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前緣

“什麽?元……元化道長?!”彥行驚得大叫一聲,直接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認識?”肖珝擡眼。

“當……當然……不過算不得認識,”彥行揉着摔疼的屁股,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元化道長是我師父的師父,我雖然與他從未見過面,但對他的一切卻是了如指掌,包括他和萸然……”

肖珝一聽這名字,立馬警惕地直了直腰背。

這些日子他可沒少讓張旦在東宮中尋找無關人員,可這個萸然神出鬼沒,張旦連個影兒都沒抓到。

他還曾被他咬了一口,此種被啃的深仇大恨,他除了懶得跟白衣那種獸類計較,別的人他根本沒打算輕易放過。

何況塗山林林與萸然認識。

前幾日他夜半三更感到懷中空符猛然震動,知道有人動了結界,連忙起床去探查,就見到樹林中一個男子的影子正拖住塗山林林的雙腳,幫她爬牆。雖然是月黑風高夜,但他十分肯定那人就是萸然。

這個萸然,敢跟他搶人!

簡直跟白衣一眼無法無天目無太子了!

彥行識出肖珝眼中的淡淡愠怒,忙得立馬收回了方才的話,伸了個懶覺,打着哈欠道:“好了好了,我要回房去看書睡覺了……”

“等等……”肖珝欲從床榻上起身。

“哈哈哈殿下都傷成這樣,就不必相送了!”彥行見鬼似的快步往外走去,只聽到腿腳不方便的肖珝“哎呀哎呀”地叫喚起來,大約是扯疼了傷口。

候在門外的童山急忙入屋照顧,彥行嘻嘻哈哈地順手替他将門給關了起來。

回眸一瞬,彥行一臉不正經的神情立馬收斂住,眸中只剩下了深不見底的暗光。

他因市井中流傳東宮妖氣盛而來,本是為了查探是否真的妖物在皇城中為非作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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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的确确尋到了妖氣,但那妖氣卻是屬于萸然的。而萸然與元化道長有淵源,也絕非是他要尋的那妖。

在他覺得自己也差不多沒有留下來的理由而準備離開皇城回去時,得知了太子妃并非常人。可他觀察了好一陣子,發覺這太子妃身上并沒有妖氣,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方才肖珝告訴他,太子妃已經坦白了自己非人,又稱元化道長是她的開悟恩師,這讓他更覺事情非有如此簡單。

無風不起浪,市井歌謠的始作俑者如此安排,必有後手。

到底是什麽地方出了問題?

按理說,一只妖若要徹底地隐去妖氣,要麽得道成仙,要麽以魂魄占據人身。如今看來,太子妃極有可能是第二種情況。

可此種方式危險重重,首先得找到一個生辰八字都極為吻合的肉體,在特定的時辰,以一法力高強之人施法,強行擠占,而一旦不小心失敗,妖和那肉體都得魂歸天際。

而縱使成功,這施法之人也會法力大損,元氣大傷,得好好養一陣子才行。

白朝轶。

香灰味。

師兄!?

白衣趴在彥行的床榻上打着瞌睡,彥行坐在對面椅子上默默地盯了它好一陣子,終于忍不住還是将心中疑惑說出:“萸然,你既受了重傷,法力大損,是不是你施法故意讓這太子妃擠占了包林林的身體……”

白衣擡起半邊眼角,懶得理他。

彥行越發堅定了自己的判斷,坐到白衣身旁:“所以你非留在東宮不可,就是為了守住太子妃?你的目的何在?”

白衣打了個哈欠,一團黑霧在彥行眼前升起。

“神經病啊你,”萸然冷眼相對,一邊理了理衣角,“你不僅有病,還以為我也有病。”

“那太子妃她……”

“別叫啥太子妃了,她又不是這真正的太子妃,”萸然起身站直,“你叫她林林吧,她姓塗山,叫做塗山林林。”

“塗……塗山氏……”彥行吓得下巴都要掉了,“是狐妖?”

萸然走到桌前,自顧自地倒了一杯茶水飲下。

彥行立馬又追了過來:“那狐妖……”

萸然側眼。

彥行立馬改口:“這塗山林林……真不是你讓她來東宮的?”

“廢話,我說了我沒病,當然你有病的話與我也無關,”萸然擱下茶碗,“我對這皇權天下不感興趣,沒傻到自損元氣去讓林林去擠占凡人肉體,林林她也沒有什麽狐媚惑主的想法……”

頓了頓,萸然有些傷感,道:“她那麽多年以來,也只不過想修行得道升天罷了。”

這倒像是元化道長教導出來的,十分專注,一心修道。

傷感之後,萸然忽而有些陷入沉思,似在喃喃自語:“也不知她從哪裏聽聞玄陽草能助她過五十年天劫,還千辛萬苦地把這草找來……呵,你能想象吧,玄陽草沒效,反而讓她把自個兒給炸死了。我匆忙趕到時,她已經沒了氣息……”

往事歷歷,萸然眼圈有些紅:“其實以她自己的修行,她明明是可以順利過那天劫的……”

彥行眼角抽抽了半天:“玄……玄陽草……她……她真厲害……很有想法……”

果然,有病的是這塗山林林啊!

玄陽草的确是神草,也的确可助妖物渡天劫,可……

可這東西只對雄性有用啊!

名字裏不是明明白白有個“陽”字嗎!

她一只母狐貍不就是自己作死嗎!

