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中毒

肖瑧追着那黑影,一路到了肖珝書房前,正巧遇到童山新泡了茶要送入內。

童山擡頭要與肖瑧打招呼,那黑影則趁童山未有留意時,一掠而入了書房內。

肖瑧心頭一慌,擔心肖珝安全,也顧不上童山,一把将他推開沖了進去。

童山看着手背上被水燙得通紅,茶水又灑了一地,倔強地忍住不掉眼淚,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轉身重新去泡茶水。

肖瑧入書房,就見肖珝和彥行正在桌前對弈。

兩人只微微擡頭瞥了肖瑧一眼,不過是哼了一聲以示存在感,然後又繼續低眉研究棋局。

一切如常,不像有什麽不速之客闖入的樣子。

肖瑧知道肖珝與人對弈時最不喜被打攪,但擔心那黑影躲了起來,只能自個兒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摸尋過去。

但在書房內來來回回找了好幾圈,他卻壓根兒沒見到任何黑影。

正是千頭萬緒地繞過梨花木屏風時,只見一個小小的黑影突然晃動了一下,他連忙縱身撲了上去,懷中一聲低低的嗷嗚聲,毛茸茸的腦袋頂在了他的下巴上。

低頭一看,白衣睜大亮晶晶的大眼睛,呆萌無辜,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有淚水包裹着一般透亮。

“白衣?”肖瑧急忙松開手。

白衣跑到彥行跟前,跳到彥行身上乖乖地趴了下來,閉上雙眼。

肖珝本來凝神屏息地研究着棋局,但見此狀,終于忍不住開口說道:“我養的狗,怎麽突然跟你如此熟稔起來,這狗崽子還當不當我是它主人了!”

“即使我不在的話,它似乎跟你也不太熟吧。說起來,它跟太子妃更熟,”彥行黑子落下,收了肖珝好些子,得意得眉眼俱笑,“你哪裏稱得上是它主人了?”

肖珝急忙拈子反攻,但大勢已去。

Advertisement

他喪氣地随意拈着白子,又想起那夜彥行以劍指着白衣,非要殺它,還口口聲聲稱它是妖物的情形,便問道:“那白衣究竟會不會是妖呢?”

彥行目光閃爍了一下,大笑起來:“就算是妖,按太子妃的說法,都跟你一道姓白,那是你親兒子,而我與你要好,那它就勉強算是我侄子吧,如此,我必然是殺不得!”

肖珝:“……”

白衣嗷嗚一聲呲牙,想要去要彥行,彥行眼疾手段地立馬捏住了它的狗嘴。

而彥行這一提及塗山林林,兩種情緒同時湧入肖珝心頭,一則令他有些莫名的面紅耳赤,二則令他無比地頭疼腦熱,只得堅硬地扯了扯嘴角,模棱兩可道:“太子妃腦子不好使,盡是胡說八道,何況我姓肖,又不姓白。”

“如果太子妃是妖物呢?”彥行目光直視肖珝。

白衣擡起頭。

肖瑧更是莫名而驚詫地擡起頭。

彥行:“她說她有五十多歲,你說,她會不會不是人呢?”

剛泡好茶水入內的童山瞪大眼睛,看看肖珝,看看彥行,看看肖瑧,看看白衣:“她……她不是人?”

“那夜你說有妖氣,”肖珝聲音止不住顫抖,“所以是她的妖氣?”

問題雖問了,但他有些害怕是肯定的答案。

即使這個太子妃人傻事多,但在東宮那麽些日子,除了殺雞摸狗,也的确沒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若她是妖……

他不敢多想。

在他想來,既然她不是包林林,那或者只是個一模一樣的替身,卻沒想過她不是人又該如何。

“不是,她身上沒有妖氣。”彥行鎮定回答。

肖珝這才長籲一口氣。

“但即使不是妖,也絕非是普通人。”

肖珝一口氣又提了起來。

“可她除了行為有異之外,我實在沒發現有什麽不正常的地方。”

肖珝又籲出一口氣。

“但我一定會查出真相,若她的确如我懷疑有什麽不利于你不利于天下的企圖,我以出家人名義發誓,絕不會輕饒她!”

