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生産

九江王揮軍二十萬南下,朝中局勢再次緊張。大臣們紛紛商議該如何應戰,唯獨蕭珩鎮定自若。

有的大臣猜測皇上早已經有應敵之計,實則蕭珩心中明了,蕭瑛命不久矣,折騰不出浪花了。

果然,在九江王舉起造反大旗的第三天,重疾難治從馬上摔落而亡。一場硝煙就此熄滅,剩下的殘局不足為據。

蕭珩看到戰報,唇角輕輕抿起,随即将奏折交給福公公并交代,此份奏折找個盒子,專門放好。九江王一死,朝局很快穩了下來。蕭珩敏感的察覺到,很多朝臣的态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可不麽?

之前,九江王兵力雄厚,又嚣張跋扈,毫不掩飾野心。不知多少朝臣暗中搖擺不定,甚至與九江王私自通信。九江王死後,某日早朝,蕭珩在勤政殿中設了個大火盆。正當朝臣納悶此火盆有何用的時候,福公公領着四個小太監擡進來兩大框信箋。

看到信箋上的字,有的朝臣已經吓的腿軟。那不正是自己與九江王暗通曲款的信箋麽?

蕭珩命福公公燃起火盆,将信箋一股腦投進了火盆。

蕭珩話不多,卻已經擺明了态度,之前的事過往不究。經此一事,蕭珩越發的籠絡了人心。朝臣暗中将皇上與先帝比較,這一比,更顯得蕭珩英明大度,先帝昏庸無道。

立春這日,寒峭遠去,樹枝上初見綠芽。

勤政殿內照進一縷斜陽,蕭珩正與幾個大臣議事。福公公看着唾沫橫飛的幾個大臣,再看看外頭的晚霞。到了晚膳的時辰了,這幾個大臣忒沒眼力勁兒。

忽然殿外頭人影一閃,福公公趕忙挺着圓胖的身子出去。外頭那人一臉喜色,正是紫福宮的小路子。

“皇上還在議事,怕是要晚些去紫福宮看望貴嫔娘娘了。”

小路子笑道:“公公,我們娘娘發作了,嬷嬷說快的話今晚,慢的話明日便生了。”

福公公圓胖的身子竟然跳了起來,天知道皇上日日盼夜夜盼,連說夢話都是白貴嫔!“喜事!我這便去告訴皇上,你趕緊回去好生伺候你家主子去。”這等緊要關頭,一定得盯住喽。

幾個朝臣正為了祈雨的時日與時辰争得面紅耳赤,只見福公公在皇上耳邊說了句話,皇上蹭的站起身,袍袖一甩徑直出了勤政殿。後面的福公公撩起袍子跟着小跑,竟然跟不上皇上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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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留在殿裏的幾個朝臣大眼瞪小眼,怎麽回事這是……

紫福宮白貴嫔要生産的消息很快傳遍了這個後宮,皇後和太後,還有一衆嫔妃都聚在了紫福宮。鳳老夫人提前半個月進了宮,為外孫女坐鎮打氣。接生的嬷嬷也是早就找好了的,鳳老夫人不放心,又從自家帶來一位經驗豐富的接生婆。

為防止意外,皇上早早命盛一景等幾位禦醫候在偏殿,以備不時之需。

見皇上急急忙忙趕過來,太後上前勸慰:“瞧瞧皇上着急的,建安城最好的接生嬷嬷都在這裏了,必定無事,皇上且放寬心。哀家日夜求菩薩保佑,想必白貴嫔能夠一舉得男,為我南晉誕下皇子。”

蕭珩也是盼着皇子,可是當聽見她的筠筠要生産的那一刻,只覺得她與孩兒都平安即是好的,哪裏還顧得上皇上還是公主。只要是他們的孩兒,怎麽都好。

“只要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見皇上來來回回就這句話,皇後明白他必然是緊張了,于是親自為他端上一杯熱茶,“皇上莫要太多擔心,女子都是要過這一關的。接生嬷嬷是最好的,白貴嫔生産必然無恙。”

蕭珩何嘗不明白女人要過這一道生死關,只是心裏揪的難受。“為何裏面沒有聲音?”

皇後回道:“許是還沒有疼得厲害,皇上且不必——”

話音未落,皇上已經走到産房門前。皇後急急上前拉扯,“男子不可進産房,皇上您——”

蕭珩本就焦躁,不耐煩道:“皇後,朕不過是與貴嫔說幾句話,你不必這般攔着。”

“皇上英明睿智,怎會不知好歹的進了産房?皇後這般毛躁,沒得失了一國之母的體統。”太後撚着佛珠子,睨她一眼,“皇後還是坐下的好。來來去去的轉悠,都把哀家轉暈了。”

皇後赧然,“都是臣妾的錯,是臣妾太過着急貴嫔。”

太後看着她,言語裏盡是鋒芒:“貴嫔是一宮之主,生了孩兒也是要自己養的,皇後不必着急的失了分寸。”

“臣妾并沒有這個意思。”有沒有,殿裏的娘娘都清楚,誰都抱着一樣的心思坐在這裏。

這話進了蕭珩的耳朵,心中一動。楊貴嫔生了公主引起一場風波,都是為了搶孩子養在膝下。他的筠筠正在裏面受苦,無論皇子還是公主,如何能給別人養。

察覺到皇上有一絲不悅,皇後便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不再言語。

蕭珩拍拍門,喊道:“筠筠,裏面可安好?”