“所以,你想幫她回山裏繼續修行?”彥行追問道。

“那結界的符咒是元化道長所制,你暫時還破不了,所以,要麽拿到空符化咒,要麽只能由她自行破開,”萸然有些莫名而來的傷感,看向了彥行,“我相信元化道長一定也希望她能得道,你明白嗎……”

“我……”彥行的疑惑還未全解,正要繼續問,不想門外便傳來了童山叩門的聲音。

萸然立馬變回了白衣,繼續躺在床上做個青天白日夢。

要說萸然演狗扮傻的本事,倒真是可以登臺去當個戲子。

彥行開門,看到童山笑容晏晏地抱着一大沓宣紙:“道長,殿下說今日的東西也拜托您了。”

彥行的臉色立馬轉為菜青。

這些日子肖珝借口養傷,把皇帝布置的功課一并扔來給他,主要便是一些抄抄寫寫的內容。

反正皇帝也不會真的檢查是否真是肖珝寫的,湊足數量便可。

彥行一開始沒好意思拒絕,沒想到肖珝便得寸進尺起來,送來的紙越來越多,害得他有時甚至是通宵掌燈磨墨執筆,凄苦得讓他以為自己還在苦修。

“那……那麽多?”彥行不敢接童山手中的紙,本能地退後一步。

“最近殿下落下的功課是有點多,還請道長……”童山為難地看着彥行一臉拒絕,便随他前行一步。

彥行又再退後:“其實吧,我覺得殿下不過是腿受傷了,手上抄寫也不礙事的。”

“殿下說他受傷後渾身都難受,哪哪兒都不舒服,手上也不得勁兒了。”

“其實你也可以幫他的……”

童山嘿嘿笑着低頭:“抱歉,童山不識字。”

“不識字可以畫啊,照着書上畫就行了……”

“畫出來的字,哪有寫出來的好呢?”童山優雅地擠出微笑,望着這個幾乎想要奪門而逃的道人。

彥行已退到床邊,再避無可避,突然一道靈光閃過他的腦子。

“童山,快把這東西送去太子妃那裏,就告訴她許久沒有圓房了,今日要好好圓一下!”

童山:“……”

本來還趴着睡覺的白衣騰起身來,嗷嗚地咬住了彥行的胳膊。

童山颔首:“道長好主意。”

大約是做了壞事心中有愧,夜半三更,失眠患者彥行又瞪大雙眼無法入睡,便鬼鬼祟祟地溜去了肖珝房間。

肖珝睡得正香,黑暗中,感到一個巨大的東西拱入了他被褥裏。

想起他還睡在書房時,塗山林林也是這樣子毫無征兆地鑽入了他被窩中,他登時睡意也全無了,清醒而驚喜地假意閉着雙眼,彎起嘴角,安安靜靜地等着那人的蠕動結束,才壓低嗓子地問了一句:“林林?”

彥行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用鼻子裏哼出氣來:“嗯?”

“你怎麽來了?”肖珝用力憋住笑,努力讓自己聲音顯得風平浪靜。

但那風平浪靜之下卻是驚濤駭浪啊,幾乎要把他給淹沒,只能随着浪流沉淪。

彥行知道肖珝真把他當做塗山林林了,但此時解釋已經晚了,他不得不繼續躺在肖珝的身邊,幾乎都聽得到旁邊這人喘息紊亂。

這位太子殿下還真是……一言難盡啊,表面上對人家兇巴巴又時常愛答不理的,還騙她什麽圓房就是寫字,私底下簡直比白衣還要老色狼。

看來……他是真動心了啊……

身邊人只有喘息,沒有答話,肖珝心思轉了一下,就全當做對方羞怯了,也沒再問話,只安安靜靜地與一旁那人一道平躺着,望着淡淡天光從窗戶投入房內,心內歡喜如有小鹿亂跳。

彥行更是不敢亂動了,搞不好亂動一下就會換來肖珝的情不自禁,那他的清白就只能拿去喂白衣了。

他心頭苦嘆一聲,沒料到自己夜半來找肖珝聊天居然換來這樣如臨深淵的結果。若是肖珝發現身邊躺着的是他而非塗山林林,估計能立馬送他歸西上天,不用再修行啥的了。

夜靜如水,月華如練。

也不知過了幾時幾刻,平日夜裏難得能睡着的彥行竟然開始犯困,頭腦模糊,不自覺地就朝着肖珝那邊蹭了蹭。

肖珝本也有些睡意朦胧,被彥行一蹭,反而是清醒了起來,腦子裏開始天馬行空胡思亂想。

“怎麽辦,她主動來了,我是不是應當有所表示?”

“不行不行,這樣做會被人以為是老色狼的,我堂堂肖珝怎能落人如此話柄!”

“可是……又不是我讓她來的啊!”

“還是不成,這畢竟是在我的房間……”

“怕什麽啊,她雖不是真正的包林林,但怎麽說也與我是夫妻,夫妻之間嘿嘿嘿不是很正常的嗎……”

肖珝腦子早已經跑馬跑到了天際,但表面上卻還是完全不敢動,直到身旁那人突然低低地扯出一聲鼾聲,他思緒頓時從天際快馬加鞭地跑了回來,整個人一掀被子地跳起身來。

不料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門外突然傳來了塗山林林一聲刻骨銘心的嚎叫:“白大人你在不在啊——救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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