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捧殺

一晃眼入了秋,荷葉已枯,花草漸黃。

日子過得平淡舒心,并無波瀾。賢妃和德妃也安分得很,沒什麽異樣。宮中其她嫔妃見了越發的客氣。曾經給她冷臉的嫔妃,如今已是高攀不起。

腹中胎兒已經四個多月,可以感受到胎動了。有時候感覺腹中有條小魚一樣游來游去。白筠筠嚴格控制飲食,每日堅持走步和瑜伽。午後太陽正好的時候,坐在窗前寫寫字念念書。

古人不講究胎教,可是她講究。一個小小的孩兒每天在腹中度日,也沒人跟他玩,他自己大概只能玩手。

多寂寞啊!隔着肚皮給他念書聽,也是孩兒的一種消遣。

每天來摸摸她顯懷的腹部,與孩兒聊幾句,是蕭珩最樂意做的事。哪怕有再煩心的事,一進紫福宮的門便煙消雲散了。蕭珩如今很少在其她妃嫔處留宿,偶爾住在紫福宮,其餘時間大都是在勤政殿。

春杏秋琳和小路子各盡其職,生怕有人背後下黑手。皇後派了名有經驗的嬷嬷住在紫福宮,專門照看白筠筠。嬷嬷姓杜,看上去忠厚老實,做事也麻利。殿裏所有帶氣味的,入口的,接觸到身體的,杜嬷嬷都要看個仔細。

如今有位份和寵愛在,白筠筠跟皇上讨了個人,正是起初在侍郎府教她禮儀的桂嬷嬷。白筠筠對桂嬷嬷的印象十分不錯,此人在宮中活了大半輩子,有些經驗不是春杏秋琳她們能比的。

杜嬷嬷行事老道,又是皇後派過來的人,秋林和春杏對她很是尊敬。白筠筠畢竟是商場厮殺過的人,将桂嬷嬷要過來也是留了個心眼。萬一杜嬷嬷行事有異,逃得過春杏和秋琳的眼睛,未必能逃得過桂嬷嬷的眼睛。

防範這回事,任何時候不能大意。那些個黑手,可就躲在哪個陰暗的角落裏呢。

“娘娘,太後來了。”小路子進來禀報:“已經進了紫福宮大門。”

“又來了?”春杏小聲嘀咕。太後隔幾天過來一回,雖說每次過來得時候态度十分和藹,可是弄得整個紫福宮上下都緊張。

“迎着去罷。”白筠筠起了身。人都來了,若是出去的慢,還得讓人說恃寵而驕。越是這個時候,越要謙遜低調。

剛要行禮,被太後親手扶了起來。太後拍拍她的手背,仿佛面前站的是自己的女兒。“這是做什麽,身子要緊。哀家跟你說過多次,見了哀家不必多禮,好好誕下麟兒便是對哀家最大的孝順。”

“多謝太後。”白筠筠也從善如流,伸手扶着太後的手臂進了殿。吩咐春杏道:“快去給太後上枸杞茶。記得,茶裏放一塊姜。太後上次說喝了姜水,身子舒爽多了。”

太後重養生之道,平日裏枸杞人參不斷。太後上回說過一次,白筠筠便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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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這個孩子,比賢妃還細心。哀家看着你,就像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親。”太後輕輕撫摸白筠筠隆起的腹部,嘆道:“貴嫔還是太瘦了,孩兒長的這麽慢。小廚房裏做的飯菜可還下口?”

“回太後的話,飯菜做得極好,臣妾胃口也好,比之前吃的多了許多。”

“多吃,給哀家生個胖胖的乖孫。”太後吩咐李福:“哀家昨日用的那道脆皮鴨不錯,你速速命人去做,做好了給貴嫔送過來。還有那道芙蓉如意桂花魚,味道香甜,也給貴嫔做一份。”

李福領了命,轉身出了殿。

白筠筠沒有推辭,謝了恩。太後笑眯眯的握着她的手,一臉慈祥,“瞧瞧哀家今天給你帶了什麽。”說着,身後的玳瑁上前,将托盤呈給白筠筠。

接過來一看,竟然是一身小衣裳。軟軟的衣料,上面繡着百子圖。白筠筠滿臉感動,禁不住眼淚流了出來。絲毫不顧太後就在眼前,竟然揮袖抹淚,嘤嘤哭泣。

“太後對臣妾這麽好,讓臣妾想起了母親。若是能夠再見到母親,那臣妾甘願折壽十年。”

玳瑁插話道:“太後多年不動針線了,為了給未出世的小皇子繡這件衣裳,手指都被紮成篩子了。”

“多嘴。”太後不悅。

白筠筠聞言,哭的更是厲害,顫巍巍的捧起太後的雙手,上面果然密密麻麻的針眼。有的結了痂,有的還沒結痂。白筠筠摸着這些針眼,哭的聲音又大了些。

“您…您就像臣妾的親生母親一樣。小時候,母親給臣妾做衣裳,手上也紮成這般。臣妾心疼您的雙手,心中實在過意不去,比刀紮還疼百倍。”

“臣妾巴不得生個皇子,了了您的心願。可是…可是…可是臣妾對不住您吶。”

太後關切道:“貴嫔何出此言?可是有什麽事麽,一定要告訴哀家。若有人欺負你,哀家替你做主。”

白筠筠揮袖子擦擦鼻涕眼淚,哽咽道:“臣妾…臣妾做了個夢。夢見…夢見……”

“夢見什麽?”太後急道。

“夢見窗前的花兒開了。”白筠筠泣不成聲,“臣妾聽聞孩兒乃是上天所賜,胎夢也是上天的提示。那花兒開了,豈不是公主麽?!”