白筠筠其實疼的渾身要炸裂,可是記起辦公室的大姐們說過,與其疼起來喊得滿樓道都聽見,倒不如把力氣都用在生孩子上,哭喊沒個毛用。孩子是生出來的,不是喊出來的。喊得聲音越大,體力流失越厲害。

“臣——臣妾——都好,不必——不必擔憂。”

一聽這話間語氣,蕭珩攥起了拳頭。裏面的人怕是疼的要命,可硬是不吭一聲。

他的筠筠,與前世全然不同。他的筠筠,讓他心疼。

春杏和秋琳端着的一盆盆血水進進出出,除了開門關門的聲音,殿內安靜得很。裏面的人咬着牙不吭一聲,外面的太後和皇後阖着眼簾也不作聲,哪裏像是生孩子的場景。蕭珩猶記得,楊貴嫔生孩子的時候,那陣仗大得很。太後一跪,所有嫔妃都跟着跪在了院子裏。

蕭珩進了偏殿,命福公公守住門,誰也不讓進。寬敞的大殿裏,燭火昏暗。蕭珩心如刀絞,一把撩起龍袍,雙手合十跪在了菩薩面前。

門外的福公公不敢進去打擾,此刻皇上早就忘了,晚膳還沒用呢。不過也是,皇上待白貴嫔格外上心,此刻哪能吃的下去。

天色全然暗下來,空氣中帶了泥土味。風吹過,卷起落葉與沙土。眼睛裏進了沙子,福公公揉揉眼睛,再使勁兒揉揉。突然,聽見天上隐隐有雷聲。

福公公擡頭看天,白日裏還好好的,怎的此刻陰了天。

今年下雪少,田地裏旱的很,白日裏大臣們還在為祈雨一事争論不休,晚上就陰了天,真是巧了。

太後揉着膝蓋,陳年舊疾了,一到陰天下雨就疼得很。白日裏尚無感覺,此刻裏面像是萬千螞蟻鑽心。一旁的賢妃見狀,忙命人取了湯婆子過來。先用湯婆子把手焐熱,再給太後按摩腿。

太後微微一笑,滄桑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狠厲。賢妃頓時了然,太後是在讓她放心,一切都已經安排好。

裏面的白貴嫔能否活命,就看生下的是男是女。是女,那是她的運氣。若是男,那可就……

蕭珩不知道對着菩薩祈禱了多少遍,起身時感到小腿麻木,已經沒了知覺,坐了一陣子才勉強站起。

打開門,一股涼風迎面吹來。蕭珩擡頭,只見黑色的夜空中布滿陰雲,沉悶的雷聲響徹在暮色中。

“什麽時辰了?”

一旁的福公公道:“回皇上的話,已是亥時了。”

蕭珩又是一陣心焦,這未出世的孩兒要折磨他的筠筠到何時。念頭剛剛閃過,只見空中一道金色閃電橫空劈過,照亮了整個黑夜。緊接着,滾滾雷聲震耳欲聾,雨水終于傾瀉而下。

蕭珩還在尋思剛才那道閃電,金色蜿蜒,巨龍一般。只見正殿跑出一個小太監,沖進雨中揚聲高喊:“生了生了,禀皇上,娘娘生了位小皇子!”

蕭珩攥緊拳頭,唇角禁不住揚起,挺拔的身影邁進傾盆大雨中。“貴嫔可還好?”

小路子喜氣洋洋,傻傻的跪在雨裏回道:“回皇上的話,母子均安。”

蕭珩在雨中仰天大笑,大手一揮,高聲喊道:“賞!重重的賞!”

福公公跟在後面傻笑,待看見皇上渾身濕透,這才反應過來沒給皇上打傘。

蕭珩飛快地跑進了寝殿,只見一屋人面含喜色,齊齊恭喜皇上有了大皇子。蕭珩将孩兒抱過來,見孩兒天庭飽滿,哭聲洪亮,心中激動不已。耳朵裏誰的聲音也聽不見,只看到太後與皇後嘴巴一張一合。

想要進屋看看白筠筠,卻被太後拉住,“皇上,貴嫔生完皇子,尚未娩出胎衣,此時進去不吉利,你且再等一等。”

蕭珩低頭看看懷中孩兒,面色紅潤,一臉福相,再想起剛才那道金色閃電,心中激動不已。再等一等,便可見到他的筠筠了。

聽到外頭蕭珩的大笑聲,白筠筠也跟着微笑。生孩子劇痛,特喵的!

鳳老夫人心疼不已,為她擦拭額上的汗。見鳳老夫人流淚,白筠筠握住她的手,低聲詢問:“可是在擔心孩兒被立為太子?”若是被立為太子,那按照南晉祖宗規矩,她可就活不成了。

鳳老夫人反手握緊她的手,安慰道:“你且養好身子才是要緊,別的事,交給我與你外祖父便好。如今你有家了,鳳家就是你的靠山。你母親早早的去了,我絕不會眼睜睜看着你…孩子,你放心就好。”

白筠筠點點頭,哪怕沒有血緣,這麽被愛的感覺真好。前世她的父母早逝,是外婆一手将她帶大,她對鳳老夫人格外親昵。一看到鳳老夫人,就想起最疼愛她的外婆。

“娘娘,這是禦醫剛剛煎好的藥,趁熱喝了罷,能夠早些娩出腹中的胎衣。”杜嬷嬷笑着,端來一碗黑糊糊的湯藥。

春杏扶着白筠筠坐起身,就着杜嬷嬷的手湊近湯藥。熱氣袅袅,隐隐有股子酸味,胃裏有些不适。白筠筠剛要接過來,只見杜嬷嬷的手有些顫抖。

擡眸看去,杜嬷嬷的面上雖笑着,可是眸中哪有半絲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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