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隔壁有鬼

本來說好第二天便踏上行程,然而就在做下決定的時候,出事了。

之前說到,狐貍不比人類,像邱老一族直接在荒郊野外的廢宅裏都可容身。膽大呗。

然而就是這廢宅之中,出了事。

之前名叫離煥的中年人,是邱老的長子,茜茜和奚奚又是離煥的一雙兒女,邱老除了離煥之外,老來得女,叫風蓮,這風蓮人如其名,來去如風,靜若端蓮,活潑大膽,經常跟茜茜和奚奚混在一塊,她是老來子,頂上父母兄姐寵着,底下下人伺候着,人生好不快意,然而讓她唯一有點不快意的便是她的小名。說來也好笑,當初定她小名時,衆說紛纭,一時之間也拿不定哪個好,她在外面瘋玩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把腦袋磕了一個大包出來,泥滾泥的滾成了一個土團子回到了家裏,捂着腦袋苦兮兮的說,“嗑...嗑.....”應該是滾的時候把舌頭也咬到了,導致她支吾了半晌,除了磕磕之外啥都沒聽出來。大家心疼之餘,看着她那副土團子的模樣,又覺得實在好笑,便索性給她起了個小名,叫磕磕,當然在風蓮長大,明白了磕磕是什麽意思之後,便勃然大怒,硬是把磕磕換成了珂珂才罷休,并不準別人再提起這件往事。

由此可見,這位邱小姐,是個有趣的狐貍。

近日來,鬼族和妖族之間勢如水火,而邱小姐卻絲毫不怕鬼魅,這荒宅裏有間房子陰氣盛,誰都不敢住,可她卻整一個愣頭青似的,無論怎樣也要住進去,家裏這些年來,也是被她這樣無法無天慣了,勸了幾句之後便由着她去了。

然而事有湊巧,就是在這房間裏,天不怕地不怕的邱小姐,撞了鬼了。

這鬼嘛,本來就是感情和心念的聚合之物,凡動物草木為精怪者,也能憑借對人心的一知半覺在死後留下點什麽,像人類那樣的,想要留下點什麽,就更容易了。所以世間鬼大多為人所化,可是卻并不全都是人,也是這個道理。

本來邱老打算只住幾天就離開的,結果不巧正逢上青蕪身體不好,病倒了,得,沒法子,只好再多留幾日吧,而也就是在這幾日,邱小姐便惹上麻煩了。她閑着沒事,東翻翻,西找找,在這荒廢多年,主人的東西七零八落,根本就剩不下什麽東西的宅子裏,竟硬是給她翻出了一本古書來,這書上還有着娟秀的筆跡,對書的內容或批判,或贊揚,筆跡流暢,文思敏捷,這邱小姐啊,是看的上瘾了,怎麽都停不下來。丫鬟們早已習慣她這樣的性子,只道過幾天就會好的,誰料三天過去了,邱小姐還是抱着那本書不撒手,竟然到了茶飯不思的地步。整日裏就是看着書上的字跡,然後傻笑。

所以在好不容易穩住了青蕪的傷勢,回到族裏的邱老前腳剛到家裏,後腳便聽到下人忙不疊的來報,說小姐着了魔了。

這可就不太妙了。邱老急急忙忙朝邱小姐的卧房走去,只見到整個卧室已經被怨氣所包圍,若要強行進入,便有可能會傷着邱小姐自己,所以邱老只來得及長嘆一聲,在卧室外布置了一個結界,将邱小姐和鬼魂一同困在一起,便紅着老臉轉身又去找青蕪救人了。

“咳咳......”當邱老再見到阮青蕪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臉色蒼白如紙,時不時還咳嗽的阮青蕪。“邱老此來必有要事,”阮青蕪的聲音有點輕,不複之前的中氣十足,而是如風中的柳絮一般飄忽不定。任誰看到了,都會覺得她已經是強弩之末,不堪一擊了。

邱老看她這個樣子,又忍不住在心裏嘆息一聲。

“此事如果陛下為難,大可直接說出,”他将事情的始末交代了一遍,說道。“邱某再去另請他人,也是一樣的。”

“不必....咳咳,”阮青蕪搖搖頭,止住了邱老的話語,說道,“那樣的話,時間上可能來不及。即使救回邱小姐,恐怕也對她的魂魄有所損壞。”

“那要如何是好?”邱老憂慮的說道。“某有心求陛下幫忙,奈何陛下的身體.....”風一吹就倒了,人沒救出來還搭上一個,劃得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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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魅皆出于心。”阮青蕪說道,“凡修煉成精者,皆有心,心是喜怒哀樂之源,而鬼怪便是情感走到極端的産物,邱老,可否煩請你替我将這廢宅的背景調查清楚,如果能知道那鬼的出身來歷,興許不必大動幹戈便可護住小姐一條性命。

