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蟬(9)
滕雨這個外行人聽了這話都覺得有道理。
如果兇手真是這個瘋子,分析下那些失蹤的女孩。20以下,吸煙,喝酒,紋身,罵髒話,出沒于夜店,甚至失蹤時全部避開了監控攝像,這是個瘋子能有的行兇邏輯麽?
倘若這人是裝瘋,據附近居民交代口袋哥來此四五年了,整日與垃圾厮混,他要多有毅力才能一面拼着演技一面睡着垃圾啊,正常人一天都受不了。
滕雨自認為愛錢,但無論對方給她多少錢讓她一整天跟垃圾形影不離,吃垃圾堆裏的再睡垃圾堆裏,她也是不幹的。他覺得此瘋子若是裝瘋,真是太牛逼了。
“另外還有個疑點。”秦筝關掉視頻錄像,點開文檔輸入“寒蟬”二字。
“目前王丹丹仍留在公安局,雖精神已失常,但時不時在地上劃拉着什麽,根據筆畫猜測,大家一致認為她寫的是兩個字:‘寒蟬’。我和何隊搜了關于寒蟬的各種信息,依然想不到這倆字和失蹤案有什麽關聯。”秦筝側目,“秦先生以為呢?”
秦默的視線久久停留在文檔中的“寒蟬”二字上,食指習慣性輕輕敲擊着輪椅扶手,沉聲道:“一個精神失常的人可能會胡說八道胡寫亂畫,但一定是和生活緊密相關的,可是王丹丹為什麽偏偏要寫‘寒蟬’如此生僻的二字,可見這倆個字和這件失蹤案有直接關系。”他微垂了睫毛,繼續分析着,“寒蟬是指某個地方?某個畫面?某種意象還是某個人?”
秦筝沉思片刻,搖搖頭。
滕雨聽到“寒蟬”二字,腦海裏首先想到的是柳永的那首詞: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難道作案者乃是個古典浪漫詩人?
秦默稍作思考,“至于這倆個字讓我好好想想,說不定是破開少女失蹤案的關鍵。”
秦筝嗯着收拾着桌上的資料,秦默搖着輪椅到滕雨面前,“拿出來。”
“什麽?”滕雨一臉迷茫。
“徐子華給你的紙條。”
這都被他看見了啊,夏小巴不能說話所以感悟力特好,能從口型猜出對方說什麽,秦默這個瘸子腿不好,所以眼神特別好吧。
滕雨剛要從兜裏翻出來,突然覺的不對勁,尖着嗓子問一句,“憑什麽給你啊。”
“你不給,我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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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什麽?”
秦默望着她,“紙條上寫的是一串電話吧。”
滕雨攥着紙條的手倏然松了下,“你……怎麽知道?”
透視眼?
“猜的。”秦默還是淡淡一句。
滕雨展開紙條,一臉的挑釁,“那麽牛啊,你猜他的電話是多少?猜對了有獎。”
秦默還沒回答,收拾資料的秦筝開口問,“什麽獎?”
本來滕雨只是随口一說,沒想到秦筝問的認真,她見這倆滿身禁欲氣息的大小秦,瞬間萌生了調戲的念頭,眼珠子一轉笑嘻嘻道:“暖床怎麽樣?”
秦筝目不斜視,端着資料袋子就走了。
什麽意思這是?鄙視?不屑一顧?嫌棄?滕雨對着秦筝的背影喘粗氣,“一點幽默細菌都沒有。”
秦筝走了,滕雨繼續挑釁秦默,“怎樣,猜對暖床怎樣?”
秦默面無表情,垂眼看了眼手表,似乎沒聽到對方的邪□□語,“徐子華差不多該打電話過來了,或許他已經弄到了你的電話,會直接打給你,如果他問你需要包子麽,你說要,然後讓他親自送過來。”
滕雨見對方搖着輪椅要離開,她雙手扒住輪椅,半個身子前傾,“什麽意思?”
秦默盯着眼前突然冒出來的一張大寫的懵逼臉,不急不緩說:“拉開點距離,我告訴你。”
滕雨這才意識到彼此距離是有點近,對方幾根睫毛都能數清,還有他身上淡淡的奇特的味道撓得人心緒微亂,她尴尬着站起身來,小聲低估着,“玩什麽純情啊一把年紀了。”後清清嗓子提高音量,“這個距離可以了吧。”
秦默搖着輪椅往卧室方向走,不鹹不淡回一句,“就是買包子的意思。”
滕雨杵在原地完全沒消化,說白了秦默什麽都沒說。
她望着秦默已推開卧室的門,大喊過去,“我說你不要他電話號碼了?”
