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蟬(13)
秦默一大早便接到何曉婧的電話,一晃眼三天已過,按犯罪分子作案心理及作案時間規律推測,今天又會有無辜少女失蹤。
秦默盯着角落裏頗古典樣式的挂鐘,銀色的秒針走的很快,挂鐘擺尾均勻擺動,滴答作響。
他對着電話只說了三個字:“再等等。”
何曉婧放掉電話對着下屬們紛紛湊過來的一張張緊張急切的臉,默了半分鐘,“他說,再等等。”
新來的王寬急得想砸凳子,“還等呀,不是神探麽,今個再找不出兇手,8號院子該關門大吉了吧,我們堂堂大警局居然要聯合個來路不明的神棍神探,真是滅自己威風。”
何曉婧一手指頭戳對方腦門上,“什麽意思?神棍神探?就連當年的老局長都和8號院子聯手破過奇案,還有秦默先生可是咱們局禦用的犯罪心理專家且是入了籍的,你能耐你堂堂大警察去把兇手搜出來啊別在這兒說風涼話。”
王寬一臉苦逼相,簡直要哭出來,“何隊啊,還不能抱怨一下啊,抱怨能敗火聽說過麽,我天天守着王丹丹看她畫龍天天聽着王丹丹她媽鬼哭狼嚎,我真受不了了啊,案子趕緊破了咋把人家送回去啊。”
何曉婧白了對方一眼,“鬼哭狼嚎,注意你的措辭。”她随手拍拍對方肩膀上的警徽走出門去,“別忘了你是人民警察。”
王寬拉沓着嘴小聲嘀咕,“警察也是人好不。”
*** ***
夏小巴熬了兩個小時終于把英語考卷做完,同學們陸陸續續把卷子交上去,她放考卷到講臺時從老師和兩位同學交談的口型中得知班長要過生日,同學們前來邀請英語老師參加班長的生日part。
她走出學校,一路西行,想着再過三天就是她的生日了,以前她是過生日的,自從媽媽跳樓後,每逢她生日這一天便是另夏陽一最痛苦的時刻,懂事的她央求了爸爸再也不過生日。
不知不覺走到“花打”咖啡廳。
剛一進門,張經理樂呵呵跑過來迎接,邊說邊用手勢比劃着,“夏同學來拉,我們整個咖啡廳的人都想着你呢。”
一旁擦桌子的李娟白眼翻了翻,繼續擦桌子。
張經理同李娟一黨打了個賭,賭夏小巴會不會成為他們未來的小老板娘。張經理篤定這孩子以後鐵定成為他們的老板娘,壓了一千大洋。李娟一等以門不當戶不對為由賭這孩子早晚和程唐隽形同陌路,為了不減氣勢,壓了兩千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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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只要夏小巴一進“花打”咖啡廳,便是花打內部人員暗暗較勁的時刻。
張經理的一張胖臉簡直笑成菊花,他把夏小巴領到一個靠窗的絕佳位置,招呼着服務員送來抹茶蛋糕和蔓越莓汁,這是未來小老板娘的最愛他得時時備着。
他親自把抹茶蛋糕端到夏小巴面前,再用手比劃着,“那個程先生不在,不過只是暫時不在,你在這吃會喝會沒準程先生就回來了,那個好事要多磨。”
夏小巴笑着點點頭,拿了銀叉開始吃蛋糕。
店裏如往常一樣,顧客稀少,店員收拾好散客臺上的零星餐具,開始清理擺放在黑玉石桌上盛滿小星星的水晶玻璃罐。
夏小巴叼着銀叉子看着,花打咖啡廳的每個桌上都有一個水晶玻璃瓶,裏面裝了各色小星星,有的瓶子裏的星星裝滿了,有的只裝了一半還有的只是鋪了一層底。
店員查看哪桌的星星滿了罐就用更大的罐子收走,再把空的玻璃罐放回桌上。
張經理揣着平日裏用來交流的那個記事本子颠颠跑過來解說,手腳一頓比劃,“哎呀這個呀是我們店的特色,一般小的咖啡廳什麽的都會提供紙條,就是那種可以寫心願的小紙條然後貼到牆上,你知道的那樣貼的滿牆看着不美觀,我們咖啡廳比較高大上一點就給客人免費提供彩紙把自己的心願寫上去折成星星再裝進玻璃罐裏,最後統一放入大海。夏同學你說這樣是不是更顯得有情調呢?”
