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攜手
長春宮
木案上擺着數十個小罐,裏面皆是不同味道的刨花水。嫔妃們跪在地上,有的嘤嘤哭泣,有的滿臉怒容。一上午了,皇後被這群人鬧的頭疼。
皇後猛的一拍木案,怒叱幾個禦醫:“爾等吃着俸祿,做事卻這般荒唐。若不是盛小禦醫檢查出何貴人所用之物不妥,竟不知道後宮裏藏着這般龌龊事。開方子開方子開方子,爾等開的什麽方子!”
以盛院首為首的幾名太醫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喘,誰想得到會有人把毒下在了刨花水裏。
誰特麽的第一個說何貴人內有濕熱的來着?後面的診不出毛病,自然都跟着頭一個診斷來開藥方子。
何況這刨花水香味各異,下的藥又幾乎無味,也就是盛一景的鼻子堪比狗鼻子那麽靈。幾名禦醫不約而同的瞥了一眼站在殿內的年輕人,做事也不知道跟院首商量商量再捅出來。
真是年輕不懂事!
“盛院首,你是老資歷了,竟然不如年紀輕輕的禦醫麽?!還是你等與兇手合謀,故意為之。”德妃的刨花水裏也摻了類似花粉的藥,好在德妃用的時間尚短,臉上并無異樣。可……何貴人是賢妃的妹妹不是,不管怎樣她都應該說幾句話表表立場。
盛院首吓得直叩頭,“老臣一輩子兢兢業業,效忠皇上,怎會與賊人同流合污。德妃娘娘切不可如此說。”
幾名老禦醫也跟着道:“臣等老眼昏花,會診會錯了的确是臣等的疏忽,還請皇後娘娘降罪。”
刨花水查驗了一半,皇後命盛一景上前查驗剩下那一半。盛一景打開封蓋,一罐一罐的仔細查看。摻雜花粉的放一邊,摻雜其它藥劑的也放一邊,随着盛一景的查驗,在場的嫔妃也跟着心驚膽戰,生怕自己的刨花水裏摻雜了什麽劇。毒之物。
拿起白筠筠那一罐刨花水的時候,盛一景明顯面上一驚,又仔細聞了聞,好像怕自己驗證的不準确,還請盛院首過來親自查驗一番。
盛院首再三确認,向皇後叩首道:“啓禀皇後娘娘,這一罐刨花水裏含有息肌丸。女子用過之後容顏更勝從前,肌膚含香,但不利于延綿子嗣。宮廷中竟然有此物,實屬大逆不道。”
此話一出,殿內一片嘩然。
皇後更是惱怒,“這一罐是誰的?站出來。”
白筠筠面色發白,很是驚慌,顫巍巍道:“回…回禀皇後娘娘,這個是臣妾的。可是臣妾真的沒有往裏面加什麽,都是尚宮局派人送來的。”越說越委屈,“且不說臣妾不敢如此做,就算要做,也斷斷不會将此物放在刨花水裏啊。日日梳發髻用此物,萬一用不好,頭發掉光了可怎麽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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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也對,若是魅惑皇上,何必将此物加在刨花水裏,直接塞在肚臍不是更有成效麽。
白筠筠一面說着,一面看向四周的嫔妃,只見有的嫔妃是幸災樂禍,有的是嘲笑她後半句話。掃過一圈人,心裏仿佛有了些眉目。
皇後對她有些了解,皇上對她不薄,尤其這次春獵,皇上對她格外厚愛。按道理來說,這時候用不着争寵把自己的前途搭進去。誰不知道子嗣牽系着嫔妃的将來。一個沒有子嗣的嫔妃,終究在宮中寂寞終老。賢妃膝下有長華公主,衆人不知多麽羨慕。
“白嫔莫要着急,盛小禦醫還沒看完,待查驗完了再說。”
待盛一景查驗結束,挑出五罐摻雜了息肌丸的刨花水。這五罐刨花水的主人,分別是白筠筠,何貴人,柳貴人,還有太後宮裏出來的張選侍與劉選侍。
何貴人當場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臉上起了疙瘩還不算,竟然影響生育子嗣。家裏的母親還指望她一舉得男,壓過該死的賢妃。何穗兒一屆庶女,竟能爬到妃位。她堂堂嫡女,當皇後的資格都綽綽有餘。
禦醫上前給五位小主診脈,得出的結論均是宮寒。女子十人九寒,不過禦醫們這次學聰明了,統一口徑是息肌丸的緣故。
白筠筠默不作聲,假做傷心。心道這些一把花白胡子的老禦醫果然能扯,剛剛加進去不過幾日,哪來的那麽多宮寒。再說了,不過是味道相似而已。
說到這個,不得不提淑妃。
淑妃做事挺牢靠的,将尚宮局的人給了她。那是一位在尚宮局紮根二十餘年的老太監,平日裏管着打雜。老太監進出庫房不是難事,順手将藥灑進了一罐罐的刨花水裏。
