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揭穿

門外的敲門聲越發激烈起來,伴着塗山林林哭哭啼啼的哀嚎:“白大人,彥行道長說太子殿下讓我今日要獨個兒圓房,可我已經寫了好幾個時辰了,還剩那麽多那麽多沒寫完……您能不能幫我跟那個什麽鬼扯的太子殿下說一聲,別讓我再圓房了吧,這世間我最讨厭的便是此事了……”

肖珝掀開被褥,借着窗外不甚明亮的光亮,卻是清清楚楚地看見彥行正一臉無比燦爛的微笑看着他,都快把這屋子照得蓬荜生輝光彩奪目了。

而他額角突突突地亂跳着,想起方才自己獨個兒在那裏激動不已的樣子,就恨不得把彥行從東宮直接踹到他老家去。

“嘿嘿,肖珝啊……”彥行用力坐起來。

肖珝捏緊了拳頭。

“別別別,別介啊,”彥行扯出一個艱辛的笑,“我只不過是想來找你聊聊天,怎會想到您老人家居然……”

“滾出去!”肖珝咬牙切齒,“否則信不信我把你打得連你師父都不認識你!”

“我師父他老人家早就仙世了,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就算你不打我,他也肯定不認識我了,”彥行一邊躲躲閃閃避過肖珝舞過來的爪子,一邊穿鞋下地,“喂喂,我說肖珝,你這樣對待道長我可實在不好,我可是你請來的客人啊……”

在塗山林林敲門聲伴奏下,彥行嘴上卻沒忘記一直嘀嘀咕咕地講話,更沒不忘記順手替肖珝将房內燭火點亮。

燭火點上,屋內一明,門外的塗山林林更加激動了:“白大人您醒了?”

“醒了醒了,”彥行哈哈大笑着高聲叫了一句,順手就将門闩掰開,“太子妃快進來啊,有人可想你了!”

“混賬!”肖珝整個人撲了上去。

彥行沒想到肖珝還有這一招,一時躲閃不及,硬是被他一個猛沖而生生地倒在地上。

肖珝打得歡快,想都沒想就朝彥行身上壓了上去。

彥行疼得大嚎一聲時,塗山林林已推門而入。

肖珝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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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山林林呆住。

彥行:“啊啊啊啊啊啊太子妃快來救我,道長我快被壓死了!”

塗山林林眨眨眼,結巴起來:“你……你們……”

難怪那麽久都沒回應,原是兩人在做着點……見不得人的授受不親之事?

“喂,林林……”肖珝頓住,連忙從彥行身上爬起來,“你別誤會!”

“誤會啥?”彥行捂住生疼的後腦勺也坐了起來,“難道不是你把我給撲倒的嗎?”

“這……所以……那……”塗山林林從未面臨過如此複雜的情形,卻也明顯地感到酸意在心頭甚為濃烈,酸得她無能無力無可奈何,下意識地就只想離開這混亂的現場。

正當她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廊道外傳來了張旦領着一群東宮侍衛趕來的腳步聲,大約是被彥行方才的慘叫聲給喚來的。

夜色還濃,雖然屋內掌了燈,但畢竟是男女有別,在人家屋子裏也說不過去。

況且塗山林林并不想讓人看見自己有些狼狽尴尬的模樣,于是一步躲在門後,堪堪地避過了張旦一行人。

張旦完全沒發現太子妃居然也在這裏,一行人朝着肖珝便跪下:“殿下,屬下來遲,請問您……”

“喂!”肖珝想止住張旦。

張旦不明所以地擡頭:“殿下,怎麽了?”

已經完全來不及了。

房門咿咿呀呀地關上,塗山林林從門後走了出來。

張旦一回頭,吓得就差屁滾尿流了,才明白肖珝剛剛想制止什麽,急忙對她想解釋什麽:“太子妃,屬下……”

“太子……太子妃……”她望向肖珝,眼神有些木愣,“那白大人又是誰?”