秦默停在門口,微側着身子望向她,“買個包子都要搶,既然你不願意給,包子你買就好。”
眼見着秦默要進卧室了,滕雨淩波微步沖過去,“我說那小子對我不懷好意才給我他電話,你吃包子麽就讓他送,還親自送來,這樣他會誤會我對他有意思的。”
秦默稍稍仰首看她,“所以剛才要他電話,本想主動打電話要包子,可你不肯交出電話號碼。”
滕雨一臉的苦相,“那更不能打電話要包子啊,那小子真看上我了,萬一粘着我,他老婆那噸位你又不是沒看見……”
砰地一聲門關上了。
滕雨摸着鼻子,好險。
屋內傳來秦默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你想多了,他看不上你。”
滕雨舉起拳頭想砸門,忍住忍住,這貨好歹是老板得給她發工資,最後她叉腰在門外低聲發洩着:“看不上我,我看是你看上那小子了才要他電話,什麽送包子說白了想搞基。”
說完哼哼着走了。
屋內的秦默唇角淡淡一勾,再搖搖頭。
*** ***
夏小巴被程唐隽一路帶到“花打”咖啡廳。
她吃了兩塊抹茶蛋糕一杯橙汁後就坐在最後排的位置上畫畫,金黃的麥田,用顏料層層渲染覆蓋,加重層次感。
今天的花打咖啡廳一個客人都沒有,夏小巴覺得這家店肯定老賠錢。
而程唐隽始終坐在對面喝着咖啡,靜靜望着作畫的夏小巴,安靜到不曾說過一句話。
前臺的張經理眯着小眼睛做着陶醉狀,“看吧,我們程先生春心萌動,為了這小姑娘能安心畫畫連生意都不做了。這一整天這個清閑的我呀。”
旁邊坐着死扣計算器的李娟白眼翻他,“有毛病啊,沒生意哪來的年底獎金。”
張經理壓低嗓門,“萬一那小姑娘成了咋老板娘,老板會給咱們發紅包的,紅包肯定不比年底獎金少。”
“成你大爺,那小姑娘的校卡沒看見啊,高中生,高二啊,咱老板跟她成,犯法懂麽。”
張經理簡直要跳腳,“高三好麽,高二沒幾天就結束了,明年不就上大學了啊,忍一年怎麽地啊。”
“……嗷……咱能換個地方掐麽娟姐……”
夏小巴終于把畫完成,擱了畫筆,新作曬在框架上,等顏料幹了會更好看。
眼前探出一只修長的手,夏小巴見對方手中拖着亮着字幕的手機:夏小巴同學,今天你逃課了吧。
夏小巴一陣緊張,大叔怎麽知道,她拿了手機回複:再逃一次,反正我經常不去上課。
程唐隽放了手機,拿了筆在記事薄上寫:為什麽經常逃課?
夏小巴本來輕松的小臉顯得憂傷起來:因為姐姐失蹤後,我經常翹課去找她,可找不到。
程唐隽:你姐姐失蹤了?
夏小巴:兩年了,離家出走杳無音訊。
程唐隽:看得出你和姐姐感情很好。
夏小巴:以前很好,後來不好,但是我能體諒姐姐。
程唐隽望着本子不解,夏小巴咬着筆頭思考,良久才拿過本子寫出來。
我是個孤兒,一直在孤兒院長大,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九歲那年我發燒燒壞了耳朵,也是那一年夏爸爸去孤兒院領養了我,我有了新家,家人待我很好。可是有一天我和姐姐外出歸來發現媽媽精神不太正常,那天媽媽當着我們的面跳樓摔死了。後來我才知道我是夏爸爸和一個女人的私生女,所以夏爸爸才領養了我,夏家媽媽知道真相後得了抑郁症,跳樓死了,姐姐認為是我害死了夏媽媽。
那天在8號院子,父親對秦默說借一步說話,她知道父親說的就是這件事。雖然她聽不到,但父親也不好當着女兒的面說起當年同她母親的那段露水情緣。
其實父親有意避開的人是她。
程唐隽望着本子上的清秀小字,良久回了六個字:別怕,你有大叔。
夏小巴望着本子上的一筆一劃的六個字,眼圈紅紅的,也是良久才回複一句:大叔是因為我像你朋友的女兒才對我這麽好麽?
程唐隽輕輕點了點頭,似乎自言自語,“她也在孤兒院住過,你們很像,可惜她出國好多年了。”
夏小巴自然看懂了對方的唇語,她把心裏話寫出來:大叔想她為什麽不去找她?
程唐隽握着筆沉默,最後在紙上落了四個字:沒臉見她。
*** ***
晚飯時分,徐子華果然打來電話說今天店裏送來的豬肉特新鮮包的包子更是鮮嫩,要不要送到8號院子讓大家嘗一嘗。
滕雨對着電話說好。
十分鐘後。
二樓的窗口,秦默透過窗戶望見徐子華端着幾盒包子停在8號院的大門口。
“他還是來了。”身後的秦筝看着窗外道。
秦默點頭,“你也看出來了。”
秦筝笑笑,“看沒看出來,不過先生你突然要吃包子,肯定是送包子的人有問題了。”
滕雨跑去門外接過徐子華手中的三盒包子。
交接的當口,徐子華向屋內望了望,“秦默先生在?”
“是啊。找他有事麽?”滕雨問。
徐子華搖搖頭,“倒是沒什麽事,說實話我很仰慕秦默先生,聽說他是個很厲害的私人偵探。”
滕雨頓時明了,原來徐子華真對她沒興趣,人家看上的是秦默,但又不好意思把紙條直接塞給秦默,只好由她轉送。而秦默呢,電光石火之間定是看出徐子華對他心生愛意,所以跟她要紙條上的電話,而她傻蛋似的自作多情還不給,最後逼得苦練絕食神功的秦默開口要包子吃,這樣徐子華就能跑到這院子裏見他一面。如果她猜的沒錯的話,秦默這個時候肯定會找個借口出來迎接。
徐子華再向屋門口望望,“你們不是在查少女失蹤案子麽,今天有什麽進展沒有?”
滕雨笑得猥瑣,“大的進展沒有,我覺得你應該親自問問秦默先生。”
此時,大敞的屋門口,秦筝推着輪椅上的秦默過來。
揣着三盒包子的滕雨心底狂汗,果真被我猜對了,秦先生這逼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