夏小巴轉眸看着面前桌上裝着一半小星星的玻璃罐,之前她以為是裝飾,沒想到是客人們留下的。
張經理把記事簿遞給對方後又颠颠跑前臺拿了七色彩條再颠颠返回,“夏同學啊,喜歡哪種顏色随便挑,星星會折麽,不會我老張教你,寫了折好之後放這罐子裏,我保證不讓人把裝着你心願的瓶子丢掉。”
夏小巴敵不過對方的熱情,拿了筆選個藍色的紙條剛要寫,擡頭望望一臉窺探欲的張經理,張經理意識到後,咳嗽一聲後退了幾步,“呵呵,小姑娘的心願嘛,我不好知道,我離遠點,你寫,盡情的寫。”
夏小巴見對方已退到安全地帶,咬了咬筆頭,開始認真寫起來。
寫好,折成小星星,最後放入玻璃罐中,湮沒在衆多小星星之中。
夏小巴在花打咖啡廳坐了好久也不見程唐隽歸來,她沒有給對方發消息,因為她本來也是無事,只想路過這裏來見一見他。
比他更着急的應該屬張經理了,簡直如坐針氈,對着服務臺的一衆店員小聲吐槽,“我都打了好幾個電話了啊,程先生在幹嗎啊怎麽不接啊,我還發了短信告訴他夏小巴老地方望眼欲穿的等着他,怎麽還沒信呢這……”
李娟瓜子皮吐他臉上,“閑的你。”
華燈初上,程唐隽才一身寒意進了咖啡廳,外面又飄起了小雨,雨絲濕潤了他的發梢,他進屋後直接坐到夏下巴對面。
夏小巴見對方被淋濕了,忙起身拿了桌上的紙巾遞過去,握着手機的另一只手想打字給他看,本打算要走大叔恰好回來……
程唐隽突然握住夏小巴的手,“小巴,陪陪我好麽?”
夏小巴怔住,拿着毛巾趕過來的張經理見兩只交疊的手也楞了,随即他笑眯眯的吩咐店員,“大家辛苦了,今兒個提前下班吧,我來鎖門好了。”
店員們翻着白眼陸續去了更衣室換衣服,只留下看門的張經理。
夏小巴見程唐隽臉色不太好,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她第一次用口型和對方說話:大叔,有心事?
程唐隽居然看得懂,望着她點點頭,微微潤濕的劉海下是帶着倦色的咖啡色雙眸。
面對程唐隽的坦誠,夏小巴一時不知該怎麽安慰對方,畢竟對方是個大人,她一個不算大的孩子能幫什麽忙呢。
程唐隽微微垂着頭,餘光似乎再看玻璃罐裏五顏六色的小星星。
夏小巴不知該做什麽,只坐在程唐隽對面默默望着他。
良久,久到夏小巴覺得再這樣無聲坐下去大家都要睡了,她食指輕輕碰了碰程唐隽放在桌上的手,“餓麽?”
她用口型說。
程唐隽點點頭。
夏小巴跑去咖啡廳的後廚房煮了一碗蔬菜面。
程唐隽望着眼前清清淡淡卻透着香味的面,沒有立刻吃,而是默默看着,像是聞一聞香味就能飽腹。
夏小巴徹底懵了,平日的程大叔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沉穩自若,今日的他似乎有些失魂。
沒錯,失魂,她覺得自己用詞精準。
面漸漸涼了,夏小巴以為程唐隽不會再吃的時候,他居然拿起筷子把面吃的幹幹淨淨,像上次一樣,連湯汁都喝光。
這時,夏小巴手機來了短信,是來自滕雨的問候,問她是不是加入失蹤少女團了,老黃歷說今個蘿莉不宜出門。
她說她和程唐隽在一起吃飯,不用擔心,晚點回去。
對方回過來一串□□:嘿嘿嘿嘿……
程唐隽聽到對方的短信提示音,他終于放掉手中的筷子,“天黑了,大叔送你回家。”
夏小巴卻搖搖頭,再那本厚厚的紀實簿上寫:我送你。
程唐隽有些不解的望着她。
夏小巴:大叔今天心情不好,我親自送大叔回家才安心。
程唐隽搖搖頭,“太晚了。”
夏小巴卻執拗起來:讓我送你回家吧,我查了公交線路,大叔家附近有公交站,最後一班是晚上十一點半,把你送回家我再坐公交回家。
程唐隽弱弱一笑,摩挲了下對方的頭發,“依你。”
*** ***
8號院。
滕雨等不到夏小巴,一個人在廚房炒了盤土豆絲,素炒土豆絲,裏面除了幾片蔥花什麽都沒有。她和四爺并排坐地上吃的津津有味。
天都黑了,秦筝才回來,且帶回個人。
夏通明。
滕雨噌的一下從四爺身邊站起來,完了,夏小巴還沒回來呢,夏爸爸問起,該怎麽和他交代呢?