彥行挑唇,看熱鬧的不嫌事大:“白朝轶大人是當朝大學士啊。”

“所以你并不是白大人對嗎?”她還是定定地看着肖珝,看得在場衆人渾身都起了栗子,然後自己譏诮一笑,“也對,大學士怎麽會一直住在東宮……”

“林林……”肖珝結舌,一時之間不知該從何說起。

“所以,那結界也是你給我布上的……對吧?”塗山林林低頭,“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想離開這裏,你卻……”

卻是那個阻擾的罪魁禍首。

“林林……”肖珝沉沉喚道。

塗山林林哀切地望了肖珝一眼,未給肖珝一點解釋的機會,一把推開張旦,便快步離開了房間。

“林林你等等,聽我說!”肖珝起身要追。

彥行一把死死地拽住他,直到塗山林林走遠。

“彥行你究竟想做什麽!”肖珝回頭怒吼。

彥行朝着張旦等人使了個眼色,待屋內唯留下兩人,他才心平氣和說道:“肖珝你腦子不清楚了是吧?”

肖珝死死瞪着他,眼中通紅。

彥行的聲音很低,語氣卻是肖珝從未聽過的嚴厲和冷酷:“雖然她不是包林林,但她也是包林林,就算你真的喜歡她了,但你可要想清楚啊,她的身後還是包氏一族,你多年來的夙願,你究竟還記不記得?”

肖珝感到渾身上下被潑了一盆涼水,寒顫得哆嗦一下,一切都再清晰不過了。

她不是包林林,可在所有人眼裏,她依舊是。他有朝一日想傾覆包氏一族,她便是首當其沖之人。

就算他有朝一日權傾天下,想盡辦法要留住她,但如何能向人解釋包林林并不是包林林,怎可能對旁人說起包林林被換了魂魄、成了另外一個誰。

那市井歌謠傳唱甚廣,若是那編造歌謠之人抓住此把柄,什麽狐媚惑主之類的話便有了定論。到時候別說保不保得住她,恐怕就連他這個太子也再做不下去,就算是登基為帝,也會被什麽纣王妲己之類的流言壓倒,從此天下何得太平?

水能覆舟。

如今他肖珝便是騎虎難下的境地。

“彥行,你故意的……”肖珝眼眶有些濕。

“對,我故意的,”彥行依舊平靜,“她既然想離開,就讓她離開吧。她非我族類,留在東宮甚是不妥。你放心,她不會對你的天下有任何威脅……”

何況萸然也說了,元化道長希望她能修行得道。

她自己亦是如此期望。

東宮上空的結界顫抖起來,肖珝懷裏的空符也随之顫動。

不用想也知道,塗山林林那腦子不好使的家夥又不顧死活地去跟結界硬碰硬去了。

肖珝走出房門,擡頭望着幽藍的結界如水波般一點點地蕩漾開,剛剛平靜,又是一陣撞擊,再度漾起波紋。

就像心跳亂跳一樣。

“把空符給我,我幫她化開。”彥行也望着夜空,伸出手。

肖珝遲疑,遲遲不給。

起初他設下結界,是擔心包氏有什麽陰謀詭計,擔心她與包正平暗中溝通。

如今他不想解開結界,卻是不想放她離開。

她此時正在氣頭上,若是結界一開,大概會立馬頭也不回地走掉吧。

無法承受。

彥行見肖珝仍在猶豫踟蹰,又勸道:“你知曉如今東宮危險,有人虎視眈眈地盯着你這儲君之位,若有朝一日沖突驟起,你确定你保護得了她,還是你要犧牲她?”

