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渠城往事(二)

确定了弄堂已經沒有了其他玄虛之後,阮青蕪跳上弄堂的房頂思索着自己在其中扮演着的角色。

由于可以聽到許城的聲音,所以可以推斷出自己扮演的不會是許城,而根據傳說,城主和範娘在許城告訴他們之前也不會知道。所以剩下來的既知道詳情,又不殺許城滅口的,...只有那個人了。

阮容止。

這個在傳說的前半部分幾乎沒什麽存在感的人,原來一開始就已經知道了敵軍的計劃了嗎?那為什麽不自己去跟城主說,而是要等許城告訴城主和範娘呢?

如果按照傳說來推演的話,那麽阮容止的不作為,是為了給許城一個機會,從而成全許城和範娘麽?

那麽在許城去想辦法通知城主和範娘的時候,容止又會做什麽呢?

算了,還是跟着許城吧。

阮青蕪摸摸鼻子,按照許城之前說的話,向城主府走去。

城主府位于古渠城的中心,并不難找,阮青蕪順着道在重重深門大院之中穿行。如果說她之前醒來的地方算是古渠城的娛樂區,那麽葉南星選擇的方向便是古渠城的達官貴人區,離城主府雖說不遠,也有不近的一段距離。

然而就在她走過某個府邸的時候,聽到了一陣琴聲。

嗯?

她躍上牆頭,驚異的發現在灰白的牆內,桃花灼灼,鮮活的綻放着,然後樹下傳來了兩個婢女的聲音。

“哎,你聽說沒啊,那個叫許城的年輕人,似乎要跟我們家公子搶範娘呢。”

“真的假的?”另一個驚訝的說道。

“真的呀,據說有人看到他一路往城主府去了呢。”原先那個說道,“雖然...雖然他也挺好看的,不過還是沒我們家公子好,我們家公子那般清風霁月的人兒,哪是一個窮書生能比的。”

阮青蕪聽的好笑,轉了轉筆,惡作劇的将桃花枝打的一陣亂顫,兩個婢女吓了一跳,慌慌忙忙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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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阮青蕪便從牆頭跳下,忍不住又笑了笑,擡頭打量了一圈,此處應是阮家的一個花園,亭臺樓榭,均小巧而又工整,桃花林中是一座小亭,而亭中正好放着一張琴。

引青蕪來的琴聲,到這裏就停下了,似乎是在邀請青蕪上去一般。

“是要我彈嗎?”青蕪摸了摸下巴,走到亭中,坐在琴前。

這時候,她又聽到了說話的聲音。

“要說我們府這片桃花林啊,那可是連城主都贊不絕口的,你聽說過沒,那什麽‘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落....’”

“落英缤紛,切,以為跟着少爺讀了幾天詩書,就能随便拽文耀句了?我這個看書房的知道的都比你多!”

“對了對了,那個叫許城的,聽說範娘可喜歡他了,不知是真是假。”

“誰知道呢?要我說啊,女人心最是善變,範娘與我家公子青梅竹馬那麽多年,随便來了個窮書生,啊,就是遞了朵花,就能讓她輕易變心,哎.....”

“呵,你沒聽說過神女有意襄王無情?人家是變心了,可我家公子對她到底有沒有那個意思,也不好說。”

“我們阮府畢竟是祖上有過侯位的世家大族,現在新帝初立,據說就要拿世家開刀,像我們這樣投靠新帝的世家,稀罕的跟什麽似的,目前是新帝面前的紅人兒,那範娘嫁了我們公子,別的不說,富貴肯定不會少啊!”

“還別說,你可知最近六王打到哪裏了?迆縣啊,迆縣離這裏也就百十來裏的距離,這裏會不會.....”

“去去去,明天可是我家公子大喜的日子,說什麽喪氣話。若被管家聽到,仔細了你的皮。知道我為什麽來管書房嗎?想當年,我也是跟在公子身後的人物,然後說錯了一句話,就被打發到這裏來了,哎,往事不堪回首啊.....”

聲音漸行漸遠,阮青蕪聽了一會,雙手放于琴弦之上,凝神,半晌,十指連動,彈奏起來。

與之前一般的琴聲再度響起,往灰蒙蒙的天空飄散而去。

然後,便聽到一旁傳來了一聲嘆息,“哎,阮公子啊,我忙來忙去的,而你卻在這裏躲清閑。”

正是許城的聲音。

阮青蕪沒有做聲,繼續彈着琴。

“哎,我已答應城主,去行一極其危險之事,哈哈,雖約定回來便可娶她....”許城的聲音染上了一絲落寞,“然而,若是不做夢的話,許是再也回不來了吧。”

“話不能說死,也許你能回來也尚未可知。”阮青蕪剛在心裏這麽想,便聽到阮容止的聲音如此答道。

“咦?”許城好像被吓的不輕,“原來你一直在聽啊?”他誇張的說道,随即又松了口氣,“呼,吓我一跳。”

“你既然說了,”阮青蕪聽到容止含笑說道,“那麽聽與不聽,是我的事,說與不說,可不還是我的事?”

