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蟬(10)

秦默對着快遞上門的徐子華淡淡一笑,“勞煩徐先生親自跑一趟,不如進屋喝杯茶。”

徐子華讪讪道:“秦先生擡舉我了,可別稱呼我先生先生的,聽着怪別扭的,秦先生可以叫我子華小華小徐都行。”

秦默仍客氣着,“進屋坐坐怎樣。”

“這個……”徐子華似乎覺得不太合适。

秦筝出來幫腔,“不知徐先生是否對茶有興趣,武夷山的大紅袍,難得的好茶,不進屋嘗嘗可惜了。”

對方終于爽快的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屋內,滕雨見秦筝真的不知從哪弄的包裝考究的大紅袍,這8號院平日連個茶葉梗跟都沒有,突然冒出這麽高端的茶葉,鬼都看出有問題了。

看來秦默對徐子華真上心了。

秦筝沏了兩杯茶,一杯轉給徐子華另一杯端給了秦默。

秦默掀開茶蓋,輕輕拂了拂蕩漾的茶葉,再淺嘬一口,放下,動作娴熟優雅行雲流水一副很內行的樣子。

滕雨又在一旁翻白眼,裝吧,連口水都不喝的人。

徐子華一口一口品着杯中茶,連連稱贊。一杯見底後他心生感嘆,“我父親生前最愛喝的就是茶,可惜那時候我們家窮買不起好茶,可如今條件好了,父親又去了。”

秦筝為他添了茶水,“看來徐先生是個孝子,敢問徐先生故居在哪?”

“河北滿城。”

秦默眉眼帶笑,“是個不錯的小縣城,聽聞已劃歸為保定市,金縷玉衣,長信宮燈便出自滿城的漢墓。”

徐子華有些詫異,“哦?秦先生去過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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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默點頭,“早年曾旅游路過河北,順便去滿城的漢墓逛了逛。”,他喝了口茶,貌似不經意一問:“徐先生現已落戶到江源了吧。”

徐子華連聲道是,“離家都十幾年了,四年前在江源買了樓,結了婚,算是個江源人了。”他有些不自在看着秦默,“先生別徐先生徐先生叫我了,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話了。”

“那好,我虛長你幾歲叫你小徐請不要見怪。”

“秦先生太客氣了。”

“看得出小徐是個努力上進的人,外地人想在江源落戶并不容易,畢竟江源的房價比其他城市偏高。”秦默說完又端了茶飲一口。

徐子華眼底劃過一絲異樣,緊接着道:“我……我不過是幸運,之前買了彩票沒想到中了獎,然後就買樓安家落戶了。”

秦默嘴角淡淡一勾,“彩票中獎,看來你還真是幸運。”

徐子華有些不自在的點了點頭,眼睛跟着東瞄西晃,貌似無意間瞥見擺在桌上的電腦,“聽說你們最近在查一起關于少女失蹤的案子,有進展了麽?”

秦默盯着電腦上的監控視頻截圖,“算是有一點收獲吧。”他指了指電腦裏模糊的影像,“這個人不知小徐見過沒有?”

徐子華放掉茶杯湊過去,畫面中是個穿着破破爛爛身上挂着不少塑料口袋的高大漢子。他皺眉想了會,“好像見過,不是經常走街串巷的那個瘋子麽,好像,好像叫什麽口袋哥。”

“沒錯。”秦默滾動輪椅靠進些,“我們懷疑監控裏的這個男子跟少女失蹤案有關。小徐知不知道這位口袋哥平時住哪?”

徐子華搖搖頭,“這就不清楚了,他喜歡垃圾,應該哪裏有垃圾他就在哪睡吧。”

秦默瞥了眼監控截圖,“看來我們要多關注下這位口袋哥了。”

徐子華沉思了會兒,擡頭問:“可是這是個瘋子,你們确定少女失蹤案是這個瘋子做的?”

“當然不确定,他只是懷疑對象而已,三年前藍錦兒失蹤前後這個口袋哥恰好在場。”

“藍錦兒?”徐子華的瞳孔驀地放大。

“怎麽,小徐認識藍錦兒?”

徐子華搖搖頭,“不,不認識。”

秦默又問:“小徐聽說過爆牛酒吧麽?”