肖珝咬緊了牙,從懷裏将那張皺皺巴巴的符咒拿出,停頓了一瞬,才交到彥行手裏,再想了想,道:“我與你同去……多少,也與她說一聲,解釋一下……”

彥行點頭:“也好。”

塗山林林周圍卷起了風,落葉飛旋。

她不停地用掌風去擊打結界,東一榔頭西一棒子,打得彥行一邊心疼地望着這元化道長留下來的玩意兒,一邊朝着塗山林林跑了過去,哭喪着大叫道:“別打了別打了,你這樣子無濟于事的……”

塗山林林惡狠狠地瞪了彥行一眼。

“況且你這樣對待這小東西,我真心疼啊,”彥行捂住胸口,“這可是我師父的師父傳給我師父,我師父又傳給我,我再傳給肖珝的啊傳世之寶啊,被你弄壞了可怎麽辦,可憐的小東西……”

塗山林林:“……”

肖珝随在彥行之後,看到塗山林林大喘着氣不再對那結界撒野了,才慢慢吞吞地走了過來,不敢擡眼去看她,反被彥行一把拽上前:“有什麽話就快說,說完我要解開這結界了。”

“道長您有辦法了?”塗山林林瞥過肖珝,并不理他。

看來還是氣頭上。

“有有有,”彥行笑道,“殿下不是有空符嘛……”

“可他說……”塗山林林不看肖珝,“掉火裏燒掉了。”

“胡說八道,我這傳世之寶怎可能被燒掉,”彥行哼了一聲,拿出空符,囑咐道,“你轉過身去,我替你化咒。”

“林林……”肖珝拽住塗山林林的袖口,只怕是這結界一開,她轉眼就不見了。

塗山林林甩了甩袖,并不理他。

他只得繞到她跟前,絞盡腦汁想想要解釋他起初的目的,卻覺那似乎會越抹越黑,平日裏與她較勁胡鬧的本事大約是瞬間都消失不見了,只留下一個笨嘴拙舌的人。

彥行看着這兩人互相沉默,一個字也不說,懶得再等。掐訣一念,塗山林林背脊上畫上的咒與空符忽而呼應,後背開始灼熱生疼,一把将肖珝推開。

她咬緊了牙關,望着肖珝,感到皮肉上的符在一點一點地揮發蒸騰。

肖珝緊張地看着那發光發亮的咒逐漸消失,空中結界似乎在變淡,想起她初到東宮那一夜,他将她推入房間時,故意将符咒貼在了她背上。

那可是大婚之夜啊!

那時他以為是她包林林,她卻完全不知道她是誰。仔細算起來,那是他倆初次遇見吧。

塗山林林感到背脊上劇烈的疼痛終于終止,身子似乎空落了下來。

她擦了擦額上浸出的大汗,想回頭去對彥行說聲謝謝,也想再對肖珝說句什麽,卻還沒來得及轉過身,腳下突然軟了下來,整個人歪了一歪,眼前一片黑暗。

肖珝吓得急忙上前抱住她,才發覺她竟然已經昏了過去。

“彥行,這怎麽搞的!”肖珝緊張問道,“難不成這結界有毒?”

彥行将重新出現符咒的那張紙好生地揣了起來,瞪了肖珝一眼:“有什麽毒啊,這可是我師父的師父留下來的傳世之寶……”

“我管它什麽傳不傳世,她現在……”肖珝将塗山林林抱起,沒料太重,硬是把他雙手也墜得往下一沉,差點扭壞了他的手腕,他不得不長喘一口氣,再吃力地把她托起。

看來東宮的飯菜确是合她胃口,那些雞都變成了她身上的肉。

彥行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化咒的時候忘記了她現在只是個肉體凡胎,用對付妖魔鬼怪的方法來對付她了,沒想到給她疼暈了……”

肖珝:“……”

“不過她睡一覺就會醒的,”彥行搓搓手,陰測測壞笑,“這回你真的可以抱她去你床上睡了……”

肖珝漲紅了臉:“混賬,我肖珝豈是那種趁人之危的人!”

說罷,他抱着塗山林林,往他房間而去。

彥行目瞪口呆地望着肖珝的背影,喃喃道:“哦,大概不是吧……”

末了,又連忙補充一句:“等她醒了就讓她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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