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搜宮
盛夏六月,搜宮如同疾風驟雨一般令人措手不及。從皇後的長春宮開始,大大小小的宮室一處不落。
蕭珩下了死令,找出幕後之人,抄家滅族。
皇上在前朝行事狠辣,不過對待後宮一向寬和,這次搜宮卻不一樣,饒是只知道吃肉的春杏都感到了害怕。從天亮搜到天黑,倒也搜出來了一些不該有的東西。
景泰宮裏燭火通明,此時已經下半夜。太後滿臉陰雲,看着一地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東西。皇後面上也不好看,後宮如此混亂,面對太後的指責,皇後也無言以對。
太後宮裏出來的劉選侍也不知做什麽用,屋裏存了一小包朱砂。朱砂往好處說是藥,往壞處說是毒。劉選侍只道自己身子不好,常常睡不着覺,這才存了一小包朱砂,偶爾睡不着的時候喝上一點。
這理由站不腳,畢竟是違反了宮禁的物件兒。太後不包庇,當場命人拿下,以違反宮規為由打入冷宮。雖說劉選侍是太後宮裏出來的,這麽做給太後丢了臉面,可是太後做事公允并未袒護,倒也讓衆人服氣。
還有孫嫔。孫嫔在床下藏了兩個角先生,被一股腦搜了出來。雖說後宮女子清冷寂寞,歷朝歷代後宮無寵的嫔妃也不乏有人用這個。可是孫嫔倒黴,在這個節骨眼上搜出來此物,且是在衆目睽睽之下,侍衛将此物用盤子放着呈給了皇上和太後。
不用太後和皇上說,孫嫔已是臊的沒法見人,自請到冷宮過完下半生。蕭珩沉吟片刻,他不喜歡孫嫔是真,不過這個也算不上什麽大錯,只能算孫嫔時運不濟。于是網開一面,将孫嫔降為采女,罰俸一年。
還有侯貴人和張貴人,屋裏搜出來了不雅的東西,各被罰俸一年,宮規抄寫一百遍,禁足一個月。
楚繡坐在對面,整晚上都低頭瞅着裙擺上的繡紋,偶爾擡頭看一眼白筠筠。衆人沒有覺察,可是白筠筠心知肚明,楚繡的眼神裏故事太多,幾分陰險,幾分示威。
楚繡的宮裏沒找到違禁的物件兒,白筠筠并不驚訝。能将此事隐瞞這麽多年,還能夠做的天衣無縫,本來就不是尋常人的本事。只是藏得再嚴實有什麽用,并非一絲破綻也無。
景泰殿的太監總管李福進來禀道:“皇上,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奴才們嚴查尚宮局,在庫房外發現了一名行跡詭異的老嬷嬷。奴才命人搜了她的身上和住處,竟然尋出來了這個。”說着,李福将白色小瓷瓶打開塞子,一股濃烈的香氣氤氲在殿內。
正是息肌丸的香氣,只是這香氣可不是那些刨花水能比的。只這麽一小瓶,整個殿裏都聞到了濃郁的甜香。
皇上開口道:“把人帶上來。”
此話一出,楚繡臉色瞬間煞白。白筠筠眼尖的看見她的裙擺微微抖動。
一名發髻散亂的老嬷嬷被帶了上來。老嬷嬷似乎腿上沒了力氣,一進殿就癱軟在青石板上打哆嗦,上牙齒不停的叩着下牙齒,眼神緊張地不知該看向誰。
Advertisement
皇後一看此人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怒斥道:“賤婢,還不從實招來?等着酷刑上身不成?!”
老嬷嬷尚未說話,一股子騷味便散了開來。衆人一看,老嬷嬷竟然尿在了大殿上。“饒命!皇上饒命!太後饒命!皇後饒命!”
盛一景似是感到有些不對,上前仔細查驗李福手中之物。一開始疑惑不解,後來已是臉色大變。“皇上,此物與息肌丸味道相似,但并非同一物。此物臣曾在民間見過一次。刨花水裏花香濃郁,難以分辨仔細,直到現在臣才辨認出,就是此物的味道。”
此話一出,殿內嘩然。
蕭珩臉色越來越難看,“你說下去。”
“此物的名字,臣也叫不上來。但是此物陰毒勝過息肌丸數百倍。用之則令女子容顏更勝從前,但體寒難以孕育子嗣,另外……”盛一景略一猶豫,繼續道:“另外,女子用了此物便不可停下,若是停下不用,容顏會迅速衰老,再難挽回。”
“啊——”何貴人蹭的站起身,雙手敷面,泣道:“皇上要為臣妾做主啊!臣妾也不知招惹了誰,竟然遭到此等毒手。”何貴人本想把髒水潑到白筠筠身上,可是腦子一轉,她的刨花水裏也摻雜了此物,頓時感到心裏平衡許多,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轉身看向地上的老嬷嬷,何貴人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上前撕扯硬拽,“快說!你是受了何人指使,竟敢毀本貴人的臉!”
老嬷嬷似是呆滞了一般,哆哆嗦嗦的看向楚繡,也不說話。
被她這一看,楚繡面上沒了血色,卻還是強裝鎮定,“你看我做什麽,又不是我指使你。”
老嬷嬷看着她,凄然一笑,只見腮幫子猛地一使勁,嘴角一行血淌了下來,随即身子癱軟在地上。
見老嬷嬷咬舌自盡,何貴人又委屈又生氣,轉而将怒火發到楚嫔身上,上前幾步拽住她的衣袖,“你說,為何她死前那般看着你!”
