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打洞
肖珝抱着白衣,在書房內呆坐了一整夜。
他記得那個作法失敗的道人說,她被換了魂魄也不一定。
而他也料想過這個事兒。
如此說來,恐怕是包林林不小心死了,魂魄也就煙消雲散了,但不知哪裏來的個不知道原身是誰的魂魄恰好補充上,因而只是借了包林林的殼而已,包林林的一切記憶自然也都不複存在了。
所以這個太子妃連他都不認識了。
所以更沒像從前那樣對他死纏爛打了。
很多事情肖珝無論如何都想不通,但往最不可能之處去想,他又覺得似乎合情合理。
“白衣,你覺得呢?”肖珝問,“難道這個包林林是誰借屍還魂重生來的?”
白衣低低嗷嗚着,眯了眯眼,繼續打着盹兒。
天光微亮,肖珝整衣上朝,才出了書房大門,又見塗山林林正攆着一群雞在院子裏狂奔早鍛煉,而姝岚則優哉游哉地坐在廊下嗑着瓜子,時不時地擡頭望着塗山林林的身影淺笑。
真是一派和睦溫馨的夫妻田園圖啊!
姝岚見肖珝沿着廊道走來,急忙扔下手中的瓜子站起身來:“殿……殿下……”
肖珝面無表情說道:“太子妃又在偷小廚房的雞呢?”
“嗯,不僅偷雞,還摸狗呢,”姝岚笑道,“殿下您有所不知,雖然太子妃時常欺負白衣,但白衣這狗也是有趣,黏她得緊,時常半夜裏溜到寝殿裏去找她,在她身邊睡上一整夜,可是親密了呢。”
肖珝眼角抽動了一下。
白衣平日裏對他愛答不理的,他還以為它就是這種對人不親不熱的狗德行,可沒想到它居然只是對他态度冷淡罷了,對女子居然會主動投懷送抱,還學人自薦枕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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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狗還真是沒皮沒臉的。
姝岚又漫不經心地說道:“殿下您不與太子妃同房同榻入睡,還對她瞞着身份,不就正好給了白衣趁虛而入的機會嗎?”
肖珝這下眼角加嘴角都抽動了起來。
“如果白衣是個男子的話,啧啧啧……”姝岚陰恻恻地笑,“太子殿下您就是損了夫人又折兵啊……”
肖珝渾身抽搐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整理好了表情,才厲聲道:“胡說八道!白衣怎麽可能是個男子,它就是只野狗罷了!要不是我好心将他撿回來,他還不知道在哪個旮旯角落裏餓死了呢!”
正說着,他只感到腿上猛然一痛,低頭就看到白衣已經嗷嗚嗷嗚地毫不客氣咬上了他的腿。
肖珝疼得跳了起來,擡起腳用力去扯白衣。
沒想白衣不屈不撓視死如歸,咬得更加帶勁兒了,疼得肖珝整張臉都漲得通紅,還得用力憋住,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
太子要是流淚,豈不是淪為天底下的笑話。
姝岚沒料到這一大清早的還有那麽一出精彩情節,呆立在旁看了許久,才恍然醒悟了過來自己似乎應當去拯救一下她的主子,拯救一下未來的皇帝。
但肖珝和白衣一人一狗在她眼前晃來晃去不停擺動,她根本不知從何着手,心焦火燎地只能叫道:“你倆別打架啊!別打架啊!”
人狗大戰并沒有停歇,還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姝岚扭頭見塗山林林已經心滿意足地走了回來,知道她已經得手,忙喚道:“太子妃,太子和白衣打架了,您快來勸架啊!”
肖珝一口血差點噴出來,百忙之中還補上一句:“混賬,你說誰和狗打架啊!”
姝岚轉頭:“不就是您嗎?殿下您加油啊。”
肖珝:“……”
塗山林林剛剛殺了生,并将雞的屍首交給阮至處理,心情還不錯,夜裏傷心欲絕的思鄉情緒暫時抛到了九霄雲外,聽到姝岚的聲音,見那一人一狗還在互不相讓地扯來咬去的,便軟綿綿地對着白衣叫了一聲:“白衣別鬧,過來!”
白衣耳朵一豎,立馬松嘴,撒丫子地朝塗山林林跑去,一躍跳到她懷中,往她胸前使勁蹭,嗚嗚咽咽的,好似受了不少委屈。
塗山林林摸着它的腦袋,好聲相勸,言笑晏晏。
肖珝捂住生疼的腿,對着白衣呲牙大聲罵道:“白衣你這忘恩負義的家夥,你忘了是誰把你收留的了!你……你居然還是只色狗!”
還好不是狼,否則名聲更難聽了。
肖珝腿上受了傷,上朝時站立許久,渾身都有些難受,歪歪扭扭地站立不穩。
而包正平與另一位大臣因任用官員之事一直針鋒相對僵持不下,辨了許久也沒有停歇之意。
肖珝自覺已經支撐不住,才匆匆向皇帝告了假,被人攙扶着去了太醫院。
沒了胡子的宋鴻福急匆匆前來給肖珝診治,上藥裹傷,好生叮囑了一通注意事項後,才神秘兮兮地湊到他耳邊,說道:“殿下,老臣聽聞昨日東宮請了道人來瞧太子妃?”