邱老大喜過望,連忙命人去查。

只說前朝有個才高八鬥的大才子,中了舉,做了官,娶妻生子,最後被派到江南一帶來管科考。

科考一事事關重大,那才子不敢怠慢,終日兢兢業業,不敢出一絲半點的差錯。由于他的剛正不阿,清廉謙和,導致他在民間有了很高的名望,然而好景不長,一年三月三,他帶着全家來到這座郊外的別院小憩,順便踏青游玩的時候,出了事。他是大才子,他的女兒漱玉也是小有才名,詩詞書畫無一不通,尤擅琵琶,每當彈奏的時候,便有百鳥為之吸引而來,一時間傳為佳話。而問題也正是出在這琵琶上。

當漱玉住在別院的時候,她一時心血來潮,便用琵琶彈起了鳳求凰,正當陶醉之時,聽到了一絲琴聲,與她的琵琶聲遙遙相應。

漱玉自小彈奏琵琶的時候,常人每每醉心于她的旋律,少有能應和者,所以漱玉小姐便一直曲高和寡,難覓知音,如今聽到有人竟然能與自己相和,大喜過望,便十指連彈,與那琴音來了個一唱一和,當彈完之後,興猶未盡,便遣人去尋那彈琴者。誰知方圓百裏之內竟尋不到人,漱玉便一病不起。

那才子自然是愁,一時恍惚便犯了錯,将這回科考的狀元錯點成了榜眼,張貼出去的時候才發現錯了,而那本應是狀元的書生卻不見蹤影。

就在那天晚上,漱玉又聽到了那日的琴聲,她便掙紮的爬起來,彈起了琵琶,只可惜她那時太過虛弱,導致沒能撥幾下弦,便死了。才子找了那書生好幾日,才在別院附近旁找到了一具屍體,一架古琴。

只嘆這世事無常,本應是一段佳話,卻變成了這樣,才子既丢了官,也失去了女兒,妻子憂思成疾,沒過半年也去了,他思前想後,終于看開了這人生,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了。

這棟房子一開始還有人居住,可是據前幾任講,若房子裏住進了不通文墨,不解琴棋的庸俗之人,便會将那人的性命奪去。久而久之,這房子也無人居住,荒廢至此。

“哎。”阮青蕪很是惆悵。對三日月說,“你看好好的一對情侶,竟是如此的結局,哎.......”

“是呢。”三日月也感嘆道,“在沒有人為阻力下竟然還能落到這樣的下場,真是....天命。”

他深深,深深的恐懼着天命。

因為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和阮青蕪之間的命運會是什麽樣子,他們會分開或者永遠不分開,他們會修成正果或一拍兩散。

他怕。

可是他又很好的隐藏了這種害怕,這種恐懼,而是一派自然的聽着阮青蕪講着這個命運一般的故事。

“所以啊,我就覺得....宗近”阮青蕪本來在滔滔不絕,可是說到一半之後突然意識到三日月全程沉默着,便停下了話頭,關切的問道,“你還好吧?”

“......”想了想被她問候這句話的人普遍的下場,三日月嘴角抽了抽,決定不搭這個話茬,說道,“主上是怎麽想的呢?”

“我啊.......”阮青蕪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沒什麽感覺啊,畢竟倒黴的我可是見的多了.....嗯.....如今看來,那房間裏的應該便是漱玉了。”

“是。”三日月點了點頭,說道。

“我讓邱老去找了找,”阮青蕪說道,“附近沒有陰氣,可能那男子已經輪回去了。那小姐是在想什麽呢?”

“這個嘛.....”三日月想了想,緩緩地說道,“如果我是她的話,死不死倒無所謂,只是最後的那個曲子,沒有彈完,我想可能是個哪怕投胎之後都想要彌補的遺憾吧。”

“這樣啊。”阮青蕪點了點頭,“這下可難辦了,”她有些苦惱的說道,“那男子已經轉世輪回了的話,那要去哪裏找人跟她應和呢?”

“總之,您還是先去看看情況吧,看那個鬼魂是怎麽說的。”三日月說道。

“也好。”阮青蕪點了點頭,站起身,便朝那間漱玉小姐住的房間走去。

無形無質的怨氣溢滿了整個結界。阮青蕪走在邊上,敲了敲結界的外側,又畫了一個符號,結界便打開了一扇門,讓她走了進去。

“漱玉小姐。”阮青蕪行了個禮,說道,“初次見面。”

“你是誰?”漱玉附在風蓮的身上,轉過頭看向阮青蕪。“你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

“誰?”阮青蕪一愣,說道。

“我的故事你應該也聽過了,”漱玉說道,“就是那天與我應和之人。”

“他是誰?”阮青蕪問道。

“他說他不是人,”漱玉緩緩地說道,“他的名字,叫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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