“是啊,楚嫔姐姐,為何老嬷嬷之前那般看着你?你看那老嬷嬷的眼睛,死了還睜着,分明是死不瞑目。”白筠筠順勢加把火,頭一次與何貴人一條戰線。
楚嫔本想分辨幾句,沒想到皇後拍案而起,指着地上的老嬷嬷道:“來人!将此賊拉出去,并嚴查其身份。但凡與她往來甚密的,一律嚴刑審問,勢必問出背後之人。”
皇上看向楚嫔:“楚繡,你可有話要說?”
皇上的話裏分明是懷疑,楚繡跪倒在地,湧出眼淚:“皇上明鑒,臣妾也不知道為何那賤婢看着臣妾,許是有人指使她暗害臣妾。”
太後一聽這話不樂意了,李福是她景泰宮的人,楚嫔是在映射她有意陷害?
太後冷冷的哼了一聲。李福是個人精,見太後惱怒,上前幾步禀道:“奴才帶人搜庫房的時候,這名賤婢不知從哪裏摸出這小白瓶兒揣進懷裏,奴才見她神色有異,這才命人搜身。楚嫔小主,奴才事先也不知道會查到誰,更不知這賤婢看着您……是個什麽意思。”
李福補充道:“奴才差點忘了,這賤婢也是楚地來的。”
這話猶如平地一聲雷,太後眸中的厲光陡然射向楚嫔。皇後也變了臉色。
楚繡膝行幾步,面上凄然,對着皇上盈盈叩首:“皇上明鑒!這分明是有人借楚地之事造謠生事,惡意迫害臣妾。此人心機歹毒,妄圖潑臣妾一身髒水,還連帶着您與楚地失和。臣妾一人受委屈不打緊,可是您不能對楚地失去信任吶。若真如此,您可就中了歹人的毒計了。”
不得不佩服,楚繡反應極快,幾句話将這事的矛頭扯到了朝堂之争。意圖借此事将自己洗白。只是蕭珩也不是沒腦子的,見事情越來越複雜,道:“來人,将楚嫔暫且幽禁在雲陽宮,待查清那賤婢身份再行審問。”天都蒙蒙亮了,事情總算有了一點端倪。
白筠筠回了桃花塢。不知道別的嫔妃能否睡着,反正白筠筠這一覺睡得可真香,連午膳都沒吃。一覺起來,已是半下午。
時值夏日天長,半下午的日頭還是大得很。起來泡了個澡,這才渾身舒坦了些。
待打扮收拾好,小路子來禀:“盛小禦醫到了。皇上擔心您的身子,特意讓盛小禦醫過來看診。”
白筠筠笑了笑,她很想給盛一景發一面三好獎狀。醫術好,長相好,演技也好。昨日那番話抑揚頓挫,配合他的表情,将衆人聽的一愣一愣。
實在有趣。
盛一景進了屋,見白筠筠面含笑看着她,明白為何,自己也不由得笑了。
“臣之前是江湖游醫,走南闖北,難免遇見各種各樣的病患。有的是無賴,有的是地痞流氓,臣不得不用各樣的手法來自保。”
“有你的鼎力相助,昨日之事十分順利。”這順利之中,怕是還有人推波助瀾,因為太順利了。
譬如那咬舌自盡的老嬷嬷。
盛一景道:“小主的事,就是臣的事。此等陰險之人作惡多端,理應嚴懲。臣剛剛去過勤政殿,聽聞楚嫔已經被押到太後那裏審問,想必很快會有結果。”
太後做事幹脆利落,最看不慣這等陰險招數,想來手段有的是。楚繡再狡猾,也難以是太後的對手。
白筠筠點點頭,“是啊,也不知背後之人會是誰。”話鋒一轉,“楊容華的身子可還好?算算日子,也快臨盆了。”
說到楊容華,盛一景面上笑意更甚,“臣昨日去看過,胎兒整日亂動,十分健壯。産婆說,胎兒已入盆,只等着生産了。”
“生産便是過一趟鬼門關,萬事務必小心。”白筠筠又囑咐一遍,之前電視劇上,借生産一事殺母奪子的不在少數。
盛一景正了神色,“小主放心,明日楊夫人便入宮陪産了。有楊夫人在,想必不會出岔子。”
白筠筠點點頭,略微沉默,擡頭看向盛一景。
盛一景見她如此看着自己,目光中有些陌生和打量,不解道:“小主,您為何這般看着臣?”
白筠筠換個坐姿,近來不知怎麽的,總是腰疼。“有件事想問你。”
“小主請問,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白筠筠笑笑,“盛院首……與你關系不簡單。”昨日在殿上,她見到盛院首為嫔妃診脈時,左手小指也在膝上微動。再仔細觀察,發現盛院首的小拇指乃是荷包指頭,其餘指頭都不是。想起盛一景的手指也是這般。
不光動作同出一轍,連指頭形狀也一般無二,還都姓盛。這麽多巧合,不太可能沒有淵源。
果然,盛一景面色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