“這個……這個知道,是酒吧一條街裏很出名的酒吧,之前我和一群哥們下班後經常去那喝喝酒聊聊天什麽的。”

秦默端起茶杯繼續道:“據爆牛酒吧後停車院的監控畫面顯示,藍錦兒的車子進入後口袋哥也進了監控畫面,而藍錦兒的車離開監控畫面之後口袋哥也随後離開,前後相差不到兩分鐘,這不得不讓人懷疑。”

徐子華身體有些發僵,喃喃着,“爆牛酒吧的後停車院子……”

秦筝把徐子華留在茶幾上的茶端過來,“徐先生請用茶。”

徐子華接過茶連着喝了幾口,接着倉皇起身,賠笑說:“時間不早了,不打擾各種休息了我就先走了,如果需要包子随時打電話,我會盡快送來。”

徐子華走後,滕雨給自己倒了杯大紅袍,一面聞着茶香一面用不懷好意的眼神瞅着秦默,“我說你們不該談點風月之事麽,剛開始還問問故居談談房價怎麽到後面圍着失蹤案說個沒完沒了。”

秦默搖搖頭,笑着說:“看來徐子華的演技不行,就連滕雨都看出不對了。”

秦筝附和,“秦先生說的有道理。”

滕雨把大紅袍往桌子上一拍,“我說你們倆又暗着諷刺我是吧,不諷刺我睡不着是吧,我又躺槍!”

秦默好似沒聽到一樣,對着秦筝吩咐:“推我回房,困了。”

秦筝離開時,對着滕雨耳邊說了句,“我們實話實說。”

滕雨望着兩人遠去的背影,拳頭握得嘎巴嘎巴響。真是……離這兩人近了都晦氣,她沖出會客廳返回自己的看門小屋時,外面刮起狂風,緊跟着就是嘩嘩大雨。

突然大門口閃過一把黑傘,緊接着消失在薔薇花牆後。滕雨拿了傘走過去發現竟是淋得半濕的藍一魁。

“鬼鬼祟祟的我以為是誰呢,沒想到是藍叔叔啊。”滕雨笑嘻嘻的。

藍一魁仍掉手中的半截香煙,頭朝8號院的屋門口望了望,“小朋友,秦先生到底有沒有在查我女兒失蹤的事兒?”

“有啊有啊。”

藍一魁皺着川字眉,“我一天往秦先生這打好幾個電話,剛開始秦先生還接,後來估計被我電煩了連接都不接了,我又不敢直接進門打擾,所以……”

滕雨揮揮手,“放心吧,秦先生争分奪秒的在調查這宗失蹤案,肯定會幫你找到女兒的。”她安慰完藍一魁打算回屋,被藍一魁拽住胳膊,“我說小朋友幫叔叔個忙好麽?”

“什麽?”

“那個……你看兩位秦先生比較高冷,但你這丫頭看着機靈可愛又熱心,你看你能不能幫叔叔我傳遞個信,秦先生這查到什麽第一時間通知我,也好讓我安安心。”藍一魁說罷從西裝口袋裏取出一疊人民幣,“叔叔先給你個紅包。”

滕雨頓時眼睛發亮,她一面說着沒問題一面去接對方手中的毛爺爺。

關鍵時刻身後傳來一道不和諧的聲音,“滕雨。”

滕雨一秒頓悟,這份銀子跟她無緣,她轉過身看見擎着一把黑傘的秦筝直盯着她将要拿錢的手。

滕雨幹笑兩聲把一只手插進口袋,小聲嘀咕,“掙點外快嘛真是的。”

藍一魁見秦筝來的正是時候,他這叫賄賂人家手下的人,不過藍一魁腦袋轉的不慢,一沓錢就朝着秦筝伸過去,“給這丫頭的紅包她好像不好意思收,要不小秦先生替她收着。”

滕雨很不悅,這也可以替啊!

秦筝盯着鈔票,還是萬年不變的冰塊臉,“藍先生,我們會盡最大努力幫您找到女兒,您不用每隔兩個小時就打個電話詢問,更不要帶着一堆人潛伏在8號院附近,有消息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藍先生的,請回吧。”

秦筝說完掉頭回了院裏,路過滕雨時頓了腳步,低聲說:“有些錢你最好別拿,知曉分寸的女孩才讨人喜歡。”

滕雨鼓鼓嘴,嗓子眼裏嘀咕,“你這種阻止人發財的才最讨人嫌。”

藍一魁尴尬的将一疊錢塞回衣服裏,沖着路邊長滿四季青的花壇吼了一聲,“都出來吧,回去了。”

四季青後面刷刷刷站出來七個披着黑雨衣的保镖,藍一魁再轉回臉對着滕雨尴尬一笑,“那……那我也走了,為了我女兒我真是連臉都不要了。”

滕雨目送藍一魁一隊浩浩蕩蕩的離開才回了房,她一面關着窗戶一面對着空氣吐槽:南方的天這是開啓了尿失禁模式了光下雨,南方的人也不行,就知道欺負人。

望着窗外的傾盆大雨,滕雨終于想起了夏小巴,天都快黑了,得提醒她一下早點回來,早戀需節制。

很快對方回了她短信:外面下雨,程先生說開車不安全,等雨停了就送我回去。

滕雨□□着抱着手機回複:聽說下雨天蘿莉和大叔更配哦!