舞草簡直一模一樣。阮青蕪在心裏腹诽道,原來八字相合還有這等功效,也是稀奇。

不過權當是聽故事吧,對方不想現身,青蕪也不能逼他現身,正好她也對當年的故事挺好奇的,就這麽看下去也無妨。

“許某不過一介窮書生,”許城淡淡的說道,“戰亂疊起,許某的家鄉已被戰火所毀,雙親不知去向,實為無家可歸之人,在這亂世裏,像許某這樣的人恐怕不少吧....即使死了,又還有誰會記得呢?”他自嘲道。

“...我會。”阮容止沉默了一下,說道,“如果我還活着的話。”

“哈哈,真是奇怪,你是,範娘也是,”許城失笑,以一種漫不經心的口吻說道,“這亂世裏啊,把我這樣的窮書生不當人看的達官貴人多的是,你和她倒是與衆不同。”

“也許吧。”阮容止說道。

“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許城突然問道。“為什麽幫我進城主府?”

“因為我高興。”阮容止輕飄飄的說道。

“哈,也罷。”許城笑了一聲,緩緩的說道,“士為知己者死,我許城,今日便為你們拼上一拼吧。”

“阮某感謝公子大德。”阮容止說道。

“別叫我公子公子,聽了怪不自在的,”許城說道,“我名城,字百雉,叫我百雉吧。”

聲音又沒有了。

“接下來,又該往哪裏去呢?”阮青蕪停下了演奏,撥了撥弦,“罷了,既然都要我去城主府,那我便去城主府吧。”

她站起身,桃花的花瓣飄散下來,落到了她的肩膀處,她伸手拂去,看了桃花樹一眼,嘆了口氣。徑自躍上了牆頭,翻了出去。朝着城主府的方向而行。

也就半盞茶的功夫,阮青蕪便來到了城主府的門前。

朱紅色的大門威嚴的聳立着,兩旁的石獅子威嚴靜默的杵在兩旁,阮青蕪揣度了一下自己的角色,決定光明正大的敲門。于是她扣了扣大門上的獸頭門環。

“原來是阮公子,不知阮公子前來所為何事?”不一會,便傳來了門口衛兵彬彬有禮的聲音。

然而這個聲音對阮青蕪來說分外耳熟,就是在弄堂裏聽到的那個頗為陽剛英武的聲音。阮青蕪挑了挑眉,聽到阮容止溫和的說道,“阮某已經聽說了許城之事,特地來找城主商讨關于婚嫁一事。”

“原來如此,容小的通禀。”那個侍衛說道。

然後,大門緩緩打開了,阮青蕪未做遲疑,坦然自若的走了進去。越過一進門的影壁,穿過月亮門,走過迤逦回廊,然後在一間顯然是書房的門前停了下來。她站在門前,聽到婢女說道,“阮公子來了?老爺正在書房看書,容奴婢通報。”

“嗯。”阮容止點頭。

不一會,婢女說道,“阮公子,請。”

阮青蕪便順着打開的門走了進去。

然而就在她剛剛踏入門的時候,突然感到了不對勁。

有殺氣。

她第一時間祭出了虬龍,擋住了朝自己命門襲來的一擊。

“不好。”阮青蕪思忖道,她看不見鬼魂們的動作,應付起來恐怕頗為吃緊,然而容不得她深思熟慮,那鬼魂見一擊不成,更加兇猛的朝青蕪攻了過來。

阮青蕪手中虬龍運轉如風,擋下了一部分攻擊,然而衣袖卻遭了殃,多了好幾道劃痕。

“啧,這可是我最喜歡的幾件之一。”阮青蕪皺了皺眉,手中燭龍光芒大盛,她凝神閉眼,感覺着鬼魂的蹤跡,然後拼着添幾道傷的危險,将燭龍刺向了空無一物的虛空。

鬼魂發出了哀嚎,化為一股黑煙消失了。

“燭龍之麟麽?還真是個好東西啊。”就在此時,從她背後傳來了一個慵懶妩媚的聲音。

阮青蕪轉過身,看着一身紅衣的女子,篤定的說道,“你就是範娘?”

“我就是。”範娘輕笑了一聲,說道。

“這裏是你的幻境?”青蕪問道。

“不,”範娘搖頭,“我想你應該也猜到了,這裏算半個蒙界,也算半個人間。所以在這裏死去的人,現實中也會死去。”

“我知道。”阮青蕪淡淡的說道,“所以?”

“哈哈,”範娘笑了一聲,帶着點調皮天真地說道,“人家才不喜歡這麽空蕩蕩的地盤呢,人家只是來告訴你一件事的。”

“什麽事?”心中有了一些不好的預感,阮青蕪警惕的問道。

“你那把刀呀,”帶着面具,只露出下巴,即使如此也風情萬種,範娘伸出食指一抹嘴唇,魅惑的笑道,“他好像想換主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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