肖珝感到氣都不順了。

而他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麽,就聽彥行突然一聲凄烈慘叫,整個人蹦起三尺高,手腕上正挂着窮兇極惡的東宮之犬。

白衣死死咬緊了彥行,原本呆萌無辜的模樣也兇相畢露、殺氣騰騰。

彥行一邊慘叫着,一邊用力甩手拉扯想阻止白衣,但白衣更是狠狠咬下,鮮血滲出彥行的袍袖,染在它自個兒的臉上,雖然混着黑毛看不出血跡,但卻令它雙目都變得赤紅,宛如……

——宛如一只狼!

肖珝和肖瑧連忙去拯救彥行,但只一用力拉白衣,就扯得彥行皮肉更是生疼。

他哭喪着嗓子求肖珝肖瑧別插手,自個兒凄凄求饒道:“白衣啊,您怎麽說也算是我老前輩了,別做這種有傷風雅的事情啊,倚老賣老不是什麽好德行啊……”

白衣嗷嗚嗷嗚,死不松口。

“老前輩?”肖瑧擦了額上的汗。

“原來道長真身是狗啊?”童山驚訝,“道長是狗妖嗎?”

“什麽亂七八糟的,別胡說八道,只是道長有可能拜了白衣同輩的某只狗為師,”肖珝道,“所以道長是狗徒弟。”

彥行:“……”

彥行一邊疼一邊也沒忘記大罵起來:“肖珝你胡說八道什麽啊!我怎麽可能拜狗為師!快!快去找太子妃來救我啊啊啊啊啊啊——”

肖珝本是着急白衣這混狗不按套路出牌,而彥行這一言卻一下子點醒了他。

白衣這狗對着那太子妃時是溫柔萬分,撒嬌賣萌樣樣精通,恨不得把尾巴搖下來。若是別的人招惹了太子妃,它便會不分青紅皂白地立馬出口相向,抱着同歸于盡的心态來展露它不羁不安分的獸性一面。

包林林……白衣……

肖珝暗自冷笑一聲:“沒想到我竟養了只居心叵測的家賊狗啊……”

竟敢跟堂堂太子殿下搶人?!

童山剛要依彥行的話出門去找塗山林林來幫忙,廊道那一側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伴着姝岚的尖叫:“殿下不好了——太子妃她——”

肖珝頓住。

白衣也頓住,立馬就松了口,從彥行身上掉了下來,腳下一打滑,扭了一下狗腿子。

宋鴻福剛到家,就收到東宮傳來的話,要他立馬進宮診治。

宋鴻福心不甘情不願又不敢違背肖珝旨意,只得一臉怨氣深重地入了東宮,見彥行手臂上還在流血,姝岚捂着後腦勺直哼哼,童山手背上燙掉了一層皮,太子妃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就連白衣都一瘸一拐的,瞬間整個人都不好了,估摸着大概天亮都回不了家,眼皮亂跳了半天,心頭得出了最終結論——東宮風水真的不太好。

但他表面上還是必得畢恭畢敬一番,沉聲對肖珝道:“太子殿下,您要我……從誰開始治起啊?”

“當然是……”肖珝目光在塗山林林身上轉了一圈,立馬不着痕跡地收回,輕咳一下,“當然是道長了!”

話剛出口,他感到腿肚子上又是一生疼,低下頭,瘸腿白衣不客氣地擡頭望着他,眼神挑釁。

他咬緊牙關,強憋出一副威嚴:“罷了,你先替太子妃看看吧……”

宋鴻福拈指搭脈,另一只手本想捋捋胡須,卻啥都沒摸到,尴尬地佯作鎮定,但卻瞬間擰緊了眉頭,看了一眼肖珝,左右看看。

“但說無妨,都是自己人,”肖珝道,“究竟什麽情況?”

“太子妃中毒了,似乎是……夾竹桃。”

“中毒?”衆人皆驚。

“她吃過些什麽東西?”肖珝連忙問姝岚,“誰敢在我東宮內下毒?”