吃了幾個包子,滕雨抱着手機跟北京那邊的地瓜聊幾句微信。

地瓜說過兩天會來江源城看一位長輩朋友,到時候順便來看她,讓她別太思念他。

滕雨:滾。

*** ***

外面雨很大,田蜜睡的熟,鼾聲簡直蓋過嘩嘩雨聲。

徐子華悄悄翻身起床,連拖鞋都沒穿,光腳推開卧室門再坐到客廳沙發上,手裏緊緊攥着手機。

他皺着眉頭深思良久,微微顫抖的手翻開手機按了上面的數字鍵,只按了個1又停住,幾分鐘後重新合上手機,抓抓頭發揉揉太陽穴又回卧室去了。

秦默将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見對方卧室的門關好了,他才現出身來,擡手将輪椅滾動了半圈,身體連同輪椅又隐了去,消失于此間。

坐在8號院會客廳沙發上的秦筝見秦默突然現出身子來,忙站起來問,“怎麽樣了?”

“果然猜的沒錯,他知道什麽,或者他參與了什麽。”

“徐子華回去後沒有和誰聯系?”

“看情況他是想給某人打電話,可猶豫再三,電話還是沒撥出去。”

空中閃過一道雷電,秦默望向門外的小屋,“滕雨不是堅持讓夏小巴陪她作伴麽,怎麽不見夏小巴?”

“聽滕雨說一大早夏小巴就跟程唐隽走了。”

“程唐隽?”

秦筝解釋,“哦,是爆牛酒吧的老板,我去酒吧調取監控錄像資料他積極配合。這個程唐隽是個儒商,開酒吧開咖啡廳還有實力不小的房地産事業,沒想到他認識夏小巴。”

秦默嗯了一聲,再望一眼滕雨的房間,“她要害怕就讓她去四爺的房間睡。”

秦筝說一句好的,推着秦默上了二樓,電梯打開時,秦默突然開口道:“小筝,幫我去查個人。”

滕雨望着電閃雷鳴的窗外,再看看牆頭的鐘,已經晚上十點半了,她發消息給夏小巴:你這是要夜不歸宿的節奏。

很快,夏小巴回複:姐姐,你讓雨停了我才敢走啊。

滕雨跟夏小巴要了程唐隽的電話,立馬撥過去。

電話那面的程唐隽對着沙發上坐的夏小巴溫和一笑,接通後就聽見滕雨劈頭蓋臉問一句把夏小巴拐哪去了。

他如實回答,夏小巴在他家。

臨窗聽雷的滕雨楞幾秒,很嚴肅的說小巴還不滿18歲,講究人撩妹都看年齡。

程唐隽再三保證等雨小了無論幾點都會把夏小巴完璧歸趙不會少一根毫毛,對方才挂了電話。

挂電話之前還能聽到滕雨不停嘟囔着未成年啊未成年未成年啊未成年……

程唐隽望着手機搖頭嘆氣,現在的年輕人。

窩沙發上的夏小巴始終面帶微笑,她把早已打好的字拿給程唐隽看:滕雨很好的,不嫌棄我,肯和我交朋友。

程唐隽揉揉她的娃娃頭,輕聲說着:“你也很好。”

夏小巴垂下頭笑了。

本來倆人在“花打”咖啡廳畫畫,确切的說是夏小巴畫,程唐隽作陪。夏小巴提了下想看看畫“孤獨”油畫的那位女孩的其他的作品。

程唐隽就帶她回家了。夏小巴沒想到他家住那麽遠。

這裏已算郊區了,一個人工湖旁落着一棟大宅子。附近是聯排別墅,最前排建好了可沒什麽人居住,都生了雜草,後面只壘好了地基,像個半途而廢的爛尾樓。

程唐隽轉着方向盤對對夏小巴道:“這裏住戶很少有點荒涼,不用怕。”