既然她一時找不到幕後黑手,那就将所有人拉進水裏,一起熱鬧熱鬧罷。借助皇上皇後的力量掃一掃這邪氣,也免了她獨自一人出頭過于顯眼。
這種事出頭出多了,對她沒好處。
禦醫會診完畢,開了些藥方子,囑咐幾位用了息肌丸的小主按時服藥,千萬不可受涼。
衆人從皇後宮中出來,一個個面上神色凝重。
楚嫔自打春獵回來,便很少往人多的地方湊。知道她被皇上厭棄,又被降為嫔位。平日裏趾高氣昂的不行善積德,這會兒肯定有人上前踩幾腳。
其中孫嫔算一個。孫嫔與楚繡同住雲陽宮,平日裏沒少受她的欺壓。奈何楚繡出身高貴,又得皇上喜歡,孫嫔有苦難言,一直在肚子裏憋着。如今可算是報仇的機會來了。
“喲!我以為是誰,原來是尊貴的楚國公主啊。”
身旁的宮婢附和道:“小主,楚嫔小主已經不是公主了,楚國早已經滅國了。”
孫嫔捂嘴大笑,“楚姐姐,瞧妹妹這記性,原來楚國早已經滅國了。”
正值在湖邊,又是炎炎夏日,四周人跡稀少,楚嫔沒打算與孫嫔争執。可是孫嫔一再提到楚國早已被滅,楚繡心裏的燥火一下子燃了上來。
“還當是誰,原來是自打進宮就不曾被寵幸過的孫嫔。野狗亂吠,比蛆蟲令人惡心。”
這話也夠毒辣,孫嫔當即氣紅了臉,眯起眼睛道:“你這個賤人!還當自己是貴嫔的位份麽,你現在與我一樣,都是嫔位。我就算無寵,也當不得皇上厭棄,你這被皇上厭棄之人,總有一日被打入冷宮,被人人唾面的命。”
楚繡冷笑:“往日看你還算一條聽話的狗,如今也敢在我面前亂吠。若是活夠了你便說一聲,姐姐我去向皇上為你請三尺白绫。就算皇上生我的氣,那也是一時,為你讨一條白绫的面子綽綽有餘。”
雖說不是貴嫔的位份,可是往日積攢的餘威猶在。孫嫔見識過她的手段,本以為楚繡被貶好欺負,沒想到楚繡如半只瘋狗一般不好惹。
不遠處傳來女子嬉笑的聲音,孫嫔心裏有些怕她,可是面上不肯認輸。“有人過來了,你不要臉面,可是妹妹要臉面。走着瞧!”鼻子裏重重哼了一聲,又斜了楚繡幾眼,這才帶着宮婢離開。
好似聽出那女子是誰,楚繡趕路的步子急了幾分。可是那女子不依不饒,從湖邊抄小路截住了楚嫔的去路。
楚繡不得不停下步子,神色全然不是面對孫嫔時的不屑一顧,而是憤恨惡毒。“白嫔可真是陰魂不散。”
白筠筠面上盡是笑意,“楚姐姐可還安好?上次姐姐被皇上半途送了回來,聽說還被罰抄了宮規,妹妹一直挂念着楚姐姐的手腕疼不疼。”
“哼!”楚繡不與她搭話,身子一側從旁邊走,可是還沒邁出兩步便被擋住了去路。
白筠筠笑的一臉痞氣:“楚姐姐着什麽急?一別數日,妹妹可是十分想念楚姐姐吶。一想起上次楚姐姐跪在帳篷外可憐的樣子,妹妹可是心疼的很。都怪皇上不解風情,沒見到姐姐梨花帶雨的模樣。若是見到了,楚姐姐又怎會被半途送回來。”
楚繡眯起眼睛,眸中的陰狠炸裂,“白嫔,你總有求我的那一天。到了那一日,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姐姐什麽意思?”白筠筠捂着小心口,一臉害怕的樣子,“你可別吓唬我。刨花水這事兒妹妹就夠害怕了,背後之人竟然用息肌丸害我。可是妹妹倒是喜歡這息肌丸,只要擁有的皇上的寵愛,那還要什麽子嗣。是不是啊楚姐姐?”
楚繡聽她此言,竟然大笑出聲,直到笑出了眼淚。
白筠筠不解道:“你為何發笑?用了息肌丸的女子容顏更勝從前,只要皇上喜歡,有什麽不好?!”
楚繡看向她,一字一句道:“你以為會是我的對手麽?你以為你贏定了麽?你以為皇上還會寵愛你幾天?你以為這幅漂亮的臉蛋兒就不會失去麽?”
見白筠筠一臉茫然,楚繡更是得意:“我說過,你會後悔的。總有一天,你會跪在我的腳下求我。那時候,你會比我痛苦數百倍。”
眼看楚繡走遠,白筠筠收起面上僞裝的神情,神色越來越淡漠。
人在憤怒失去理智的時候,最容易暴露自己。剛才在殿內之時,所有嫔妃都擔心不已,生怕自己的刨花水裏有雜物。唯獨楚繡,面上雖有擔心,卻很是疑惑。楚繡大概很納悶兒,沒往這麽多刨花水裏加秘藥,多出來的那幾個是哪兒來的。
“小主,是她麽?”春杏聽了楚繡的話,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明明是六月中旬的熱天氣,偏偏身上發冷。
白筠筠點點頭,“怕是背後還有隐情。”這局布的有些大,單靠楚繡一人的力量,如何在宮中布下這等陷阱。而且,這陷阱布下了這麽多年,在皇子府裏便已經開始。
蜘蛛網扯斷不算完事,除掉背後的毒蜘蛛才是斬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