她忐忑不安時,夏通明把手中的一個小旅行包遞過來,“這是小夏的換洗衣物,這孩子天生內向不喜歡和別人溝通,這幾天麻煩你照顧她了。”
滕雨接過對方手中的包,剛要扯個謊虛報夏小巴的行蹤,夏通明開口說:“小夏這孩子從小喜歡畫畫,天都這麽晚了還在畫室畫畫,你和她年齡相仿幫夏伯伯勸勸她,別一心都在畫畫上,還是要以學業為主。”
原來夏小巴先一步對自家老父親說謊了,滕雨笑笑,“沒問題沒問題。”
這時秦筝推着秦默過來,秦筝同夏通明打個招呼再點開手中的ipid,“這次請夏伯父來是想親自問問您有沒有見過照片中的人。”
夏通明低頭看過去,點點頭,“是個瘋子,經常在老巷子口游蕩,小夏經常給他吃的。”
秦默擡眸,“哦?夏小巴經常給他吃的?”
“是啊,這瘋子一看就有傳染病,我還提醒小夏離他遠點,可小夏心地善良還是經常送吃的給他。”
“夏小巴送吃的給這個瘋子的時候,他有沒有什麽特殊反應?”
夏通明回憶一下,搖搖頭,“沒見有什麽反應,不過,之前我也碰到有人給這瘋子吃的,這瘋子好像查看半天才吃,但只要是小夏給的,他好像看都不看直接就吃。”
秦默若有所思,低聲道:“這樣說來,夏小巴對這個瘋子來說比較熟悉。”
夏通明不解,“秦先生怎麽突然問起這個瘋子?”
秦默沒有回答,一旁的秦筝回複,“因為愛女夏陽一的失蹤案可能和這個瘋子有關。”
夏通明吓了一跳,“怎麽,怎麽和這個瘋子有關系?你的意思是陽一被這個瘋子帶走了?陽一現在在哪?如果,如果是這樣的話小夏豈不是很危險,小夏和這個瘋子接觸的更多一些。”
滕雨往跟前湊了湊剛要說放心吧,你的小愛女現在身邊有人陪不會危險,秦默搶先一步說:“未必,如果這個瘋子要傷害小夏早就下手了,我想你的小女兒是安全的。另外夏陽一是否被這個瘋子帶走還有待調查。”
夏通明送了換洗衣物又認了照片同二秦道別後便懷着忐忑的心情回家了。
滕雨正目送夏通明的背影出神,秦默喚她過去:“剛才你是不是想說夏小巴正和程唐隽在一起,是安全的。”
滕雨如實點頭。
秦默搖搖頭,“你和夏小巴聯合起來欺騙夏通明,你若剛才說出實情讓夏通明怎麽想,自己的女兒被年長二十歲的大叔糾纏,到時候這筆賬夏通明要算到我們頭上了。”
滕雨不服氣,“怎麽從你嘴裏說出來的話這麽難聽,什麽叫糾纏,你難道看不出夏小巴很喜歡程唐隽麽,而程唐隽雖然年齡有點資深,可單身貴族一枚啊,有什麽大不了的。”
秦默望着她,“是麽?不然你現在去告訴夏通明夏小巴在哪裏,看他這個父親怎麽想。”
滕雨一時語塞,原地思考,得出的結論是:你們這些冥頑不靈的老東西們。
窗外的雨下的有點大。
8號院的二樓窗口飄出暖黃的光,秦筝合上眼前的電腦,轉身對秦默報告,“今天調查了一整天,如果田蜜所言屬實,徐子華在四年前的夏至出過車禍,四年前的夏至本市确實發生不少車禍,有當場死亡的還有重傷輕傷的,但全部都有人負責,沒有肇事逃逸的,也沒有少女失蹤案。”
秦默望着桌案上泛着柔和光暈的琉璃臺燈,“難道你相信徐子華撞的真是條狗?”
秦筝攢起眉頭,一臉憂思,“可是那天徐子華撞的是什麽無從查起,這個要等他醒來才知道。”
秦默将視線自臺燈處移回來,“口袋哥找到了沒?”
“還沒有,雨夜之後好似人間蒸發一樣。”秦筝沉思片刻,擡頭問:“先生,你說兇手真的是口袋哥麽?”
“如果是他的話,徐子華為什麽要害他?”