姝岚板着指頭數道:“哦,太子妃一早兒起來先吃了一只炖雞、一盤桂花糕、一碟蜜餞、一小碗肉糜粥,午膳是腌篤鮮、醬肉、醬肘子、兩大碗米飯,飯後又問我要了一些水果和糕點,午休後還喝了好幾杯牛乳茶和一份瓜子和一份蜜糖千層酥,晚膳便是與皇後娘娘及四殿下一道吃的,太子妃親自烤了一只雞,本來是要送到書房的,但她身為兒媳婦,要孝敬皇後娘娘嘛……只不過皇後娘娘只吃了一小塊兒,其餘的全都是她……”

肖珝臉上慢慢僵硬。

他覺得自己簡直是在東宮內養了一頭豬,不,是十頭豬。

照她這種食量吃下去,遲早要把他給吃窮掉。

肖瑧為難地皺起眉頭:“嫂子她……她吃那麽多東西,無法确定這夾竹桃是下到哪份菜中,便斷了線索……”

正值此時,東宮外傳來了吵吵嚷嚷的聲音,一位小太監慌慌張張地沖進來,告知皇後那邊出了事,要肖珝和肖瑧立馬去侍疾。

“母後怎麽了?”肖瑧緊張地抓住小太監。

“聽太醫院的人說,是中了夾竹桃的毒,”小太監緊張回答,“還請兩位殿下盡快過去!”

肖珝和肖瑧相視一望,約是有了答案。

皇後今日一直無恙,只在東宮用過晚膳後出現了症狀,這毒必然是下到晚膳之中。而肖瑧與塗山林林和皇後一道用膳,并未有任何症狀,而所有菜品中,肖瑧唯沒吃過那只烤雞,由此可斷……

“雞是太子妃烤的,難道是她……”宋鴻福輕聲一句,并不敢擡頭看肖珝。

“怎麽可能,太子妃若是要下毒,怎會自己傻不拉幾地吃!”姝岚氣憤打斷,“還請宋太醫趕快救治太子妃吧,否則就要大事不好了啊……”

肖珝轉頭見塗山林林臉色煞白,滿頭細汗,不時發出輕微的哼哼聲,似乎很痛苦的樣子,心頭也一寸一寸地糾疼起來,咬着牙關吩咐道:“肖瑧,你先随人去看望母後,此處我耽擱一下,一會兒就來。”

肖瑧應聲。

肖珝想想,又補充了句:“童山,你送四殿下去。”

肖瑧不滿:“我自己找得到路!”

肖珝未應肖瑧不切實際的大話,又轉頭看着宋鴻福,認真地咬牙切齒道:“救不好她,人頭落地。”

宋鴻福感到自己的人頭被系在東宮大門口了,緊張兮兮地指揮着姝岚端藥送水。

肖珝抱上白衣,叫上彥行一道出門,在房門外等待。

肖珝眉目深鎖,想了半晌,又叫來了張旦,命其細查出入東宮的宮人身份及為東宮送食材的人有何可疑,順便也對東宮內衆人進行排查。

彥行道:“所以你懷疑……”

“那人的目标不是太子妃,也不是母後,”肖珝冷冷道,“目标是我,有人想要我死。”

東宮內所有人皆知太子下令一日三雞,他一只,太子妃一只,其餘宮人共一只。塗山林林這一大早便吃了一只雞,沒有任何症狀,中午衆多宮人分食了一只,也沒出什麽問題,唯獨是下午給他的這一只,本要由太子妃經手而送給他,但陰差陽錯地被太子妃和皇後給吃了,恐怕下毒時間正是午後。

而且這人熟知東宮規矩,此一遭來去均未引起別人注意,若非東宮中人,也會是時常進出東宮的宮人。

若太子妃烤的雞令當今太子中毒而亡,包氏一族必然會受到牽連。看起來,下毒之人應與包氏不和、也有意願重立儲君之人。

而朝臣之中,與他和肖瑧以外的皇子來往密切的……

各式面孔和名字在他腦中匆匆過了一遍,肖珝揉了揉生疼的額角,心中鎖定了幾個候選人。

“怎麽,有懷疑對象了?”彥行問道。

肖珝點點頭,停頓了一下,又搖搖頭。

“到底什麽情況!”

“我只是覺得包林林吃得太多了,我心疼加肉疼。”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