夏小巴問,為什麽要住這麽遠的地方。

程唐隽說因為他喜歡安靜,這院子是他和親人一起設計的,親人不在了,他就搬過來住了,雖然只有一個人。

夏小巴贊同,這位大叔确實好安靜,看着她連着畫畫幾個小時,都不曾說一句話。可安安靜靜的卻很有存在感。

車子終于停下。

碩大的歐式別墅,共三層,被一排排不知名的樹木包圍,白玉石的大門落着“紀園”二字。院子中央矗立着巨大的石雕像,程唐隽拉開夏小巴的副駕駛車門,牽着她的手腕進了屋子。

一樓客廳裝修的頗低調,一個擺滿書籍的書架,幾個置物櫃,牆角邊支着個三角鋼琴,還有就是一排排覆着輕紗的畫架。夏小巴一幅一幅認真欣賞畫架上的油畫。或濃墨重彩或色調沉郁,平淡之中透着深意。她覺得畫這些畫的那女孩很有才華,她比不了。

程唐隽說那女孩姓紀,可以叫她紀姐姐。

她突然有點嫉妒不曾謀面的紀姐姐。有才華有家室,還有這麽好的大叔惦念着。看到鋼琴架子上擺放的照片她才明白什麽叫上帝的寵兒。

女孩的眼睛清澈靈動,睫毛如羽扇,精致到無可挑剔的五官,唇邊蕩着兩個小梨渦,笑起來的樣子萌化人心。

放掉照片,她有點失落,如果紀姐姐從國外回來,程大叔再也想不起她了吧。

尋着米香她找到廚房,程唐隽正在洗菜。她看了眼鍋裏蒸的米飯,搖搖頭。

程唐隽放了手中的青菜,“怎麽?不喜歡吃米飯?”

夏小巴再搖搖頭,打字給對方看:你桌上有胃藥,胃不好不要吃米飯,我煮面給大叔吃吧。

程唐隽讓出了廚房,夏小巴把青菜切的均勻,半熟的面裏加了荷包蛋,再把青菜葉子撒進去,出鍋時點綴了青蔥香菜。他将一大碗面端給坐在客廳沙發上的程唐隽。

程唐隽望着這碗面靜默足足兩分鐘,最後才接過夏小巴手中的筷子将一碗面吃得幹幹淨淨。

夏小巴懸着的心終于落下來,她以為自己煮的面賣相不好另大叔實在難以下咽,好在人家都吃光了。面吃完了,夏小巴主動洗碗,碗筷洗幹淨後已深夜,她有點犯困,可窗外仍是大雨傾盆,一點停的預兆都沒有。

她躺在沙發上打盹,程唐隽拿了薄毯給她,她把手機上的字舉給對方看:大叔,雨小了叫我哦,我只閉眼睛休息一會。

程唐隽點頭,替她掖好毯子去接了杯熱水,回來時,夏小巴已經睡着了。

他把杯子放下,眼含暖意笑了笑,這麽快。

夏小巴是第二天清晨被程唐隽送回8號院的。誰叫她一覺睡到大天亮,而程大叔也沒叫他。本來她打算直接回學校,沒想到接到老師發來的短信,說高一會考占了他們教室,放假半天。她覺得有必要親自向滕雨解釋,萬一滕雨向她爸爸打小報告說她跟一男人走了還一夜未歸那她的臉就徹底沒了。

她有點責備程唐隽沒有早點叫醒她,而程唐隽是這樣回答的:你睡的像頭豬。

滕雨見姍姍來遲的夏小巴精神不錯,她不忘對程唐隽厲聲詢問,“昨晚沒事吧。”

程唐隽笑,“你們年輕人就會亂猜,小巴還是個孩子。”

滕雨語重心長點點頭,“知道就好。”

程唐隽完璧歸趙打算離開,秦筝自門外匆匆歸來。

“好巧,程先生在。”本是一臉焦慮的秦筝見有客人在,舒展了眉頭禮貌問候。

程唐隽望望門口站着的夏小巴,“我來送小巴。”

秦筝也望一眼短發女孩,“是這樣啊。”他同對方互相寒暄幾句,程唐隽就離開了。

接着秦筝又恢複成一臉的焦灼樣。

秦筝屬面癱那類,這種多情緒堆積面部的模樣滕雨還真沒見過,她禁不住詢問,“怎麽拉冰塊小秦秦?”

秦筝為對方給她起的外號惡寒了一陣才嘆口氣說:“出事了,口袋哥不見了,徐子華被砍傷,現在醫院重症監護室裏昏迷不醒。”

還沒走遠的程唐隽無意中聽到了秦筝的話,他回頭望一眼,微微皺了皺眉頭,眼底有些詫異,不過很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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