着嗓子一口一個“庶女”,整個平陽宮都聽得見,絲毫不顧及賢妃的臉面。将瓷器摔了個遍不說,兩個宮女被打的病歪歪。

春杏可憐她們,偷偷給了些擦傷痕的藥膏。

盛一景按例來請平安脈,白筠筠将留下來的膳食交給他看。盛一景先是用銀針插試,又仔細的嘗了一遍,并無異常。

“小主可還有別的不适?”眼前的女子是個通透智慧之人,但凡懷疑,必有原因。

白筠筠讓春杏取過脂膏和胭脂,“你再看看這些,是否添了不該添的東西。”

盛一景用銀針挑起些許放于鼻尖輕嗅,又在手背碾開,映着光線仔細甄別。“小主,并無異樣。這脂膏是宮廷內制,楊婉儀用的也是此物,味道手感并無差別。”

白筠筠微微擰眉,她不相信是巧合,只是玄機藏在太深。

自古以來,女人之間的争鬥花樣層出不窮,一些聞所未聞的手法秘而不宣。大戶人家的女兒從小修習此術,不為害人,但為防備。她雖然沒有類似的教導,可是前世電視劇刷的也夠多。

此時卻覺得不夠用。

盛一景不用吩咐,将屋裏所用之物查探一番,連床帏上的香包都打開驗看,并沒有發現異常。目光掃過梳妝臺上的檀木篦子,拾起來放在鼻尖輕嗅,面色微微有變。

“有異?”白筠筠問。

盛一景将篦子放在桌上,輕聲道:“臣能否看一下小主的刨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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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女子發髻複雜,多用刨花水梳頭發,不但有養護的作用,還可讓發髻更加有型好看。春杏聞言,将櫃子裏的刨花水取了一罐出來。

封口揭開一角,一股清新的栀子香彌漫開來。盛一景用抿子熬起輕嗅,眉間皺起。

挽起衣袖,指尖沾上一點放入口中。頃刻,盛一景眉間舒展開來,“小主,找着了,此物的确有異。”

白筠筠走至桌旁,也學他的樣子沾一絲放進口中。氣味芬芳,微甜。“可是有du?”

“倒也算不得du物。小主可曾聽過息肌丸?相傳當年趙飛燕姐妹曾依賴此方獨占盛寵。行事之人很小心,放的料并不多,故而味道芬芳但被遮掩在栀子花香下。”

盛一景解釋道:“此物與息肌丸作用相似,相傳方子已經失傳,故而極為罕見。臣在民間游醫時曾經在南地見過一次,女子用之容顏更甚從前,肌膚透香。可是此物大寒,用久了便難以受孕。”

白筠筠對生育之事完全随緣,在古代這般醫療條件下,女子為了傳宗接代抛出性命的不在少數,不生産也非壞事。“可還有其他壞處?”

“此物用久了便戒不掉,若是強行戒掉,則容顏盡失,形似老婦。幸好小主發現的早,du素入體不深,只要将寒du排出體內便無大礙。臣給您開個方子,短則一兩個月,長則三四個月便可痊愈。”說罷微微遲疑,唇張了張卻沒說出口。

送走盛一景,春杏将門關好。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跪在她膝前,心疼道:“都是奴婢不好,沒有早早地認出來此物有異常,還日日給小主梳頭,害的小主受罪了。”

這怨不得春杏,白筠筠将她扶起來,“我自己都沒早些發現,又怎能怨你。”話頭一轉,“刨花水是尚宮局所制,有時間你多去轉轉,看看能否遇見上次來送刨花水的小太監。”

這事情不好追查,尚宮局裏能接觸到刨花水的人不知凡幾。從制作到送過來,誰知道是哪個放進去的。說不好此事還倒打一耙,說她為掙得盛寵,自己放進去的也說不定。

心思缜密,陰險至極。只是若要她早早的死掉,便不用這樣慢的手法。幕後之人既要利用她,又要毀了她。

會是誰…白筠筠眯起眼睛。

太後,皇後,賢妃,德妃的面孔一一在腦中劃過,最後一張面孔…

是蕭珩。

入了夜,白筠筠泡了半個時辰的腳,身上微微出汗。若不是礙于小日子,她定要在木桶裏泡個桑拿。

兩輩子都講究養生,體內有寒du,出汗也是排解之道。

春杏從外面進來,走到跟前小聲道:“小主,楊容華來了。”

她來做什麽。

“快請進來。”白筠筠擦了腳,春杏端走木盆。

楊悅兒身着宮女服,面色比之前好看許多,眸中的野性也變回幾分,一改上次見面時的頹廢。一進來便毫不客氣的反手關了門,徑自走到桌前,自袖中摸出一只小木匣。

“中了寒du?”言語中頗有些幸災樂禍,“我還當你這般精明女子不會掉坑裏。”