太後手一顫,臉上的笑意漸漸僵了。好似意識到這般不合适,僵硬的笑意又舒展開來。“公主也好,長華和長歆那般,哀家也是喜歡的。就算這一胎是個公主,先開花後結果,下一個便是皇子了。乖,不哭。哭的哀家心都碎了。”

“太後的恩德,臣妾無以為報,只有先開花後結果,以抱太後的大恩大德。”白筠筠忍耐不住,竟然扒在太後懷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太後輕拍她的後背,仿佛哄長華公主一般,“乖,不哭了。日後你為哀家誕下乖孫,哀家親自向皇上為你請封妃位。身為大皇子的母妃,你的身份非同一般的尊貴。到時候,哀家還會請皇上封賞你的家人。”

“臣妾一定好好聽從太後的話。”白筠筠拭幹淚水,恨不得豎起三根手指發個四。

太後滿意的離開了紫福宮。不一會兒,太後專門命人做的兩道菜也端上了桌。香氣氤氲在殿裏,無處不令人感慨太後的仁慈。

白筠筠哭的眼睛腫成桃兒,春杏扶着進了寝室。打了水,白筠筠洗了把臉。

“太後的手藝真好,比奴婢繡的好多了。”春杏捧着帕子,上面的孩兒嬉笑玩耍,樣貌神态各有千秋,就連穿的衣衫都各不相同。有的吃着糖葫蘆,有的踢着蹴鞠。

惟妙惟肖,各有千秋。

白筠筠半倚在床上,阖着眼簾。“去把這套小衣裳收好,單獨放一個箱子,鎖上鎖。”

自打那日賢妃滑胎後,太後冷落了賢妃一段日子,反而對紫福宮一反往常的好。平日裏隔幾天就來看一回,有哪道菜吃着順口,立刻令小太監送到紫福宮裏來。今日,竟然還親自縫制了小衣裳,看那細密的針腳和精致的繡工,也知道太後下了功夫。沒一兩個月,哪裏繡的出來。

玳瑁今日偷偷對春杏說,太後費了心思縫制這件小衣衫,她本以為是給楚王的孩子準備的,沒想到給了紫福宮的貴嫔娘娘。玳瑁還說,太後時常跪在佛像前,祈求菩薩保佑,一定平安誕下麟兒。

白筠筠摸摸小心髒,真是令人感動!

阖宮上下,都知道太後寵着她,風頭蓋過了賢妃。可若真被感動,就不是活過一世的白筠筠了。

殺人除了明面功夫和背面功夫,還有一種高智商的手段,叫捧殺!

活了兩世,還沒見過哪個後娘對別人孩子的疼愛勝過親生的。蕭珩說,太後與他的母妃是至交好友。

白筠筠親眼見過自己的閨蜜哭的稀裏嘩啦,就因為閨蜜的男友被閨蜜的閨蜜給勾搭走了。

所以,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真好假好得看遇到事兒的時候。

太後從佛堂裏出來,面上微微有笑意。

玳瑁端來玫瑰花水,“太後,您的手指上都是傷痕,奴婢給您泡泡手,按摩一下罷。”

太後擺手,“不必”。

還沒給皇上看不是?

玳瑁将玫瑰水交給身後的小宮女,上前為太後揉按肩膀。太後今天心情不錯,玳瑁侍奉太後多年,一看太後現下的神态便知。

果然,太後唇角一勾,喃喃道:“白氏聰慧,可還是太嫩了些。”

“還是太後高明。白氏在您的面前,實在算不得什麽。也就是能說會道了些,嘴皮子好使。瞧瞧今日哭成那般,奴婢實在是佩服太後的英明。”

“別小瞧了她,還是有幾分能耐的。白氏能哄的皇上圍着她轉,住進紫福宮,這份能耐便是其她嫔妃沒有的。”當年賢妃是長公主的母親,都沒能住進紫福宮。這紫福宮相傳風水好,先帝爺賜給了最為寵愛的嫔妃。如今,蕭珩又賜給了白氏。

“就算白氏有幾分能耐,在您的面前都不值一提。您稍微使點手段,白氏就得落個下風了。”

太後滿意的抿起唇,“去将哀家的木魚拿過來。”

玳瑁立刻取了木魚過來,雙手奉上。

一雙纖纖玉手摩挲着木魚,好似輕撫心愛之物。太後眼簾一閉,重重砸在膝蓋上。玳瑁吓了一跳,驚呼出聲:“太後,您這是做什麽?”

将手中的木魚随手一扔,太後伸手摁壓在傷處,慢慢揉摁。不多時,膝蓋已經紅腫一片。

“去,請盛禦醫過來,就說哀家為龍嗣祈福,腿跪壞了。可知怎麽做?”

玳瑁立刻道:“奴婢明白,會請人傳話給皇上。”

太後滿意的看她一眼,“要‘不經心’的告訴皇上。”

“奴婢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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