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所謂大禮
在燈火通明的不夜城中,倚在高位上的紅衣女子帶着遮了半張臉的面具,見他來到,遙遙對他敬了一杯酒,朱唇輕啓,說道,“你好啊,東瀛人。”她的聲音低柔婉轉,帶着一抹三日月從來沒在青蕪身上看到過的慵懶妩媚。“既是遠道而來,何不喝杯酒呢?”女子笑道。
“呵,”三日月攏着雙手,聞言只是笑了笑,“抱歉,我不喜歡喝酒。”
“過來坐吧。”女子遭到了拒絕也不急不惱,只是揮揮手,具現出一張小幾,一把酒壺,和兩只杯子。“橫豎在我開口之前,你也無法找到她,千年沒見生人,我們何不坐下來聊聊呢?”
三日月皺眉,考慮了一陣之後,便說道,“也好。”說罷,他便走上了女子給他設的座位。
“我名範娘。”女子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笑道,“是個...呵,死不瞑目的鬼。東瀛人,你又是如何來到此處?”
“嘛....”三日月作思考狀,想了想說道,“用你們這的話來說....嫁雞随雞嫁狗随狗?”
“噗!”範娘一個沒忍住,噴了出來,“她教你的?”
“她教了我很多,我自己選的。”三日月微微一笑,說道。“哈哈,畢竟有些年歲了,這麽說會顯得更年輕一點嗎?”
“哈哈,”範娘笑了,“先生倒是豁達。”
“好說好說,”三日月又笑道,“只不過活的久一點,所以想得開一些吧。”
“可惜我卻不若先生這般,”範娘彎起的嘴角突然帶上了幾分涼薄,她說道,“若是能有先生這樣的灑脫,只怕我和這渠城的子民,還有戰死的數萬戰士,也不會仍然陷于這往日舊夢之中,無法解脫了吧。”
“有形之物終有毀滅的一天,”三日月說道,“只要存在,便終有消弭的一日,既然總會來到,對于所謂的‘生’又有什麽好執着的呢?”
“呵,”範娘不置可否,只是說道,“我實與先生說,你那主人,如今正被困在這幻境裏,與我們不同,在這幻境裏待久了,時間一長,就算是活人,也會變成鬼。我自覺與先生有緣,所以允許你将她帶走一次,并送一份大禮與先生你,只要先生在你們準備探查鬼境的時候,給她指城主府方向就行,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三日月聞言,說道,“我若拒絕呢?”
“那便請先生與你那主人一同留在此間,給吾等作伴了。”範娘妩媚多情的笑了笑,說道。她指尖點了點,幻化出一面水鏡,鏡中顯出了阮青蕪的身影,她看着阮青蕪與阮容止的一舉一動,面具下的一雙美眸瞟了三日月一眼,悠悠的嘆道,“活着多好啊。”
便是連三日月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會給阮青蕪指那條通往城主府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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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渠城的南方是一片民居,他穿行于一重重的二進三進的小院子之中,想着範娘所說的獎勵到底是什麽。
天色漸暗,本以為不曾會有的古渠城的黑夜降臨了,可是與陰沉的白天不同,在夜晚,天空中反而升起了一輪巨大的明月,将整個灰白的城市罩上了一層更加死寂的光輝。
“月色....甚美呢。”三日月擡頭看了一眼月亮,感嘆道。
然而想要與之分享月色的人,卻不在身邊。
“宗近。”就在這時,從旁邊傳來了一聲呼喚。
三日月驚訝的擡頭一看,“......主上?”他看着坐在房頂上的人,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輕聲喚道。
“宗近。”阮青蕪坐在屋頂上看着他,比起兩人剛剛分別之時,這個阮青蕪褪去了幾分青澀,顯得成熟穩重,看着他的眸中少了幾分清澈,多了一份唯有歷經時光才能累積的深沉,以及一份溫柔。“好久不見。”她看着三日月,語帶懷念的說道。
三日月看着她,幾乎像是回到了刀裏一樣,喪失了言語的能力。
滿月的清輝披灑在阮青蕪的肩頭,她仍舊是一身玄衣,上好的緞子在月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她本是混血,繼承自母親端麗深邃的五官柔和了幾分,少了幾分逼人的銳氣,多了幾分來自父親的清秀溫柔,比之分別之前,眼角眉梢處又添了一抹成熟的風情,見三日月不動也不說話,便含笑對他說道,“怎麽了?突然與我這麽生分,不認得我了麽?”
“......”三日月靜默的看着她,眼底的彎月紋樣閃爍不定,想相信又不能相信,他無意識的握了握拳,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欲伸出卻又縮回。然後他垂下眼眸,自嘲地彎了彎嘴角,“這樣啊。”他喃喃道。“如此,倒真算一份大禮呢,哈哈哈。”他苦澀地笑了笑,不想離開又不能停留。
“怎麽了?”阮青蕪從屋頂上跳下來,走到他面前,眼中滿是他熟悉的溫柔與關切,只不過這情感在平時在那眼眸中隐藏的太好,他總是要竭盡全力,才能從蛛絲馬跡中找到一星半點,而此時卻宛如封凍的湖面解凍一般顯露無疑。
“....沒什麽。”面對這樣的阮青蕪,本該十分高興的三日月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卻有些別扭,他稍稍移開了目光,低聲道。
“又生氣了。”阮青蕪輕笑一聲,“不想見到我嗎?”她的聲音本來清澈,年紀漸長之後反而變得低沉了一些,然而褪去了青澀,更加悅耳動聽。說着,她仿佛極為熟練似的傾身上前,右手攬住了他的脖頸,十分自然的在他臉上輕輕一吻,嘆道,“可我,卻十分的想念你啊,宗近。”
“......”三日月眨了眨眼睛,後退了半步,仔細的看着她。阮青蕪放下手,嘴角帶笑,一動不動任由他打量。過了半晌,三日月搖了搖頭,“你是....阮青蕪?”
“叫我阿蕪,”阮青蕪皺了皺眉,有些不高興的說道,“你已經很久沒這麽叫我了。”
“主上喲,”三日月垂了垂眼,眸中彎月在眼底發出幽幽的光,半晌,他覆上阮青蕪摸着自己臉頰的手,低聲道,“我也,十分想念你。”
‘叮鈴’一聲,他腰間的鈴铛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