“這你都知道?”肖珝白了宋鴻福一眼,“消息挺靈通的嘛。”
“可不是嘛,”宋鴻福笑了一下,又迅速陰下表情,壓低了聲音,“殿下啊,不瞞您說,我覺得太子妃真的不是以前那個包家大小姐了,她恐怕還真的是什麽妖物……”
肖珝心頭咯噔一跳:“何以見得?”
“那日我不是去東宮替她瞧病嘛,然後胡子被她給燒了,您還記得嗎?”
“嗯。”
“您知道我那胡子是留了幾十年的,可不容易養那麽長了……”
“嗯嗯。”
“這胡子被燒沒了,我好幾日都絕望地想給自己灌一瓶鶴頂紅了……”
“嗯嗯嗯。”
“但您知道我自您出生之日起就一直照顧您,怎麽舍得丢了自己的小命……”
“嗯嗯嗯嗯。”
“所以您放心,我肯定沒吃鶴頂紅了……”
肖珝終于忍無可忍:“別賣關子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宋鴻福一慌,連珠帶炮跪地說道:“那日我給太子妃瞧手上傷口時,清清楚楚地看到她手中真的是空無一物,更沒有什麽火折子。她就坐在我跟前,突然指尖一掐就燃點起了火!”
宋鴻福義憤填膺地繼續道:“因此太子妃如果不是被妖物附身了,那就說明她自己就是個什麽妖物,所以那道人才瞧不出來!”
“常人哪能憑空生火呢!”宋鴻福下了結論。
肖珝暗暗認下了宋鴻富的判斷。
記得大婚那日,他在東宮內見到了包林林,那時她滿眼殺氣地盯着他,怒氣沖天,眼角無意間都已微微牽動變形,發絲飛舞,像一只發了大怒的狐貍。
只是那時他沒多在意,如今細細想來,她能夠看到東宮布下結界,可能也并非偶然。
是夜,肖珝又是心思沉沉哀鴻聲起地獨自在書房打地鋪睡覺,順手扯了根繩子将白衣拴在了桌角處。
迷迷糊糊睡至夜深時,他忽然感到一陣涼風吹了進來。
他悄悄眯開了眼睛,只見一道人影閃身出了房門,又迅速将門合上。
他一個激靈,又急往桌角處一看。
只有一根被咬斷的繩子留在地上,哪裏還有什麽白衣什麽狗!
想起白日裏姝岚還在玩笑說着“白衣若是男子”之類的鬼話,現在他便真覺得自己見鬼了。
肖珝頓了一剎,立馬彈身而起,披了衣衫就快步出了書房。
探頭左右一看,見那影子轉過廊道拐角,正是朝着塗山林林所住房間的方向而去。
肖珝輕踮起腳尖,平緩着喘息,快步尾随在那黑影後面。
黑影看起來有些高興,根本沒發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快到房間門口時,那黑影突然停住了腳步,朝房檐陰影處躲去,肖珝也連忙往柱子後面一躲。
房門開合的聲音響起,只見塗山林林提着根粗壯的木棍從屋內鬼鬼祟祟地走了出來,也是左顧右盼了好一下,才繼續向着東宮一處隐秘的小樹林走去。
黑影繼續尾随在塗山林林身後,肖珝則也繼續悄悄跟着黑影背後。
塗山林林穿過小樹林,到了一處朱牆下,看看周圍沒有別的情況,便開始用那棍子來挖牆腳。
而這次她學聰明了些,将棍子的一頭削成了一塊平滑的木片狀,如此一來,挖坑的速度更快了些。
一直到牆角下已經挖出了一個洞,她才将那木棍反轉過來,将棍子一頭插進洞裏,她則雙手用力地按住另一頭,使勁往下壓。
朱牆上幾塊磚頭開始有些松動。
她再将吃奶的力氣用出了十成,整個人幾乎都快壓在那木棍上。
不多一會兒,磚頭便掉落了下來,在牆上露出了一個十寸見方的洞,但尚未将牆給打通掉。
塗山林林找了些枯枝爛葉來将那洞給掩蓋上,拍去手上的灰,擦了擦汗,滿足地一屁股坐了下來,準備明日再來繼續打洞。
入夜前,她和姝岚閑聊,聽姝岚說起過去在鄉下做農活時的事情,于是她特別留心了挖土和撬動重物的技能,還刻意多問了幾句方法。
等姝岚去休息了,她就從床榻上拆了一根棍子下來,慢慢用小刀将木棍一頭削平。
直至夜深,她才偷偷摸摸地出來挖洞。
既然牆頭以上的半空和牆角以下的地裏都布上了結界,如今只能試試慢慢将牆給打穿個洞之後,能不能從那洞裏爬出去了。
這時,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從黑暗中傳來,塗山林林立馬起身,只見一道黑影慢慢地朝她靠了過來。
塗山林林警覺地操起木棍,大喝一聲:“誰!誰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