秦筝回憶當天的監控視頻,徐子華拿了包子給口袋哥吃,又拿了繩子捆綁對方,他分析道:“徐子華拿給口袋哥的包子肯定不簡單,裏面應該放了某種藥物……難道兇手是徐子華?不對,以徐子華那種性格的人是做不出這一系列連環少女失蹤案的。”
秦默贊同,“沒錯,一個連演技都不會的人自然幹不出這些事兒,可徐子華卻是本案關鍵。”
“這件案子似乎還差一點點就能理出頭緒了,可是只差一點點,這一點點是什麽呢,看來一切只能等他醒來了。”秦默聲音有些無奈,“現在已是夏至的夜晚,這個城市會不會再次發生少女失蹤案,另外……”輕輕敲擊扶手的手指倏然間停下,“那些少女失蹤多年我們尋不到還算合理,可口袋哥不過失蹤幾十個小時以你的本事不應該追蹤不到,除非……”
秦筝有些緊張,脫口說:“除非是蘇七夜把他藏起來了。”
“如果真是這樣,蘇七夜為了阻止我們繼續追查他會……”
“醫院。”秦筝輕喊道。
秦默雙手按在輪椅扶手上,來不及說一個字便從卧室消失。
重症監護室內,果然見到背窗而立的蘇七夜。
蘇七夜緩緩轉過頭,面對突然出現的秦默,他嘴角噙着譏諷,“怎麽現在才來?”
秦默望一眼病床上昏迷的徐子華,“你對他做了什麽?”
蘇七夜一臉無辜,“我什麽都沒做,只是來看看他而已。”他圍着輪椅轉了一圈,慢悠悠道:“再說,我若想讓徐子華死,你現在應該去太平間看望他,而不是病房。”
秦默轉眸望着他,聲音冰冷,“在這宗連環少女失蹤案裏你到底扮演了什麽角色?”
蘇七夜笑笑,“你一向只接受死亡的案子,因為我蘇七夜一出手必死人,你沒想到吧,這宗少女失蹤案子裏目前雖無少女死亡,但這案子确實和我有那麽一丁點關系,不過那些少女可不是我綁走的,我頂多算是幕後打醬油的,你知道的,我從來沒親手殺過人。”
“蘇七夜,你玩的倒是盡興。”
“還好吧。”蘇七夜俯身,雙手撐在輪椅扶手上,“我玩的還行,可你卻不行了,你的身體殘了怎麽腦子也跟着殘了,多麽簡單的一宗少女失蹤案,你楞是看不出誰是兇手。”
秦默目光如炬盯着眼前這張放大的笑的得意的臉。
蘇七夜直起身子,“你竟看不出來,看來你被愚蠢的人類傳染了,智商真是……我都替你着急。”
秦默靜思片刻,轉了半圈輪椅面對蘇七夜,“這次你又想讓誰死?”
蘇七夜眸中帶笑,神秘莫測,“你猜?”
秦默一字一頓,“夏—小—巴。”
蘇七夜呵呵一笑,這時走廊裏傳來越來越清晰的腳步聲,他轉頭輕聲問:“不回避一下?吓到人就不好了。”
語畢,倆人雙雙消失。
主治醫生帶着護士推門進來時還納悶,“咦,剛才好像聽到人聲了對吧。”
護士點點頭,望望除了病人外空蕩蕩的房間,“我好像也聽到了,是男聲。”
醫院大門口,秦默現出身來,他翻到何曉婧的電話,剛要撥通,一只小手伸過來輕巧的奪過手機。小魚兒用力一握,手機碎成齑粉從掌心滑下來。
一旁倚着樹的蘇七夜搖搖頭,“小孩子這麽暴力不好。”
小魚兒好似沒聽到一樣,拍拍手掌,似乎嫌棄手機粉末髒了自己的手。
秦默雙手握住輪椅扶手,轉瞬消失,倚着樹的蘇七夜随着瞬間不見,兩秒鐘後,兩人于三米之外雙雙現出身來,蘇七夜攔截成功,擋在輪椅前道:“這裏人雖然不算多,但你這樣突然憑空消失又突然憑空出現不怕被人看到引起恐慌?你不是最重視人類和諧嘛。”
秦默稍稍仰首望着一臉悠哉實則暗含諷刺的蘇七夜。
蘇七夜一只手撐在輪椅扶手上,壓低身子,“還要消失麽?要不我們倆再玩玩?”
秦默知道自己不是蘇七夜的對手,有他在他怎麽都走不掉的。
一旁的小魚兒在醫院大門口玩起了滑板,口中還勸着,“秦大叔,好好歇着吧,馬上會有好戲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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