聞言,白筠筠微微笑道:“防不勝防。”

楊悅兒自顧自的拿了木匣坐到她身邊,“盛一景開了藥方,還缺一位藥引。”說着,自匣中拿出塊藏藍色布簾,上面銀光閃閃,插滿長短不一的銀針。

白筠筠這才明白,為何白日裏盛一景說話吞吞吐吐,原來是針灸的地方不便露出來。

“脫掉上衣,轉過身去。”楊悅兒說話很是利索,沒半句廢話,“他雖是禦醫,這事卻是不好做,便由我來了。”

話說楊容華這性子也是…禦姐,若是放在飛機高鐵的時代,準是個女強人範兒。

不容白筠筠猶豫,楊悅兒又道:“我周圍都是眼睛,來一趟不容易。”

白筠筠脫掉上衣,背對着她。銀針入穴有些酸疼,楊悅兒下手極快,猶如她爽烈的性子。兩炷香後,婉悅兒收了針,疼的白筠筠倒抽涼氣。

楊悅兒麻麻利利收拾好東西,見她如此,爽快的笑道:“背部不可見水,針灸至少五日,明晚這個時辰我還過來。”說罷,不等白筠筠起身相送,轉眼間沒在夜裏。

白筠筠含笑搖頭,這樣的性子還真是…讓人喜歡。

施針的頭一晚并不好受,腹中反而更疼了些。楊容華說話算數,連續來了五日。

第五日晚上收了針,楊悅兒刺破她的指尖,出血情況尚好,道:“見效挺快,也不知是盛一景的方子有奇效,還是你身體底子硬實。”

見白筠筠笑笑沒說話,楊悅兒難得的多問了句:“可知道是何人下的這東西?”

“并不知。”白筠筠思來想去,幕後之人不好甄別。打眼望去,宮裏有嫌疑有目的的太多了。

楊悅兒也沒什麽頭緒,囑咐道:“幸好此人暫時不要你的命,你尚且有時間多想想是誰。小心些,莫要着了別人的道。”

進了四月,草長莺飛。白筠筠恢複良好,比預想的時日要快。

尚且不知背後黑手是何人,白筠筠誰也不許聲張。衆人只見桃花塢裏整日熬藥,豈不知湯藥都埋進了樹下。蕭珩中間招幸了一次,問她身體恢複的如何。白筠筠只說身體寒涼,并無大礙。禦醫口中,女子身體寒涼乃是常事,蕭珩便賜了些名貴藥材,囑咐她好好養身子。

太後盯着勤政殿,不許皇上徹夜看折子,免得糟蹋壞了身子,還親自從景泰殿裏選了兩個模樣周正的宮女去伺候。蕭珩不好駁了太後的面子,将兩人封作采女。

眼看太後的千秋就要到了,宮裏今年的除夕和上元節過的不如意,皇後預備着趁太後的千秋喜慶一番,掃一掃宮裏的晦氣。

這一來,倒是比除夕還要熱鬧。

皇後将事情交給了德妃與賢妃操辦。德妃經上次一事乖覺了許多,賢妃本就是個溫和性子,倆人做事情有商有量,一切井然有序。之前德妃與淑妃勢如水火,相見不如不見。如今只見德妃與賢妃一同進進出出長春宮,宮裏上下不由得誇贊賢妃果然賢淑大度,難怪太後喜歡。

白筠筠越發低調,幾乎不出屋子,日日練習寫字,從早寫到晚。太後生辰前一晚,白筠筠得了兩個消息。

一則是剛封的兩個采女一同晉了選侍位份,太後與皇後給了賞賜。另一則是春杏常常跑尚宮局,從上次來送刨花水的小太監口中得知,那日的刨花水的确有人半路上動過。

動刨花水的是玉陽宮的大宮女楓林。小太監回想,那日前往桃花塢的路上,玉陽宮的楓林截住了他,說要看看手裏端的什麽好東西。見是刨花水,楓林打開封蓋聞了聞,随即又封好了。

春杏氣的眼圈發紅,“小主與裴昭儀素來沒什麽過節,怎的就招惹上了她。”

宮裏上上下下都知道裴昭儀是有名的才女,詩詞書畫無一不精,猶擅制作香料。皇後娘娘有段日子睡眠不好,吃了幾方草藥不見成效,唯有裴昭儀制作的香料能助其安眠。可見裴昭儀通藥理,技法高超。

白筠筠眯起眼睛,難道是她麽…不會這般湊巧,誰能蠢到将這種把柄露在外人面前。只是幕後操縱之人手段高明,連裴昭儀也卷了進來。

随即唇角一彎,誰做的這個局尚且不知,倒是可以把蕭珩的嫌疑排除了。若他不想讓自己孕育子嗣,斷斷不會将裴昭儀扯進這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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